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做冰山總裁的帝都大少可能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吐槽”的一言難盡,整個人都彌漫出一股不知所措的尷尬來。


    ·


    而沈小姐對此一無所知。


    她的詩性一發就很難停止——事後她自己是如此解釋的。


    “城市的灰燼,湮滅於紫色的電光!”


    女孩感情飽滿的聲音伴隨著她有力展開的手指,一本正經甚至嚴肅極了。


    可程致遠看著她,隻想在腦袋上打出一串無限的省略號。


    如果程先生精通網絡流行表情包,那麽此刻他大約會用一個表情包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我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jpg


    然而對身後人毫無所覺的沈小姐依舊不肯停止,她的音量甚至更上了一層樓,與外麵的風雨交織為伍:


    “我此刻要開始回味的!並不有關於夢想!”


    ——程致遠微微一愣。


    沈翩躚的聲音繼續傳來:


    “是第一個夏天灼熱的陽光與海水!是第二個夏天難聞的機油和賽道上飛馳的風!是第三個夏天獨立於黑暗之上的耀眼舞台,和體育館裏的汗水味道!”


    程致遠靜靜的看著她,隔著一截通道與燈光的距離,他的神情變得溫柔得不像話。


    而門外的沈翩躚站了起來。


    她的光腳丫踩在濕漉漉的木階梯上,張開雙臂滴溜溜的轉了個圈,從階梯這頭轉到了階梯那頭,纖細的手指旋轉間反複承接到暖黃的燈光和屋簷外冰冷的雨水。


    她沒有看到門內的程先生,她此刻像一個隻沉浸於自己世界的兒童,任何事物都不能打擾到她。


    “我此刻要回味的!是黑色的少女和白色的靈魂!是衣袍卷起千層雪的江湖和快意打馬橫掃九州的長風!”


    停頓了一下,她轉向屋簷之外,手指用力張開的伸出去,觸摸夜色和風雨,聲音突然低沉下來:


    “是星辰。”


    “是黑色的光和宇宙。是不可忘記也不可記起的死亡,還有海上盛大的焰火,和夜裏瑩瑩的燈光。”


    這一段低聲念過,風雨隨之起落。


    而下一秒她的聲音又重新高亢起來:


    “是寥寥可數的舞台!是在那一束光裏看到的千萬星火!是在彎腰那刻聽到的呼喊與哭泣!”


    她腳下一動,自風雨不侵的屋簷下闖進了嘩啦啦的夜雨中。


    室內的程致遠下意識的上前一步,卻又強硬的克製住自己,站在了原地。


    而沈翩躚光腳在水汽彌漫的草坪裏轉圈,伸展的雙臂,仰麵向著夜空,不知是要擁抱夜色還是無畏的迎接侵襲,情緒飽滿的聲音被風聲雨聲裹挾著,在傳遞在強悍而沉默的夜色裏,“是世界最自由的風!”


    “是比你更傾盆的雨!”


    “是鮮花是雞蛋!是讚譽是謾罵!是萬人追捧是星光腳底!”


    她在大雨的草地裏跺腳,像個天真的孩子又像個瘋狂的藝術家。


    最後她仰頭閉上眼睛,大笑著大聲喊道:


    “是存在於千千萬萬人口中的!由我自己親手塑造的我自己!”


    “還有我隔世的故鄉,我沉睡已久的父母,我年邁的外公,和我可愛的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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