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越神情一黯,傅玉瓏卻又伸手接過來道:“但是既然是除夕的禮物,那我卻之不恭。”


    南宮越這才又高興起來,偷偷看看傅玉瓏白如瑩玉的臉,又看看她修長纖細的手,嘿嘿地笑了兩聲,傅玉瓏抬眼看他:“笑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南宮越連連擺手,又道,“阿玉,我們去聳翠樓吧。”


    聳翠樓其實是前朝鏞王的莊院改建而成,占地兩百餘畝,分為東西中三園相連,東園開闊平坦,聳翠樓便在東園中。


    樓下假山石景成了現成的戲本背景,聳翠樓便成了觀戲的雅座。


    在聳翠樓對麵,繞牆又搭了個半圓弧的兩層圍廊,上下均擺了桌椅,桌上放了茶水瓜子,時令的水果,此刻已經坐了不少人,邊吃邊聊,談笑風聲。


    南宮越道:“阿玉在這裏等我一下。”


    說罷他走到一邊去了,傅玉瓏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他轉回來道:“行了,我們先上樓去。”


    想必他定然是花了銀子找了看戲的好位置,傅玉瓏也沒多問,跟著他穿過竹叢花圃繞到了一處樓梯,上樓處有侍從接待引著二人上了樓。


    傅玉瓏道:“這些侍從是什麽人?”


    南宮越道:“據說現在這裏是皇帝賜給吳王的宅子,應該都算是吳王府的下人。”


    “哦?”她倒不知道聳翠樓已是吳府的產業了,莫名的心裏有些不適,不由的腳步緩了下來。


    “阿玉?”南宮越見她沒跟上來,回頭喊了她一聲,她對他笑笑,快走了幾步到了他身後。


    穿過人群到了走廊西邊,侍從對兩人道:“這邊可以看戲,位置是極好的。”


    南宮越看了看周圍都是人,問道:“聳翠樓那邊為什麽今晚不能用呢?”


    侍從道:“今晚有貴客駕臨本園,那一處是給貴客留著的。”


    “貴客?到底有多尊貴要獨占聳翠樓?”南宮越不以為然。


    兩個人桌邊坐下來,吃著桌上的瓜果,等著戲開場。


    不久,樓下有人開始唱起來,不過是開場的助興節目,南宮越看著看著,突然道:“阿玉要喝點酒嗎?”


    傅玉瓏肘搭著欄杆,隨口道:“好。”


    南宮越便叫侍從去拿些酒。


    傅玉瓏也沒在意他跟侍從說了些什麽,不久便有人送上酒來,南宮越給她倒了一杯道:“阿玉,我敬你。”


    傅玉瓏轉過頭,拿起酒杯,放在鼻端聞了聞。


    南宮越臉上有些發紅,道:“阿玉是疑心我在酒裏做手腳?”


    傅玉瓏看了看他,好笑地道:“你想太多啦,有些花釀的酒我喝了會長疹子,實在難過,所以不敢碰的。”


    “原來是這樣,這個是西陵春,應該沒有關係。”南宮越連忙解釋。


    “嗯。”傅玉瓏點點頭,把酒一飲而盡,又轉頭去看樓下的戲。


    南宮越立刻又給她滿上了一杯。


    “南宮越,你聽得出在唱什麽嗎?”她突然問。


    南宮越探頭看了看樓下道:“額,這是大都的京詞,和南沂的水調不太一樣,不過戲本我倒是知道,應該是鄭生遇金鯉,就是說金鯉幻化成女子與一個書生相遇的故事。”


    “結果呢?”


    “結果?我記得書生負了金鯉,娶了他人。”


    傅玉瓏輕笑了一下:“嗬,真是無趣。”


    兩個人說話間,對麵的聳翠樓燈光間或地亮起來,一層一層,點綴得整個樓如同玉雕一樣晶瑩剔透。


    傅玉瓏挑眉道:“想必是貴客到了。”


    這時,樓下的戲也唱到了高潮處,書生與金鯉在第一次相遇的湖邊發生了衝突,龍女指責書生負情另娶,而書生振振有詞地說著自己的理由。


    傅玉瓏有了幾分醉意,聽戲倒來了興趣,專心地去聽場中咿呀宛轉的曲調,一時竟入了迷。


    直到戲終,金鯉歸海,她才輕歎了一口氣:“這樣也好。”


    說完又飲了一口酒,她回頭看了看,南宮越雙眸眨也不眨地看著她,似是不提妨她突然回頭,他一下子臉色變得尷尬窘迫。


    “南宮越,我怎麽覺得你怪怪的?”傅玉瓏皺起了眉頭,“你又在動什麽壞念頭?”


    南宮越驚了一下,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才幹幹地笑道:“哪裏,我隻是覺得阿玉今天好象和往常不太一樣。”


    “不一樣?”傅玉瓏嗬的一笑,“有什麽不一樣?我看是你心思多了吧?”


    兩個人說著話,樓下的戲又開場了,鑼鼓喧天,這一次是一場武戲,剛一開演,樓上樓下的人都大聲的喝彩。


    傅玉瓏轉過頭去,無意間抬頭看了一眼聳翠樓的方向,頓時驚了一下。


    對麵的座上坐著許多人,即使燈光明亮,她還是認出來,當中坐著的年輕人卻是皇帝蕭玄,原來今晚來看戲的竟然全是皇室貴胄,想必太後和蕭繹也在其中。


    她目光往邊上掃了一下,心中猛然一悸,瞬間渾身的血象是凝住了一般,有些無法呼吸。


    那一角的燈光雖然不太明亮,可是她仍是一眼就認得出來那張總是淡定得讓人無法看透的麵容,那雙如朗星一樣的雙眸在她看見他的時候,也正正的望向了這一邊。


    她想,他大概是有點吃驚吧,竟然站起了身來,往這邊走了一步,似乎還皺起了眉。


    難道他還有什麽不滿意麽?


    她嘴角噙笑,看著旁邊的美貌佳人也隨著他起身,在他身邊小聲詢問。


    垂下眸,她看了看杯中的酒,一仰頭喝了下去。轉頭對南宮越道:“南宮越,我們……”


    她想說,我們走吧。


    眼角的餘光卻看到一抹寒光向這邊飛射了過來,她一把把南宮越往身前一拽,那道寒光貼著南宮越的肩膀飛了過去。


    近處的人群發出尖叫,而遠處的人卻還懵然不知,專心地看戲,隻當這些尖叫是在喝彩叫好。


    隨後聲音一聲高過一聲:“有刺客!”


    傅玉瓏轉過頭去,就見聳翠樓上一個個黑影攢動,燈光搖晃著將整棟樓扭曲成了一處森重陰暗的牢獄,混亂中,那張俊逸熟悉的麵孔早已不見,應該是護著他身邊的美眷離開了吧。


    她顧不得多想,毫不猶豫地拿起酒杯,向方才寒光來處猛砸了過去,用力拉著南宮越的胳膊:“南宮越,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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