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離卻並沒象她想象中一樣,窮追不舍,隻是背對著她,雙手撐在榻沿上,低著頭坐著沒動。


    她反而愣了,看著他的背影發呆。


    輕而易舉地脫了身令她意外,而趙離此刻的反應更令她不太適應,他不是應該恬不知恥地粘上來才對麽?


    可是他卻坐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她心裏有些忐忑不安,他發生什麽事了?


    “殿下……”趙離突然開了口,口氣帶著些莫名的傷感之意,“我和殿下之間,原本就是我用的強……殿下應該是不情願的吧?想必是不是終有一天,殿下也會厭棄我,終有另一個人替代我,供奉殿下枕席,能得殿下的歡心。”


    玉瓏怔了半天才仿佛聽明白他的話,他居然是在自艾自怨麽?


    她幾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竟然會是趙離說出來的話?一定是有哪裏不對了……


    然後她突然怒了,抬腳狠狠地踹在他背上,這一踹用了十足的力,差點把趙離踹下榻去。


    趙離驚訝地回過頭,也沒想到她居然會突然這麽暴力,不管怎麽說,她以前再是凶也不會象這麽做,這行徑哪象個帝王,和個市井潑婦沒啥兩樣。


    “你說什麽鬼話?”玉瓏又一腳踹過去,這一次趙離沒閃沒躲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踝。


    “你是不是還想說我朝三暮四,需要三個侍伴?”玉瓏越說越氣,“是不是?”


    “你以為我象你一樣成天腦子裏隻想著這下作的事情麽?”


    趙離原本不想還口,等她罵到消氣,還是忍不住道:“這是人之常情,怎麽能說是下作?”


    “閉嘴!”玉瓏另一隻腳又蹬了過去。


    “我每天處理朝務要到很晚才能睡,還好有太宰幫忙,不然已經累死了,能指望你麽?”


    玉瓏恨恨地道:“你以為我每天晚上都在逍遙麽?我已經有了,我就算想逍遙行嗎?”


    她脫口而出,發現自己話說漏了,立刻閉上嘴,把臉別到了一邊。


    趙離捕捉到她話中的訊息,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了一樣,懵了一會兒,突然又猛醒過來,喜出望外,一下子俯過身來,湊在她麵前,聲音都在發抖:“瓏兒……你說什麽?你有了?”


    玉瓏別扭地仍是把臉別在一邊,隻是早已經羞得連耳根都紅了,如同自暴自棄地說:“是,明太醫看過了,快三個月了。”


    玉瓏知道的時候也是懵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明太醫說三個月前胎隻怕不穩,所以不要聲張,她心慌意亂,自然也不想聲張。


    見到趙離的時候,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說,到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就象成了故意一樣,偏不要告訴他!


    明太醫又說房事也要克製……


    玉瓏咬著牙說:“你每一次都那樣折騰……我才不讓你進內苑,就是怕你不管不顧地亂來……”


    結果,他居然胡思亂想竟以為她又看上了什麽其他人!


    “是,是,都是我的錯。”趙離心裏歡喜之極,一連聲地認錯,又小心地把她的腳放好,然後就開始象沒頭的蒼蠅一樣處於混亂狀態,一會去端案上的水給她:“你先喝點水。”


    送到她唇邊又自言自語說:“不行,涼了,換熱的。”


    自己一口喝了,從旁邊的銀瓶裏給她重新倒了一杯。


    一會兒又去旁邊拿了軟毯給她蓋上:“蓋著,小心點別著涼了。”


    然後他就站在屋子裏,搓著手,轉來轉去,一直掛著一臉傻笑。


    玉瓏實在看不下去了,道:“你別亂轉了,頭都被你轉暈了。”


    趙離這才從混亂中清醒了些,走過來坐回榻上對她說:“你早點休息吧,這些奏折,我來幫你批了。”


    “可是太宰說他圈過的都很重要,我得看。”玉瓏也困了,卻不得不堅持著,“我總不能什麽都不看,什麽都不管。”


    “那行。”趙離抬腿上了榻,把她整個人攏在懷裏,把書案拉過來橫在麵前,低頭在她耳邊說,“我邊幫你批,邊給你讀,你聽著就好了。”


    這樣聽起來好象舒服省力的多,玉瓏點了點頭:“嗯。”


    趙離一手摟著她,一手拿著朱筆,一邊給她讀奏折,一邊解說,玉瓏聽著聽著,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問:“他們都說你什麽都不管,每天就隻管練兵和跟太宰對著幹,你怎麽會對這些事這麽了解?”


    趙離笑道:“我自然也會看,不過我看的和他們不一樣罷了。我再不管事,自己媳婦的事總得管的啊。”


    “呸。”玉瓏臉一紅,呸了他一口。


    這個人就是這樣皮厚,你給他幾分顏色,他就能開無數間染坊,自己好歹是一國之君,他居然膽大包天喊自己“媳婦”。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卻並不生氣,反而有些甜甜的感覺。


    “其實奏折上永遠隻是字麵上的東西,這字後麵有時候會藏著些東西,這些東西也許光對著這幾張紙是看不出來的……你現在有了身孕,你放心,以後我會正正經經的辦事,不會讓他們拿這些事來煩你的,你好好養胎就成了。”


    玉瓏閉上眼睛,輕輕嗯了一聲,自從懷了身孕她比以前更加容易犯困,可是卻一直沒真的好好睡過。


    此時此刻,趙離的懷抱溫暖又舒適,讓她覺得之前不準他進內苑的決定可能是錯了,若是每天晚上能有一個這樣舒服的窩,她一定會睡得很好。


    她閉著眼睛聽他講奏折,還有奏折之外的事。


    後來翻到,吏部尚書華素的折子,華素說,鎮守榆林關的守備將軍馬千山虐待士兵,毆打州官致死,應該撤其將軍之職,將其押解回王城受審,請陛下聖裁。


    玉瓏睜開眼,蹙額說,這個馬千山這麽殘忍,太過分了,準了。


    趙離說道:“不行,馬千山這個人我曾經見過他,他性格耿直,脾氣是有些暴躁,但並非殘暴嗜殺之人,這件事,應該會有內情,還是押下吧。”


    玉瓏問他:“你是不是因為馬千山是個武將所以偏袒他?華素做事兢兢業業,認真盡職,他不會隨意就遞上這樣奏折的。”


    趙離道:“我剛才不是跟你說奏折上不過是些字而已,華素也許是真的也考察過,但是華素不可能真的去到千裏之外的榆林關去調查……”


    “而且榆林關外就是水真蠟,陸真蠟和蠻倉國,位置極為重要,馬千山驍勇善戰,在幾個邊國中極有威懾力,若是隨便就處置,十分不妥。”


    趙離的話說得很有道理,玉瓏思忖了一會兒,道:“嗯,你說的有理,就按你說的辦。”


    趙離在奏折上批上押後再議,又拿著折子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合上。


    玉瓏疑惑地問:“是不是還有什麽不對?”


    趙離低頭對她一笑:“沒有,你放心,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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