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看見他。”玉瓏一想起伏鳴山的事就一肚子氣,脫口而出。


    “哦。”沐白羽眉毛微挑,似是恍然地道,“大將軍做了什麽事讓陛下這麽生氣?”


    他也明白地感覺到了,她的不一樣。


    她對自己大概還如以往一樣仰慕,這一點讓他安心。


    可是,剛才她提起趙離時那種又怒又嫌的樣子,讓他心裏湧起一些不明的情緒。


    雖然她在罵趙離,可是那種態度卻更象是十分親近的人之間的賭氣。


    這讓他心情很不好。


    “白羽……”玉瓏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沐白羽道:“陛下,想說什麽?”


    “我一點也不想做這個女王……”玉瓏走過去在案邊坐下來,看著桌上的奏折,有些沮喪的道,“半點也不想。”


    沐白羽見她一臉苦相,勾唇一笑,走到她麵前道:“是覺得太累了麽?我已經幫你處理了大半了,但是我勾過的,你都需要看,很重要。”


    玉瓏抬起頭看他,苦著臉道:“白羽,你能不能幫我一起批掉呢?”


    她抬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我真的覺得好累,每天隻想早些睡覺。”


    她象是撒嬌的動作讓他很是受用,忍不住低下頭,可是又想起剛才的事,心裏一動,彎下腰,湊到她麵前,輕聲道:“陛下要臣幫你批掉這些折子,那要給臣什麽獎勵呢?


    他的臉俯得離她很近,好聞的沉香味竄入鼻中,玉瓏頓時紅了臉,心怦怦直跳,垂下眸不敢說話。


    從上麵看去,她肌膚如雪,額頭光潔,瑤鼻玲瓏,長睫如鴉翼般微微地發顫,令人意動心搖,他忍不住把頭俯地更低了些,輕聲道:“陛下……”


    “走開!”突然一個童稚的聲音打破了曖昧的氣氛,一個小身影衝過來,鑽到兩個人中間,擋在玉瓏麵前,小手用力推沐白羽,“走開,不準欺負我娘!”


    沐白羽一怔,居然被石中玉推開了幾步。


    他陰沉著臉看著眼前的小男孩,這孩子應該就是趙離的兒子。


    石中玉小身子擋住玉瓏,張開雙臂攔著他,瞪著眼睛:“你是誰,不準你欺負我娘!”


    玉瓏也沒想到石中玉會闖進來,又想要是他沒進來,她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所以回過神來,看著石中玉象隻小狼一樣凶狠地對著沐白羽喊叫,心突然落到了實處,長舒了一口氣。


    她把石中玉抱進懷裏,柔聲道:“初一,這個是太宰,你不能無理。”


    “太宰是什麽啊?”石中玉轉過頭問她。


    玉瓏失笑道:“太宰是很大的官……”


    想了想玉瓏又說:“他是娘娘的朋友。”


    石中玉搖搖頭,說:“娘娘,你不要被他騙了,他是個壞人!”


    壞人?玉瓏望了一望沐白羽,沐白羽的模樣,除了冷一點,怎麽看也不象個壞人罷?


    石中玉說,“我看見他想親娘娘的臉!爹爹說,除了爹爹和初一,其他人都不可以親娘娘!他是壞人!”


    玉瓏臉上頓時紅得如同要滴血,在心裏大罵趙離,簡直是太可惡了,居然跟小孩子說這些!


    “娘娘,我們走吧,離他遠一點。”石中玉拉著玉瓏起身,“娘娘快走。”


    玉瓏站起身來,有些抱歉地看看沐白羽,輕聲道:“白羽,你也回去休息吧。你圈好的那些奏折,我會看完批完的,你不要擔心。”


    沐白羽心塞不已,他什麽時候擔心奏折批不完了?根本就不是這回事!


    可是,眼前這個孩子是她的親身骨肉,他不能打也不能罵,更不能讓他消失……


    若是那樣做,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是他的失策!


    他沒有想到這一層,她和趙離還有一個兒子,如同是血脈的呼應一樣,即使她忘記了過去,卻仍然與這孩子一見如故,等他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我……我走了啊。”玉瓏被石中玉拉著往書房外走,一邊走一邊回頭對沐白羽說。


    “走啊,娘娘,我們趕快走。”石中玉拉著玉瓏很快就消失在書房門外。


    沐白羽看著屋外濃重的夜色,抬手揉了揉額頭,轉頭對侍女說:“把這些奏折送到陛下的寢殿去。”


    必須得想點法子,解決這個眼前的困境,沐白羽慢慢地走出書房,往宮外的方向走,邊走邊在心裏想。


    可是,解決掉趙離事情就真的完全解決了嗎?


    今天兩個人這一場對話,讓他明顯地感覺到她的變化,即使真的能解決掉趙離這個麻煩,她還會回到以前的樣子,他和她之間還能象從前一樣嗎?


    他猛然發現,自己竟沒有一點信心。


    不管她和趙離發生了什麽,在她心裏,他仍是不一樣的,趙離無法取代。


    他相信這一點,所以即使知道趙離成了她的侍伴獨占了明華殿的臥房,他也一再對自己說,隻要回到王城,一切都會恢複原狀。


    可是現在,他對自己之前的判斷產生了質疑。


    是他還不夠了解她麽?


    這麽多年,他到底忽略了什麽?


    夜色中,一抹暗影出現在麵前,他停下腳步,臉上恢複了冷漠淡然:“查到她去哪兒了嗎?”


    燕項低頭道:“趙離帶她去伏鳴山了,不過趙離安排了很多暗衛,我們的人沒敢上去。”


    她對自己撒謊?


    沐白羽臉色微沉。


    “後來兩個人好象發生了爭執,然後就回宮來了,陛下把趙離趕出宮了。”燕項又道。


    看樣子趙離也沒討到什麽便宜。


    沐白羽的心情稍好了些,又道:“那邊的事查了麽?是什麽人在動手腳?”


    燕項稍稍遲疑了一下道:“屬下查到的線索與宗主有關。”


    沐白羽眼神一冷:“屬實?”


    燕項點了點頭,然後又道:“近來宗家的行動越來越……有些越矩了。”


    沐白羽看了他一點,冷冷地道:“這輪不到你來說。”


    燕項默默地退在了一邊。


    沐白羽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巍峨宮宇,對燕項道:“回沐府。”


    膺福宮的暖閣裏,玉瓏把石中玉哄睡著以後,坐在玉案上批奏折。


    因為先女王在膺福殿遇刺後身亡,所以內宮局原本是想換一個地方作為玉瓏的寢殿,但是玉瓏沒有允準,所以就隻是把膺福宮稍作了修繕,仍居住在這裏。


    因為伏鳴山的事,她心煩意亂,坐了半天也沒有批好一本折子。


    她想起當時在膺福殿中,玉安的樣子,麵容慘白滿身的鮮血,氣息微弱,冰冷的指端輕輕劃過她的臉,微微牽動嘴角,低聲道:“瓏兒……別怪我……也別恨我。”


    她不太明白玉安話裏的意思,流著眼淚,眼前模糊不清,似乎看見玉安臉上露出了笑容:“恨也無所謂……你要好好的……”


    “你一定會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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