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搖頭:“我看夫人你現在這樣的處境實在太危險了,還是盡早離開才是上策。”


    鐵戰沒有說話,明昭又道:“這些日子我才明白,怪不得人說這些朝堂上的人少惹,個個真是口蜜腹劍,陰險狡詐,吃人不吐骨頭,比咱們這些江湖中人狠毒百倍啊。”


    鐵戰的臉色有些發黑,明昭還隻顧說:“若是莆生在就好了,讓他給夫人換張臉,也就出宮去了。”


    “出宮門容易,出都城卻很難。”鐵戰終於忍不住道,“沒你想得那麽容易,你把大都的防衛看得象紙糊的一樣麽?”


    “好了,明昭,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辦法總是會有的,讓我再想一想。”說完,她又對鐵戰道:“我想拜托鐵頭領幫我留意我宮中莫愁的行動,不知道鐵頭領有沒有辦法?”


    鐵戰道:“行。”


    他做了這麽久的龍衛頭領,內廷中也有幾個心腹,而且,“景王那裏也有人可以用。”


    “景王?”傅玉瓏問了一句,又想,果然,趙離和蕭玄一定是達成了某種協議,所以蕭玄的人才能為己所用。


    待鐵戰和明昭離開,小蠻進屋來,走到傅玉瓏身邊低聲道:“西偏廳沒有動靜。”


    傅玉瓏點了點頭道:“睡吧。”


    臨睡時,她抬手取發釵的時候,看到腕上的玉鐲,瞧了好半天,這才摘下來放到枕下。


    因為見到明昭,難免想到他,心有牽掛,也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傷勢可有恢複,又是否解決了靖部的內亂,控製了局麵。


    隔了這麽久,他是否也象她這樣時時惦記她呢?


    或者隻是偶爾會想到她?


    會不會也象她一樣,在異常艱難的時候,難免動搖,患得患失,希望一切能從頭來過,不必僅僅隻是為了活下去便殫心竭慮,憂思憂心。


    臉上的傷處有一些刺痛,她才知道自己流淚了,她手摸到枕下,把手鐲拿出來,然後緊緊壓在胸口,仿佛能觸碰到想念中的那個人。


    愛惜春華,相知不疑。


    不會有事的……


    遠在北地的一處府地中,燈火明亮,屋中的兩人正在小聲交談。


    女子的臉上掛著淺笑,一雙明眸注視著對麵的男人:“阿摯哥哥用的好計策,父親和大哥已經掌握了雲州,壓製住了兵變。”


    “隻可惜讓孫慶逃走了。”女子的聲音裏有些遺憾之意。


    趙離的臉上沒有多大驚喜,抬手準備收拾桌上的東西:“孫慶逃走是意料中的事,靖部中曾黎的同黨要想完全肅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能控製住雲州的局勢就很好了。”


    “趁著蕭繹現在無暇顧忌北地,應該盡早收攏蜀、曲、莒,七州並擾,守北望南之勢可成。”


    女子卻並未太注意他的話,隻是看著他手上的棋,笑容嫣然:“阿摯哥哥也喜歡下雙陸麽?可是雙陸原本就是賭個運氣,一個人下有什麽意思?”


    “秀君對雙陸略知一二,可以陪阿摯哥哥下上一局。”


    趙離微微一笑:“天色晚了,我讓風巡送你回去。”


    他避而不答,便是拒絕的意思,沈秀君神情微黯,起身施了一禮道:“明日父親應有信送到,到時候我再帶過來給公子。”


    她亦是驕傲的人,南沂梅宴他話說得明明白白,既然郎君無意,她也不會象其他人一樣硬貼上去。


    可是,雲州再見的時候,她便看清楚了自己的內心,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把他真的從心裏抹去,在她心裏,這個人終究無人能替。


    照顧他的日日夜夜,她曾想著,也許日子一長,他便能忘記留在大都的那個人,日久總能生情……


    可是……那不過是她想象的而已……


    她走到門邊的時候,就見雷問快步走了過來,見到她的時候怔了一怔,笑得有些尷尬,隨即對她身後的趙離行禮,低聲道:“爺,大都有消息。”


    大都的消息?沈秀君不由地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趙離對風巡道:“替我送小姐回去。”


    說罷對沈秀君微微點頭:“我就不送你了。”


    然後又對雷問道:“進屋說。”


    沈秀君心裏難免疑慮,看雷問怪怪的神情,這個消息似乎有些蹊蹺,似乎是故意要避著她。


    這樣推測的話……唯一能解釋的,也許這個消息和大都的某個人有關?


    她心裏一悸,原來,他一直在留意那個人的消息。


    自己實是太一廂情願了。


    第二日的黃昏,雲州的消息送到,沈秀君按約去了趙離所在的府地。


    風巡說趙離正有事在辦,請沈秀君將信函交給他代為轉交,沈秀君猶豫了一下,把信交給了風巡。


    連續三日,每一次去都未見到趙離的麵,沈秀君終是起了疑心。


    她詢問營房的大小軍官,得到的消息是趙離仍在營中,常有人看見他去軍營裏走動。


    又隔了一日,她疑慮未消,便再去了趙離府地。


    這一次她見了風巡後,假做要離開,中途又轉了回去,她並未去找風巡,直接進了趙離的居處,進屋的時候,見軒窗上映著兩個人影,似乎正是風巡和趙離。


    她心落到了實處,原本轉身要走,卻又感覺怪怪的,終於還是上前去,敲門道:“公子,是我,秀君。”


    裏麵靜寂了許久,然後門打開來,風巡站在門邊,對她扯了扯嘴角,神情略有些怪異:“沈小姐。”


    沈秀君一步跨進門去,見屋裏趙離著了一身玄青長衫,背對著門口,明知道有人進來,卻沒有轉回身來。


    她看了一會兒那個背影,不能確定地試探輕喚:“阿煊。”


    “趙離”身體震了一震,然後緩緩地轉了過來,俊臉上笑容帶著幾分討好的意思:“秀君。”


    果然是朱煊!


    沈秀君咬了咬牙:“公子呢?”


    “三哥他說,他有急事要辦,讓我……先替他幾天。”


    “荒唐!”沈秀君氣得頭有些發昏,幾萬人需要他指揮,多少大事要他定奪,他居然說走就走了,前幾晚還在跟自己說要收攏七州,現在人便消失無蹤,簡直是……


    她從來沒想到,他居然也會任性至此,那天雷問到底從大都帶了什麽消息給他,讓他什麽都不顧就悄然離開!


    竟然還讓朱煊來替他!


    這個不顧大局,恣意妄為的人,根本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趙離!


    “秀君姐,你別生氣,三哥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你看……”朱渲趕緊拿出三個錦囊來給沈秀君看,“三哥說,遇事就打開錦囊,該怎麽做,怎麽說,就按他錦囊上說的辦,風巡那邊他也安排好了,他讓我撐上一個月,他就能回來。”


    一個月?


    沈秀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轉頭看風巡,風巡垂眸對她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道:“爺說,月中,以張猛為帥,張先為前鋒,先取莒州後,再繞至韝城,圍而不取,以圖蘆城,飛鷹騎隨時探查,若戰事有變,灞州會全力援助。”


    沈秀君稍稍穩了穩情緒,輕聲問風巡:“那他去哪兒了?”


    風巡毫不猶豫地回答:“這個,爺並沒有對屬下交代。”


    沈秀君看著風巡,風巡的神情很是坦然,對她很無奈地一笑:“沈小姐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們爺了,爺不說,我們哪敢多問。”


    她知道風巡說的話未必是實話,可是……又能有什麽辦法?


    她這個無名無份的人,更是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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