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蓁跟坐在南灣旁邊的同事換了位置,偷瞄了一眼亮著光的屏幕,然後表現出一副『我什麽都知道,但我不戳破』的表情。


    故意把音調拉的很長,「南醫生,這是需要迴避的意思嗎?」


    表麵是冷冰冰的傲嬌,但身體還是很誠實的嘛!


    南灣沒把她的調侃當回事,淡定自若的把手機裝回了包裏,「你能迴避到哪裏去?」


    見狀,秦蓁蓁急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順帶著把剛才那句話吞進去。


    「哎哎哎別啊,咱們要去好幾天的,慕男神看不到人肯定不習慣,南醫生你就算不打電話,發條簡訊也是好的。」


    大巴車動起來了,南灣有些暈車,睡覺是最好的選擇。


    閉上眼睛,靠著玻璃,碎發散在臉頰,精緻的眉眼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下,比平日裏冷冰冰的模樣多了些溫婉美好。


    嗓音輕柔淺淺,「睡一會兒,到了叫我。」


    看著南灣已經開始醞釀睡意的模樣,秦蓁蓁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皇帝不急太監急,應該就是這樣吧……


    距離很遠,如果路況好的話,也得下午五六點左右才到,車上的人聊天的聊天,打遊戲的打遊戲,很是熱鬧。


    這樣的環境,南灣睡不著,隻是閉著眼睛休息而已,她本就不是善於交際的人,這樣誰都不會尷尬。


    秦蓁蓁平時性子很活潑,年紀小,在同一批實習生裏很討喜,總有人逗她。


    小姑娘也不知道在大學經歷了些什麽,葷段子說得比誰都溜,分分鍾秒殺那些水貨。


    南灣聽在耳裏隻覺得好笑,唇角微微上揚。


    不知道車開了多久,那些歡聲笑語都淡了下來,南灣的精神開始抽離。


    他在做什麽?吃午飯了嗎?


    如果知道她臨時變卦,應該會生氣的吧……


    ————


    天色朦朧的時候,大巴車開進了白水村,南灣從包裏拿出手機,頓了片刻之後,退出了撥號界麵,選擇給他發簡訊。


    村長和大半的村民早早等候,車停好以後就熱情的幫著搬東西,這樣山青水秀的地方,養出來的人們有著最能打動人心的淳樸。


    還有很多留守兒童,興奮又新奇,蹦蹦跳跳的圍著車跑,有的還拿出村裏的土特產給醫生們吃。


    村長安排醫生們住的地方在河對麵,傍晚的光線已經變暗,走路得十分小心。


    和土培房比起來,水泥基地的貧困戶廉租房的環境已經是很好的了,但有些人是第一次被抽中,從下車開始就是皺著眉的,小聲嘀咕抱怨。


    這種情況村長見怪不怪,半白的頭髮的他給人一種歷經滄桑的感覺。


    心存感恩,但嗓音不卑不亢,「一路上辛苦了,您們先收拾收拾,準備好的飯菜一會兒就送過來。」


    醫院帶隊的負責人每年都來,和村長是多年的朋友,不露聲色的掃了一眼抱著手臂站在門口不想進來的『林妹妹』。


    禮貌敬重的頷首,「好的李叔,不用太麻煩,比來比去還是家常菜的味道最好。」


    村長走後,負責人就對那些不適應的人進行思想教育,秦蓁蓁挽住南灣的手臂說,「南醫生,我和你住一個屋吧,我膽子比較大,拳頭大的蟑螂都不怕。」


    還挺押韻。


    聞言,南灣失笑,「好啊。」


    ……


    會議室裏的高層都離開了,隻有慕瑾桓還坐在那把黑色的老闆椅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按著太陽穴,深邃的五官還存在剛才開會時的淩厲和淡漠。


    黑眸微磕,似乎是倦極但不想表露出來的模樣。


    良久。


    緩緩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時間,然後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開會的時候,手機是靜音狀態。


    屏幕上躺著一條簡訊:我下鄉,今晚你不用來接我了。


    來自沒良心的慕太太。


    他早上走的時候沒叫醒她,所以晚上就給他來這麽一出?


    撥通那串號碼,『嘟…嘟…嘟…』的機械聲並沒有響幾聲,這讓他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漫不經心的敲打著桌麵,不疾不徐的開口,「慕太太,我昨天好像沒把你怎麽著,就算是不想跟我睡在一張床上,也不至於為了躲我就跑去農村吧。」


    【以後,你都不用開著燈睡覺。】


    這句話出現在腦子裏的時候,南灣就把準備懟回去的語句收了回來,在秦蓁蓁笑眯眯的眼神下,淡定自如的出了房間。


    大家都在屋裏收拾東西,所以院子裏沒人,抿了抿唇,「我這是醫院正常工作,什麽叫『躲』?」


    會議室裏的光線很明亮,如果沒有窗外的夜色,環境和白天相差無幾。


    慕瑾桓依舊醞出一種了諱莫如深的感覺,薄唇輕啟,「在什麽地方?要待多久?」


    他晚上要去辦一件事,她不在也好。


    男人的嗓音淡淡的,從中聽不出一星半點的情緒。


    南灣摸不準是個什麽情況,隻好低聲回答,「在白水村,可能需要五六天的時間,但也說不準,你要是忙完了,就早點回去吧。」


    最後一句就暗示了她的擔心:你不會是要過來吧?


    「做事小心點,別磕著碰著,」慕瑾桓站起身,邁開長腿往會議室外走,嗓音比之前溫和了許多,「記得按時吃飯,如果瘦半兩,回來就給我吃下去一噸。」


    劉安看到出現在轉角的老闆,很有眼力見地按下了電梯的按鈕,恭敬的等在旁邊。


    聽到男人的話,南灣無語的望天,輕輕笑著問,「半兩……你拿什麽稱?切片嗎?」


    農村的夜空,比嚴重汙染的城市要美太多,星辰遍布,仿佛伸手就能抓到一顆。


    「不用這麽麻煩,」慕瑾桓停下腳步,估測著劉安到他這裏的距離,確定自己的聲音不會傳過去。


    麵色沉靜,一本正經的說,「我摸一遍就知道了。」


    南灣,「……」


    ————


    快到目的地的時候,劉安悄悄瞄了一眼後視鏡,後座的後座的老闆從走進電梯的那一刻就開始沉默,半張臉都隱在暗色裏,仿佛是一頭等待捕食的獵豹。


    安靜,淡漠,危險。


    把車停穩後,恭敬的開口提醒,「慕總,到了,用不用我先進去給主治醫生打個招呼?」


    深不見底的眸緩緩睜開,淡淡的說了兩個字,「不用。」


    劉安連忙下車,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慕瑾桓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襯衣的袖口,矜貴優雅,扣好袖口之後才邁開長腿走進醫院。


    重症監護病房裏。


    病床上躺著一位麵黃肌瘦的中年婦女,明明隻有四十二歲的年紀,但長年累月病痛的折磨讓她看起來像是六十歲的模樣。


    瞳孔一片混沌,呼吸很粗重,說話的時候艱難無比,「我已經…答應別人了…這位先生…你還是重新找吧…」


    慕瑾桓高大挺拔的身體立在病床邊,投在地麵上的影子被拉的很長,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慢慢陳述,「人命不分貴賤,無論您的心髒捐給誰,都是在做善事積德。」


    隻上來半口氣,重病婦女開始劇烈的咳嗽,足足持續了一分鍾。


    因為窒息感臉上有些血色,看著沒有那麽憔悴。


    聲線比之前更加的虛弱,「話是這麽說…但給人希望之後再打破…會很殘忍……」


    她經歷過絕望,比一般人更能明白,那是一種怎樣的荒蕪。


    那個患病的孩子很可憐,他的姐姐還懷著孕,知道配型成功的時候,淚流滿麵的跪在地上不停的道謝。


    她的心髒隻有一顆,但病人不止一個。


    慕瑾桓深邃的五官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據我所知,您唯一的兒子今年六月高考,成績還不錯,我會送他去國外接受最優質的教育,以後不管從事哪一行,隻要慕氏在,他就比同齡人更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聞言,病重婦女放在被褥上,因為消瘦而青筋凸起的手動了的動。


    慕瑾桓捕捉到那微小的動作,然後收回視線,眸色沉靜如初。


    繼續陳述著,「還有您的丈夫,罪行不是特別嚴重,表現好的話,也許再待三五年就能出來,不到五十歲的年紀,還有很長的歲月可以活。」


    停頓了幾秒鍾,「但是,監獄裏每天都會死人,有被打死的,也有自殺的,到最後都不了了之了。」


    他從來都不是什麽善人。


    重病婦女緩緩的翻動眼皮,等到視線不再那麽模糊的時候,開始認真打量突然出現在病房裏的這個男人。


    從穿著和氣度上看,就知道非富即貴。


    他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是溫沉沉的,然而隱藏著的威脅和逼迫依然能讓她戰慄。


    不得不承認,他很會拿捏人心。


    她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割捨不下的,隻有孩子和丈夫,「先生,我能知道對方是你什麽人嗎?」


    態度已經不需要過多揣測了。


    慕瑾桓從西裝褲口袋裏拿出一張黑色的卡,放在床頭的櫃子上,這麽回答,「和您的心髒配型成功的病人,是一位在山村支教了三十年的人名教師,為這個社會默默做了許多。」


    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的聲音被關上的門隔斷,重病婦女慢慢扭頭看向窗外濃得如同黑墨一般的夜色。


    許久之後,幹澀起皮的嘴唇扯出一抹慘澹的笑。


    仁慈和愧疚,都抵不過貪念。


    ————


    北岸別墅。


    玄關隻有慕瑾桓一人,已經十點了,周姨有些擔心太太。


    但察覺到男主人身上不同尋常的冷厲氣場後,沒有問其他的,隻問道,「先生您回來了,需要準備晚餐嗎?」


    「不用了。」


    慕瑾桓嗓音淡漠,黑眸裏的情緒藏的極深,邁開長腿上了樓。


    沒有去書房,而是進了臥室。


    隨手從衣櫃裏扯了件睡衣,然後沖了半個小時的涼水澡。


    房間裏隻開著一盞小小的壁燈,光線覆蓋到領域隻有周圍一片,剩下的地方都是昏暗的。


    菸灰缸裏散亂的菸蒂橫橫豎豎,空氣裏也是濃鬱的菸草味,紅酒的香醇已經被掩蓋。


    半根煙,半杯酒。


    桌麵上手機的震動聲打破了房間裏的寂靜,慕瑾桓已經有了醉意,眸色比平時更加深邃。


    他等了一會兒才把手機拿到麵前,看到屏幕上的備註,薄唇緩緩勾起一抹弧度,散發出來的冷厲疏離褪去了許多。


    這麽久以來,除了離婚的事,還她第一次給他打電話。


    這裏的夜晚有些涼,蚊蟲成片成片的,南灣隻有不停的走動才會不被叮咬。


    聲音溫軟,「你在做什麽?」


    慕瑾桓把夾在手指間的香菸撚滅,酒精和菸草的催化,嗓音磨動聲帶,帶出了沙啞,「想你。」


    陌生的地方,總會有些特殊的作用。


    是難以抗拒的心悸。


    隻有短短的兩個字,南灣的心髒都仿佛停了一拍,眉眼之間的笑意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直到脖子上的皮膚傳來又癢又疼的感覺,她才挪動腳步。


    輕咳兩聲後,抿了抿唇,低聲說,「我就想問問,巴頓拉肚子好了沒有。」


    慕太太真是挺會找理由的……


    頭疼得厲害,慕瑾桓閉上了眼睛,修長的手指慢慢按著太陽穴,「這麽晚了,還不睡覺,是不是欠收拾了?」


    「我口渴起床喝水而已,」南灣察覺到了男人的一絲異樣,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他聲音沒什麽不對,有問題的是情緒。


    幾秒鍾後,電話那端的人這樣回答,「沒有,加班了,有些困。」


    溫婉兩旁上的笑意慢慢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似有若無的擔心。


    但也隻是說,「那你早點睡。」


    結束通話之後,南灣在外麵站了很久。


    ————


    昨天是晴空朗日,今天卻變了樣,天空陰沉沉的,似乎是在醞釀一場大雨。


    村長在相對寬敞的操場搭了棚子,大多數醫生都在那裏為排隊的村民看病。


    怕萬一今後幾天的天氣都這樣,所以任務安排的很滿。


    傍晚的時候,南灣和秦蓁蓁去了臥病在床的八十歲老奶奶家,家裏沒有壯年,同老奶奶作伴的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她們剛打開醫藥箱,耳邊就響起轟隆一聲驚雷,秦蓁蓁嚇得驚呼出聲,卻把小姑娘逗笑了。


    沒過半分鍾,傾盆大雨就砸了下來。


    屋頂開始滴水,雨滴好像就砸在頭頂,秦蓁蓁的安全意識很強烈,上來的時候就已經觀察過土方周圍的情況。


    屋後麵好死不死就是一堵泥強,雖然糊了水泥,但顯然是時間久遠的事情了,年老的沒力氣,小的雖然懂事但也幹不了這種活兒。


    轉著眼睛,聲音有些發抖的問,「這房子應該……不會蹋吧?」


    接收到南灣平波無瀾的眼神後,連忙改口,「呸呸呸,我真是烏鴉嘴,奶奶小妹妹別當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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