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的地點就在偏殿的暖閣內,菜式並不多,偏素,隻有兩道犖菜,薑絲銀魚鮓和桂花灸湖鴨。


    菜就直接擺在金風牡丹榻,宮姒招呼傅玉瓏坐到紫檀木案子的另一邊:“來,夫人坐這裏吧。”


    傅玉瓏稍一遲疑,她又笑道:“哀家最討厭麻煩的規矩,你隻管坐下,這是哀家的意思,沒人敢怪罪你的。”


    傅玉瓏這才行了禮走到案邊坐下。


    宮姒用膳時並不愛多說話,很快便停了箸。她不吃了,傅玉瓏自然也停了筷子。


    宮姒見了笑道:“總是難免拘束吧,也罷,哀家也不勸你,我們就喝茶聊聊。”


    說罷,令月讓人來把東西撤下,很快又上了茶。


    兩個人仍是麵對著在榻上坐著,宮姒卻並沒有開口說話,身體依在靠背上看著白牆上的一幅美人圖出神。


    傅玉瓏捉摸不出她的意思,微垂了眸,看著眼前的茶杯裏沉沉浮浮的綠色葉片,也不言語。


    “昨前日哀家院子裏的那株碧玉芍藥不知道怎麽的黃了葉子,可把哀家嚇了一大跳。”宮姒突然開口說道,她轉過頭來,美目中笑意淺淺。


    若不是知道她的年紀,此時真會把她當做二八年華的少女。黛眉如畫,明眸流波,年輕的時候該是何等風華?


    突然又想起趙離所說的話,若是趙離的母親是靖王的侍妾,而宮姒又曾經是靖王的如夫人,她們可曾相識呢?


    她邊想邊低頭回應宮姒的話:“臣妾不擅侍弄花草,隻能胡猜,想必是冬季,所以……”


    宮姒笑道:“夫人這一說就真的看出來的確是對花草了解不多了,這碧玉芍藥原為姒國國花,最得意的地方,便是四季都能葉繁花茂。”


    之前還在淩晚宮時,的確有發現這一株碧玉芍藥四季常青,從未衰敗過。


    “在姒國,此花雖然名貴,養起來用些心思總是能活的。”宮姒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可是,當初先帝送哀家數十株,卻隻活了這一株,若不是哀家偶然發現了訣竅,隻怕一株也養不活了。”


    訣竅?傅玉瓏微垂了頭,隻是靜聽,沒有回應,她知道,此時,宮姒需要的是一個傾聽者,而並不需要回應。


    “原本這株碧玉芍藥也大約是活不成了的。那天夜裏,哀家一時興起,親自給它修剪枝葉,不小心被花刺紮了手流了好些血,哀家也沒有及時去清理,就那樣修剪完,這才讓令月幫我把傷口處置了一下。”


    “結果,第二日,這花居然又活了下來,從那時候起哀家便開始親自侍弄這株碧玉芍藥。”


    宮姒語氣淡淡的,似乎還帶著些許笑意,但是卻讓人由心底生起些許寒意,她言下之意,原來這株碧玉芍藥是食了她的血,才存活了下來,長得今日這樣的枝繁葉茂。


    “可是昨日令月說突然發現了黃葉子,哀家好生意外。”宮姒又道,“看起來……哀家老了?也沒有精力養活它了……”


    說罷,半晌無語。


    她在等著自己說話……


    傅玉瓏斟酌了一會兒,這才出聲道:“娘娘說哪裏話,娘娘正值年華,氣度豐采都非尋常人能比擬的,至於碧玉芍藥葉黃的事,依臣妾看,那隻是一次偶然罷了。”


    “傅夫人真是會寬慰人,”宮姒笑起來,聲音溫柔如水,“讓哀家又想起晚兒來了。”


    “說起來,晚兒原本是被火燒過毀了容,幸得神醫求助才恢複了容顏,她原本也是名滿京華才貌雙全的美人,隻是恢複容顏後,模樣便改了許多,這才與夫人神似了。”


    “近日來,哀家心神也不寧,一是為了這碧玉芍藥,二是哀家總是困乏多夢,老是夢到從前的事。”宮姒輕輕一笑,“之前突藍的大祭師曾入宮為本宮祈福,稍許睡得安穩了些,可是大祭師卻突然有事離開,看來哀家是個無福之人。”


    突藍的大祭師?那豈不是沐白羽?


    一想起沐白羽這個名字,傅玉瓏心裏難免糾結。


    “算了,不說這些了,”宮姒突然換了話題,“阿瓏喜歡聽故事嗎?”


    說罷又笑道:“哀家不喜歡夫人夫人的,叫著太生分,所以叫夫人阿瓏,夫人可願意?”


    “是臣妾的榮幸。”傅玉瓏道。


    “近來,哀家老是夢到從前的事,便想找個人說一說,也許說出來了,夢也安穩了。”


    她並未等傅玉瓏回答,又道:“阿瓏身份神秘,這些日子來,哀家不知道聽了多少的版本,每一個都十分的有趣。哀家想想,當初哀家的故事,大概也如阿瓏這樣,在高門大戶,市井坊間到處流傳吧,”


    “哀家曆經蕭家三代帝王,能說的能傳的,想必比阿瓏要多得多了。”宮姒笑道,“阿瓏可知道,在入宮之前,哀家也曾是個天真爛漫,不識人間愁滋味的女子,哀家心中的也曾有一個如武王殿下一樣神武戰神呢。”


    傅玉瓏心頭一驚,由不得想,她說的那個人,難道是靖王蕭傲?


    她和蕭繹關係非比尋常,傅玉瓏曾一度以為蕭繹才是她傾心所付,現在看來,卻又並非如此?


    “哀家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姒國國公府上,哀家不小心撞到了他,手中的新摘的花灑了一地……”宮姒說話間,又抬起頭看著那副美人圖,臉上的笑容若隱若現。


    傅玉瓏順著她目光看去,這才豁然明白,原來那幅圖中,羞澀驚慌,低頭撚衣的少女便是宮姒自己!


    “娘娘,吳王殿下來了,求見娘娘。”令月的聲音在暖閣外響起。


    宮姒仿佛被這聲音驚醒,臉上柔和的神情驀然沉了下來,冷冷一笑:“他來見我做什麽?難道是真的不想讓哀家安安穩穩地過個年麽?”


    說罷又輕嘲地道:“這宮苑裏他向來是想進便進想出便出,誰敢攔他,今日倒裝恭敬謹順了,真是難得。”


    “娘娘……那麽,奴婢讓吳王殿下先行離開?”令月小心翼翼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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