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兒子兒媳死去後,家裏便隻有程致遠的房間能看到他們的照片,除此之外,他們留下的一切痕跡,都被程司令收了起來。


    他,不敢看。


    一直都不敢。


    他怕每看到一次,便被提醒一次,他到底犯了多大的錯,錯到要用白發人送黑發人,要用家破人亡來作為代價,才能洗刷冤屈者的亡靈。


    可今天,他不能不來了。


    蘇承被判了無期徒刑。


    顧家冤案被重審。


    早已死去的靈魂,又重新回來了。


    家破人亡是不夠的,因為真正在當年做錯事的罪魁禍首,還沒有伏法。


    審判錘敲響的時候,那三聲也像是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心髒裏。


    那不止是對蘇承的審判,也是對他的審判。


    手指緩緩**照片上那對夫妻的臉,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這一口氣卻像是將陳年鬱積的陰霾都吐出來了似的,叫他反倒輕鬆了不少。


    在照片上摩挲了好一會兒,老人才慢慢準備要將照片放下,這時候他的視線突然瞥到桌上的另一個相框,他又停下動作將那個相框拿起來,裏麵的照片很新,明顯是最近才照的。


    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眼角上長著一顆鮮紅的淚痣,笑得嘴巴張開,露出潔白的牙齒,桃花眼閃著光般耀眼,大晚上的也叫人眼前一亮,錯覺跟早晨來了陽光也來了似的。


    老人的嘴角終於微微扯了一下,露出一個不甚熟練的笑容來。


    這時候餘光突然瞥到了牆壁,他微微一愣,將目光移了過去。


    台燈的餘光暈染在牆壁上,照亮一些昏暗的,凹凸不平的影子,細細看去,都是一個個大小不一的精致相框。


    老人又將台燈轉了個角度,讓燈光徹底照亮那些照片,他愣住了。


    將那一整麵照片牆看了好一會兒,他又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照片。


    兩個長相不同的人,笑起來的神采,卻幾乎一模一樣。


    這......


    正在出神間,門外突然傳來急促刺耳的敲門聲。


    “司令!有人打電話讓您接!好像不太對!您快來接電話!司令!”


    一個不查,程司令手下一抖,左手拿著的全家福啪的一聲摔下去,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他低頭一看,玻璃碎了,相片被裂紋切割得四分五裂。


    門外的敲門聲還在繼續催促著,他來不及撿起來,隻將那個女孩的照片扣在桌上,便匆匆走出了書房。


    ·


    “怎麽這麽急?是誰打來的?”


    剛出書房老人便皺著眉挺直了身體,一邊往外走一邊對勤務兵道,


    “手機怎麽沒拿來?”


    “他沒說是誰,是個男人,隻說要讓您接電話,語氣和內容都很不對勁,而且打的是宅內座機,沒有打手機,我已經讓通訊部的人去查ip地址了。”


    勤務兵簡潔快速的將情況說清楚,程司令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腳步也不由自主加快起來。


    方才摔碎的那個相框還停留在腦海中,和不久前看到的庭審直播上蘇承發狂的樣子一起,終於從他心底逼起一些不祥的預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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