「天哪,我好像看到了滿地滾的綠帽子。」


    「都快三十年了才爆出來,會不會有作假嫌疑?南澤這招夠狠的啊!我就說自己母親的家族產業落在外人手裏,怎麽可能按兵不動,原來是在等這一天啊!」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周圍高高低低的議論聲此起彼伏,南承智臉色鐵青,死死的盯著大屏幕上的檢測書,杵著龍頭拐杖的手臂戰戰發抖,牙齒上下磕碰的聲音幾乎要震碎他的耳膜。


    他、他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麽……


    「對不起南總,我們被道上的人盯住了,脫不了身,所以……」


    焦急的話音響在耳畔,南懷煜麵龐陰冷,周身都散發著讓人畏而遠之的戾氣,緩緩的說了兩個字,「廢物!」


    掐斷電話,陰柔的麵龐緊繃,握著手機的手指泛著白色,泄露了他的情緒。


    薑小曼塗滿化妝品的臉死一般寡白,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試了好幾次才扯出一道討好的笑意。


    疼痛讓她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老公你聽我說,這肯定是假的,那兄妹兩人從來都沒有接受過我,故意在這裏讓我難堪!懷煜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怎麽可能不是你的兒子呢對不對?」


    急迫又蒼白。


    南承智強忍住沒有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她推開,移開視線,看著台下那一張張五光十色的臉。


    深呼吸,微微頷首禮儀得體,嗓音渾厚有力,「非常感謝各位的到來,南某倍感榮幸,很抱歉發生了些意外,今晚的生日宴到此結束,如果沒有帶司機,門口有專車會送各位回去。」


    他說完之這些後,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十幾個黑衣保鏢,霍亦寒慵懶的打了個響指,所有人便被半強製性的往大廳外『請』。


    酒店門外,等司機取車的時間,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議論。


    「嘖嘖嘖,不得了,南氏要有大事情發生了。」


    「你這不是廢話嘛,二狼相爭,如果是同父異母,南董事長偏袒誰也說不準,強者活弱者衰,但現在就不一樣了,綠帽子帶了這麽久,換做是我估計得氣死。」


    「我就納悶了,南澤這麽好底牌為什麽不早點拿出來,白白讓他老子幫隔壁老王養了這麽些年的兒子,也是夠損的。」


    「你近幾年才回國,可能不太清楚南家以前的事,比瓊瑤戲還要精彩,真別說,南澤還真是擅長隱忍的,悠悠哉哉陪老婆孩子遊玩了一個月多才開始動手。」


    「準備一網打盡連根拔起嘍!」


    ……


    霍亦寒一圈一圈捏著手機在掌心裏把玩著,慵懶隨性,「你們處理家務事,我就先撤了?」


    把該留的人留下就行了,他最近做什麽都覺得無趣,隻有酒精和睡眠能讓他忘掉那個夢。


    慕瑾桓眉目不動,淡淡的應了一聲,「嗯。」


    「等一下,」南灣叫住霍亦寒,從包裏取出一張粉色的請帖,遞到他麵前,「墨一說她忙,沒時間給你送,托我帶給你。」


    時機很不合適,是特別合適,她完全可以等到許墨一和肖然訂婚前兩天再給他。


    但是……早一天,他就會多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去考慮。


    霍亦寒頓了片刻,才伸手接過,隨意放在西裝褲口袋裏。


    俊臉看不出有什麽異樣,隻是那雙桃花眼漫不經心的笑意淡去,邁開長腿,留下淡淡的兩個字,「謝了。」


    十分鍾前,整個大廳還是談笑風生,杯盞觥籌的熱鬧,現在依舊是富麗堂皇的模樣,寂靜無聲,卻隱隱透著一種人去樓空的孤寂。


    南承智甩開薑小曼的手,看向南澤的目光帶了層捉摸不透的深意。


    「上樓。」


    ……


    二樓vip休息室裏。


    空氣壓抑又沉悶,仿佛是暴風雨來臨之前,那浮於表麵的平靜。


    南承智率先開口,「阿澤,把南家內部的事情鬧到滿城皆知,公司股票下跌,這就是你要的?」


    親子鑑定雖然在豪門世家是很常見的事情,但當年薑小曼擔著小三的罵名給他生下了兒子,差點難產而死,所以他從來沒有懷疑過。


    既然南澤敢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把結果放出來,就一定有十足的把握。


    一山不容二虎,他知道會有遲早都會兄弟相爭的那一天,想過千萬種可能,卻是這樣的結果。


    南澤眉目沉靜,淡淡道,「您糊塗了這麽多年,如果動靜太小,我怕您看不上眼。」


    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很早很早,早到他已經想不起來,到底是哪一天,他在門外聽到的他們母子的對話。


    這張鑑定書,南承智從頭看到尾,再從尾看到頭,布滿皺紋的那雙眼睛隱去了病中的混沌,是征戰商場幾十年曆練出來的銳利。


    目光從沉默不語的南懷煜身上掃過,經過南灣和慕瑾桓,最後停在薑小曼臉上,「你還有什麽要解釋的?」


    薑小曼心裏清楚,從她選擇踏上這條路開始,謊言就一定會有被戳穿的一天。


    隻是,當這一天真的到眼前的時候,原來是這樣的解氣以及……慌亂。


    後者讓她害怕,但臉上卻露出風情萬種的笑,一字一頓的說,「懷煜確實不是你兒子。」


    她真的承認了!


    隻要是個男人都忍不了這種背叛,更何況還瞞了他二十八年。


    南承智緊握的拳頭錚錚作響,在兒女麵前,他沒有發作,隻是死死的盯著那個女人,恨不得過去掐死她,「明天中午十二點以後,別讓我在南家看見,和你們母子有任何一點關聯的東西!」


    「那什麽時候辦手續呢?」


    「下周一早上九點,別遲到,該給你的到時候都會給你,」南承智閉眼,已經不想再看她,嗓音滄桑沙啞,「到底是夫妻一場,我不想鬧得太難看。」


    聞言,南灣輕笑出聲。


    到這個份上,還能念著『夫妻』二字,當真是愛的深沉啊。


    那聲清脆的低笑傳到薑小曼耳中,忽然就打散了她心裏之前那股莫名的慌亂。


    她沒有錯,是南承智欠她們母子在先,她做的一切都沒有錯!


    薑小曼站起身,提著禮服的裙擺,一步一步的朝這個她看了三十年,也恨了三十年的男人走過去。


    緩緩的訴說,「南承智,三十年前,你開車撞過一個人,肇事逃逸,那個人因為錯過搶救時機而死,而你為了脫罪找了一個倒黴蛋當替罪羊。」


    南承智瞳孔皺縮,看著停在一步之遙的薑小曼,紅唇一張一合的問,「還記得嗎?」


    三十年前的那個夜晚,是他一輩子的難以逃脫的噩夢,明明做的天衣無縫,她為什麽會知道?


    薑小曼對他的反應很滿意,她笑著,眼淚卻順著眼眶滑落,黑色的眼線被溫熱的液體融化,透明的淚水被染成墨色。


    觸目驚心,狼狽不堪。


    「死掉的那個人,名叫趙煜,是我的未婚夫,懷煜是我和他的孩子。」


    給兒子取名為懷煜,就是在提醒她,每天對她花言巧語體貼入微的男人,是她的仇人。


    南承智麵露驚恐,抬起的手顫抖,「你……你不是薑小曼!」


    三十年的枕邊人,他從來不曾真正了解過。


    當年,南承智調查過趙煜,父母雙亡,也不經常和親戚聯繫,他的同事說,他確實提過家裏有一個未婚妻。


    但花了好幾個月都沒有找到,後來就放棄了。


    而她,是在那場事故發生之後一個半月出現在他的生命裏的。


    薑小曼就站在原地,似乎變了個人一般,「我當然不是,是隨便取的名字,接近你,勾引你,設計讓你誤會杜若,裝跌倒導致『早產』,然後毀掉你的婚姻,再毀掉你的家……」


    你知道從天堂突然跌進地獄的感受嗎?


    就像她現在這樣。


    什麽都沒有了的人,最可怕,因為她已經沒什麽可以失去了。


    「本來,我是想等你臨死之前再告訴你的,但既然已經戳破了,不如全部都告訴你,你應該也活不了多少年了,現在知道,也不算太早。」


    南承智難以置信,初遇的時候,她是那樣溫柔美好。


    那段時間他忙著接手公司,每次回家杜若都是在抱怨他不體貼她失去親人的痛苦,而在這個女人麵前,得到的都是輕言軟語,所以才會輕易迷失。


    即使後來變了性子,那些美好確實是存在過的。


    「你這個女人怎麽這麽可怕!」


    薑小曼虛掩著嘴笑出聲,這就覺得她可怕了嗎?


    人就是這樣,他捅你一刀的時候覺得不痛不癢,可當你原路把刀捅回去,他卻指著你的鼻子氣勢洶洶的問:你怎麽能這樣?


    「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吧,你的前妻、也就是千金名媛杜若,是我買通她身邊的傭人,每天在她的飯菜裏加了藥物,她才會慢慢變得精神失常,連親生女兒都能下那麽重的手,真是造孽。」


    慢慢俯身,湊到因為憤怒而顯得格外猙獰的南承智麵前,「沒有人比她愛你,而你……做了些什麽呢?」


    他都做些了什麽,房間裏沒有人不知道。


    最大的報復,不是讓他死,而是讓他痛到生不如死。


    話已至此,被時光掩埋了三十年的秘密,浮出水麵。


    南澤麵無表情的從西裝褲口袋裏拿出正在通話中的手機,淡淡的說了三個字,「進來吧。」


    等在門外的四名便衣『保鏢』推開房門,領頭人走到薑小曼麵前,出示自己的證件,「警察。」


    剩下的三人給薑小曼帶上了手銬。


    其實用不到三個人,因為她一點反抗的動作都沒有,警察隻抓了她沒有動南承智,就已經說明,南澤那通電話撥出去的時機很微妙。


    被帶出房間的時候,薑小曼這麽說,「南承智,除了親生父親是誰,其他的懷煜通通都不知道,隻要你放過我兒子,我來世就不會再來纏著你。」


    ……


    薑小曼被警察帶走後,南承智氣血攻心,咳出一大口鮮血。


    等在門外的不僅有便衣警察,還有便衣醫生,一陣有條不紊的搶救之後,南承智被送進了醫院。


    沒人知道,他肇事逃逸的那晚,是前妻杜若的生日,他答應在十二點之前趕到家,大雨滂沱,他應酬喝了幾杯酒,釀成大錯。


    報應早晚都會來,是非因果,兜兜轉轉,都不過是『貪念』兩個字。


    南澤從沙發上站起來,筆挺的西裝褲沒有一絲多餘的褶皺,深邃的五官無波無瀾,仿佛剛才這間vip套房裏並沒有發生過什麽。


    嗓音淡淡,「之媚還在家裏等我,我先走了。」


    「一起,」慕瑾桓攬著女人的腰站了起來,邁開長腿配合她的步伐。


    從南承智拿到親子鑑定書的那一刻,南懷煜就沒有說過一個字,安靜的仿佛這個人不存在。


    在走出房間的瞬間,南灣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回頭,直直的對上他的視線。


    是那樣邪肆又難以捉摸的目光。


    懷裏的女人腳下一軟,慕瑾桓很快反應,皺著眉低聲訓斥,「你能不能看著路?」


    妹妹被罵,走在前麵的南澤就不怎麽高興了,停下腳步,回頭。


    麵無表情,嗓音不悅的反問,「她自己看路,還要你幹什麽?」


    慕瑾桓,「……」


    這麽一打岔,南灣就忘記了那短暫的恐懼,眼睜睜的看著南澤走進電梯,然後也不等他們就直接關上了電梯的門。


    半分鍾後,南灣無辜的昂起腦袋看他,「那不是我說的。」


    孕期激素分泌,脾氣很容易暴躁,慕太太昨天因為慕先生睡覺的時候壓到她的頭髮,一早上都沒給慕先生好臉色看。


    是她說的,慕瑾桓也不會覺得奇怪。


    攬著女人的腰走到電梯前,按下按鈕,「我沒聾,也沒瞎。」


    等待電梯,到走進電梯,再到電梯開始下降,這一段時間南灣耳邊一直迴蕩著薑小曼的話。


    女人狠起來,比男人可怕千百倍。


    南承智導致了薑小曼未婚夫的死,後者就設計前者幫別的男人養兒子,還順手把對方的家折騰得七零八碎。


    她從來都沒有真正認識過薑小曼,也隻以為南承智婚內出軌是因為單純的喜新厭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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