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聲,連宵達巷,這是新年的第一天,帶給人們新的未來的期盼,不管這些期盼是否能成真,有所期待,才有活著的感覺。


    可是,今年的第一天,對趙離而言,卻並沒有多少歡樂而言。


    也不知道懷裏靜寐不語的人,是否與他不同,又可否仍心懷期待?


    快到武王府的時候,雨下了下來。


    下了馬車,風巡上前來替趙離撐著傘,趙離抱著傅玉瓏往東院走。


    東院門前,小蠻焦急地走來走去,心神不定,一眼看見一群人進來,也顧不得雨大,衝到麵前,緊張地道:“怎麽啦,夫人沒事吧?”


    “沒事,你去把床鋪好。”趙離道。


    “好,好。”小蠻又趕緊跑回屋裏去整理床鋪。


    待趙離抱著人進房間,小蠻已經麻利地鋪好了床,趙離把人放在床上,然後在床沿邊坐下來,剛要說話,傅玉瓏卻睜開了雙眼,淡淡地看著他問道:“剛從我們從哪裏出來的?”


    趙離怔了好一會兒,這才輕聲道:“顯聖寺。”


    “顯聖寺?”她一邊坐起身來一邊,皺起眉想了好一會兒,恍然道:“沐白羽?”


    她掩飾不住心裏的訝異,問道:“帶走我和南宮越的是沐白羽?他究竟是什麽人?”


    趙離扶她倚在床頭上,這才道:“按我現在所知,他是蠻族新起的部落突藍部落的大祭師。”


    “大祭師?”傅玉瓏不能置信地搖搖頭,“在朱家莊,完全看不出來他這樣的身份……他居然隱藏得這麽深……”


    “那他救了我們,是巧合,還是有預謀的?”


    她垂眸沉吟,半晌未說話。


    “師姐……”他不想跟她討論沐白羽,仍然試圖將這兩天的事跟她說明白。


    “對了,南宮越呢?”她猛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趙離心裏無可奈何,她似乎並不想給他開口的機會。


    他隻能耐心地回答:“他沒事,我讓人把他送到客房去住了,明天再通知他的人過來。”


    傅玉瓏點了點頭。


    看她似乎沒有別的話要說,他又嚐試著開口:“師姐,這幾天……”


    她突然對他笑笑,又道:“我想洗一下。”


    心裏微微一動,想起剛才她身上的痕跡,胸口又陣陣發悶,低聲道:“這麽晚了,你睡醒了再洗罷?”


    看樣子她似乎也並不知道發生的事情,也許睡過一覺,那些印跡會淺一些或者消失也不一定。


    “可是我真的不舒服,身上沾了血,我想先洗浴,有話之後再說?”她仍是淺笑著看他。


    趙離無奈地道:“好,那我在外麵等你洗好了,再說話?”


    她點頭:“好。”


    等一切準備好,趙離退出了房間,他站在簷下十分不安,又滿心焦燥。


    是否應該把一切向她合盤托出,否則這一次一定過不了關了。


    房內,傅玉瓏在屏風後把衣物脫了,邁腿進了裝滿熱水的木桶,泡在水裏,立刻身體被暖意包圍,她倚在桶背上,愜意地吐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眸。


    小蠻在衣櫃裏找了換洗的衣服給她拿進來,擺在桶邊的杌凳上,一抬眼看見她露在水麵上的頸肩處,不由得驚訝地睜大了雙眼:“夫人,你……”


    傅玉瓏不解地看著她,然後順著她的目光去看,自己露在水麵上的肌膚上紅痕累累,入眼心驚。


    整顆心頓時象是吊在了半空,她驚慌失措地看著身上的印跡,一下子站起身來,帶出的水花濺濕了大片的地麵。


    小蠻輕吸了一口氣,傅玉瓏隻是看她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的現狀,她一下子扯過杌凳上的浴巾把自己整個裹了起來,從木桶裏出來,踉踉蹌蹌地走到床邊,坐上了床,立刻把被子掀起來,將自己整個包得嚴嚴實實。


    腦中一片空白,完全無力去想之前發生過什麽。


    小蠻走到床前,看她眼神空洞地看著地上,不知道在想什麽,心裏作痛,輕聲道:“夫人。”


    傅玉瓏呆呆地沒有回答。


    這時候,門被輕輕叩響,外麵傳來趙離的聲音:“瓏兒,好了嗎?”


    小蠻看了傅玉瓏兩眼,不知道要怎麽回話。


    半晌,趙離又在敲門詢問,傅玉瓏象是猛然從夢中驚醒,對小蠻道:“你去跟他說,我很累,想睡了,請他去別處吧。”


    “啊?”小蠻愣了一下,又連忙點頭,“是。”


    她看得出來,這一次令主受的打擊和從前大不一樣,整個人都象失去了思考能力的行屍走肉一樣,讓人揪心不已。


    她咬咬唇走到門前,把門打開了一條縫,趙離有些莫明:“小蠻?”


    “夫人說,她想睡了,請武王殿下去別處吧。”


    趙離怔忡了半晌,小蠻想要關門,他撐著門對著裏麵道:“瓏兒,我真的有話跟你說。”


    裏麵無聲無息,仿佛並沒有人一樣。


    小蠻轉頭看了看,又回頭對趙離道:“殿下,還是請去別處吧。”


    趙離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隻能放了手,眼睜睜地看著那扇門在眼前關上,把光亮隔絕在門的另一邊。


    他在陰暗的簷廊下站了許久,直到屋裏燭光熄滅,一片漆黑,這才失意地離開。


    看起來,她是真的不想見他了。


    雷問一直陪站在一邊,見他下了台階,連忙撐傘上前:“爺,去哪?”


    趙離站了站道:“去書房。”


    走了幾步,他又道:“叫風巡過來。”


    “是。”


    待風巡趕到書房的時候,趙離正坐在書房的桌案前,靠在椅子上,閉眸假寐。


    聽到風巡進來的聲音,他也沒睜開雙眼,過了一會兒才聲音沉沉地道:“青木堂的人都在哪兒?”


    風巡道:“在曾黎的舊宅子裏有幾個,其他的大概派向別處了。”


    “曾黎……”他搭在桌上的手,微微攥緊,“老匹夫!”


    “屬下已經將爺的意思跟青木堂的人交代過了,不過這個曾黎的確有些囂張,夫人在聳翠樓遇襲這件事,他也承認是他指使的,他說爺為了夫人不顧大業,已然中魔,所以……”


    “所以他要舍生取義,替我除了心魔?”趙離冷笑陣陣,咬著牙道,“巧言邪說的老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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