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他終於來了!


    她喜極而泣,飛快地跑下城樓,城門大敞著,門口空無一人,城牆上卻血漬斑斑,散發著腥惡之氣,她拚命地跑,城門卻一直在她的前麵,敞開著。


    她竭盡全力地跑著,跑出去她便自由了,可是卻似乎永遠跑不到那個大開的門洞口。


    趙離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向她伸出一隻手來:“跟我回家吧,瓏兒。”


    她也用盡全力把手伸出去,用力想握住他的手。


    就在她快要觸到那隻手的手指的時候,“嗖”的一聲,一支箭憑空飛來,從他胸口重重地穿胸而過,利器穿透身體的聲音令她渾身冰冷,她看著血從他的胸口嘴裏鼻子裏湧出來,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血紅色充滿她的雙眼,她隻看得見一片紅色,再也看不見其他的東西。


    “小石!”她拚命地喊著,尖叫著,可是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她在夢裏告訴自己,這隻是夢,這隻是夢而已,可是絕望的心情卻那樣逼真,隨時可以將她壓垮。


    她猛然睜開雙眼,這才發現眼淚已經打濕了枕巾。


    她把臉深深地埋進枕裏。


    她這樣拚盡了全力是為了什麽?


    她問自己……答案在心裏早已確定,她想要見他一麵,不管是生是死,至少要見他一麵。


    她很後悔,一直很後悔,應該跟著他離開大都,而不是自以為顧全大局留下來……至少不會象今天一樣,生死兩不知。


    她的確很想他,此時此刻,在黑暗中,她的心坦白得徹底。


    如果再來一次,她一定要更加自私,一定要纏在他身邊,一步也不離開……


    無論生死……


    “師姐。”仿佛又聽見他低聲喊她。


    傅玉瓏難過地閉上雙眸,卻猛然清醒,立刻睜大雙眼,這不是夢!


    她猛地轉身,一下子扯動了背上的傷口,痛地幾乎要流淚,卻死死咬住唇,不敢出聲,隻怕驚動了其他人。


    身旁的人按住了她的肩繼續低頭在她耳邊道:“別動。”


    他的手輕輕撫上了她背上的傷處,卻不敢碰觸,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痛嗎?”


    她終於還是把頭轉了過去,黑暗中,他應該是半跪在床前,他的臉離她很近很近,可是麵容模糊不清,隻有那雙永遠生機無限的雙眸中,如同有星光閃動。


    日思夜想,剛才還在夢中夢見,可是真的見了麵,卻似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的頭低下來,微涼帶著些濕氣,抵著她的額頭,悶聲道:“做惡夢了麽?你在喊我的名字。”


    仿佛之前漫長的離別也隻是一場夢一樣,此刻的相見才是真實的,她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他的唇落下來,在她的臉頰唇上四處流連,帶著疼惜和憐愛。


    “瓏兒。”趙離輕歎了一聲。


    她開始隻是笨拙地承受,漸漸地同樣給他回應。


    她這才發現,她很想他,很想很想。


    眼淚奪眶而出,她不想哭的,可是仿佛此時窗外的雨下到了心裏眼裏,和著盛不下的難過怨懟一起溢出來,如同江水決堤一般,無法阻止和控製。


    是的,她不想哭的……都隻怪他……


    突然發現,原來對他,她不可能和對其他人一樣淡定而理智,原來她是一直在埋怨的,怨他為什麽不帶她離開,為什麽要把她想得那麽堅強,以為她仿佛無所不能……


    她也隻是個女人,疲憊無力的時候,隻想有個依傍,有一個人能讓她依靠,給她溫暖,讓她安心,為什麽他不能多照顧她一些,讓她能無憂無慮地過日子,不用擔驚受怕地謹言慎行,不用無可奈何地自傷身體……


    ……即使,留下來是她自己的決定……此時此刻,她仍然怨他。


    趙離的臉被打濕,驚覺她在哭,趕緊用手給她拭淚,卻發現越拭越多,她的身體壓抑著哭泣,抖得厲害,最後隻能放棄,把臉挨著她,隻是低聲說了一句:“別哭了。”便再也無語。


    從未見過她這樣崩潰地哭,讓他心如刀割。當初他曾想,若是換作他是慕容天華,絕不忍心讓她流眼淚……可是現在她哭成這樣,他卻毫無辦法。


    他甚至不敢對她說原本此來想對她說的話,麵對傷心欲絕的她,他怎麽還能說得出口?


    “師姐,對不起。”他半跪在床邊,頭埋在她的頸間,咬緊了牙關,沒有再說別的話。


    傅玉瓏漸漸冷靜下來,淚水也慢慢止住,一番渲泄後,她恢複了些理智,微微抽噎著問他:“你怎麽進來的,要怎麽出去?你不能呆太久……”


    趙離一怔,原本已經被割得七零八落的心又被重重的一擊。


    他之前還在糾結無法向她說出口,根本無需他多說,她並沒有奢望他這一次帶她走!


    那一刻的痛讓他幾乎無力承受,差點便張嘴說,我帶你出去。


    可是,他做不到。


    “沒事,我……很安全。”他聲音微微發顫,強帶著笑容道,“你別擔心。”


    “嗯。那你……”傅玉瓏還沒把“快走”兩個字說出來,話就被他堵在了嘴中。


    他用力吻著她,勁道大得近乎粗暴。


    良久,他才停下來,頭頂在她額頭,微微喘息著低聲道:“你再忍耐一陣子……”


    他說得極其艱難:“不會很久……我保證。”


    傅玉瓏沒有出聲,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那枚扳指,我要先用一下。”趙離道。


    傅玉瓏撐起身體,艱難地從懷裏貼身處摸索,趙離用手扶著她,給她借力,好一會兒,傅玉瓏終於把扳指取出來。


    趙離見她把扳指貼身藏得嚴密,強忍著心頭的酸澀,笑了笑:“你藏得這麽仔細。”


    她的手和以往一樣冷得浸人,他把扳指連同她的手一起緊緊握著,許久才不舍地鬆開。


    “我先走了。”他把扳指放進懷裏,然後把心一橫,手撐著床沿便要起身。


    他在這裏呆了有一段時間了,應該要馬上離開,否則的確會不安全。


    衣袖被一把拉住,他轉頭看時,立刻如同被攝了魂一樣,無力再想其他的事。


    在暗色中,仍然看得清她水光熒熒的雙眸,那裏有深深的依戀不舍和對未來的期盼不安,異乎尋常的柔弱,令他揪心般難過,無法斷然離開。


    “你知不知道,我已經是蕭繹後宮的良人了?”她的聲音帶了幾淒楚,手指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袖,微微顫抖,“如果時間太長,我……你會不會……”


    若是我清白不再,已經成了人人口中的不潔之人,你會怎麽樣?


    她說不出口,可是卻很想知道,就算那個答案也許並不會讓她開心,她也仍想知道。


    她說得不甚分明,他卻了然於心,猛地回身,俯向她,吻在她臉上,在她耳邊道:“你是我的妻子,永遠是,我隻信你……師姐,我們新婚的信物一直在我這裏。”


    她被他後麵一句話說得羞澀不已,臉上發燒,再也無法顧及之前的傷心難過。


    感覺他起身要走,她顧不得許多,翻過身,忍著背上的痛,一把勾住了他的頸項,低聲道:“你別走。”


    然後軟軟的唇貼上去胡亂地親在了他的臉上。


    她的唇所及之處如同在幹燥的叢林中打著的火星,瞬間引燃了熊熊的烈火,趙離腦子裏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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