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兩個小時後,下午四點過十分,出租車抵達王家村。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農田,青青翠翠,鬱鬱蔥蔥。每當有大風吹過,稻杆成片成片地起伏,如同海浪般。


    張鵬在老王的帶領下,從村口進入,先走了一段水泥路,又走了一段田埂,終於來到一座老舊的宅子前。


    宅子的外麵是竹籬笆,不過竹片都發黑了,腐化得很厲害,輕易就能掰斷。竹籬笆上掛著枯萎的瓜藤,透過間隙,可以看見房屋的土牆坑坑窪窪,屋頂的瓦片橫七豎八,還有用石棉瓦蓋住的地方,顯得十分破落。老王一個人過日子,又在城裏打工,院子沒怎麽收拾,房屋也是湊合著住。


    剛才在遠處的時候,張鵬就看見,這宅子由一間主房和兩間偏房構成。主房坐北朝南,偏房東西各一間,中間是天井,形成“冂”字形。


    老王縮著頭,在外麵觀察了好一會兒,才打開院子的籬笆門,招呼張鵬一起進去。院子裏雜草叢生,丟著各種生鏽的農具,角落裏還有幾口破水缸。


    宅子的木門虛掩著,老舊笨重,上麵的紅漆掉了大半,貼著發白褪色的門神。


    進入院子後,老王的動作變得有些僵硬,目光一刻也沒離開過木門,仿佛裏麵藏著什麽可怕的東西。門縫中黑漆漆的,格外滲人。張鵬的膽子其實不大,他之所以敢來,一方麵是因為缺錢;另一方麵,則是因為他從小在部隊大院長大,接受了唯物主義思想的熏陶,不信這些牛鬼蛇神。


    而當他看到老王神色緊張、惶恐不安的樣子,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感染。他本能地,拿起靠在牆邊的扁擔,卻感覺有點沉,於是換了旁邊的鋤頭,可還是沉……


    挑來挑去,最後拿了根燒火棍,跟在老王身後。


    老王轉頭看見他拿著武器,忽然醒悟過來,自己是被嚇破膽了。那玩具娃娃才半米高,一丁點兒大,一腳就踩爛了。想到這裏,他勇氣恢複了不少,拿起扁擔,輕輕地捅向木門。


    “嘎吱!”鏽蝕的門軸發出刺耳的聲音,木門緩緩朝內開啟。


    裏麵靜悄悄的,麻石地板,水井,兩盆辣椒樹,一棵彎彎曲曲的龍眼,一目了然。


    “幹嘛幹嘛,這麽緊張,進去喝茶了。”張鵬忽然大聲說道,嚇了老王一跳。


    “什麽牛鬼蛇神,都是封建迷信,就算有,也是一棍子打死。”說著,張鵬還揮了下手中的燒火棍,氣勢十足。嘴巴上這麽說,可從頭到尾,他都落後老王半個身位。他這是給自己壯膽,也給老王壯膽。


    老王點了下頭,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看到的,是不是幻覺了。


    “對了,我們是不是該喝點酒。”張鵬提議道。俗話說,酒壯慫人膽。他就是慫人,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屋裏有……”老王說完就冷場了,兩人麵麵相窺,氣氛有些詭異。既然都進屋了,還喝個啥酒。


    “王叔啊,你看,工廠每年生產幾十萬個娃娃,要真有問題,工人們不都跑光了。”張鵬說道。雖然這個邏輯毫無道理,但老王智商不高,一時沒聽出問題來,豪情頓生,雙手握著扁擔,大步走進天井。


    張鵬觀望了幾秒,也跟了進去。


    而這時,老王的目光掃到那天晚上,發現娃娃的位置,整個人都楞一下,那剛升起來的膽氣,即刻消散得無影無蹤。他的表情,就像個迅速萎焉的茄子。


    張鵬發現老王狀況不對,馬上咳了咳,大聲說道,“老王,你知道你為什麽一直討不到老婆嗎!”


    “為啥?”這是老王多年以來的心病,馬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太慫了,連個玩具娃娃都怕,哪個女人敢跟你?”張鵬頓了頓,進一步刺激道,“活該你一輩子打光棍!”


    老王再次豪情洶湧,猛地一頓扁擔,豁出去了,邁開大步,走進主房。


    房內光線昏暗,家具仿佛蒙上了一層灰色。張鵬在門外左看看,右看看,始終沒進去。


    “酒呢?”張鵬提醒道。


    “在廚房。”老王退了出來,緩緩推開西側的房屋,張望了片刻,走了進去。


    廚房不大,擺設也很簡單,磚砌的爐灶,上麵一口大鍋,然後就是瓶瓶罐罐,和一個小櫥櫃,角落裏有些小壇子。


    老王拿起一壇自己釀的黃酒,又從櫥櫃裏拿出大碗,一人倒了一碗。


    “喝!”“幹!”“再來。”“幹!”“爽!”“來。”


    三碗酒下肚,一股熱流從胸口湧起,恐懼感一掃而空。張鵬放下碗,正想說兩句豪言壯語,卻發現老王拿著碗,表情僵住了。順著對方的目光望去,是掛在牆上的菜刀。


    “怎麽了?”張鵬推了推老王。


    “啊!”老王忽然發出一聲驚叫,嚇得張鵬後退了幾步。


    “搞什麽!”張鵬大叫起來。


    “刀……”老王的指著牆上的菜刀,表情有些呆滯。


    “什麽刀?”張鵬皺了皺眉頭。


    “切肉的那把,不見了……”老王聲音顫抖地說道。


    張鵬一下從頭涼到腳,不過他很快就恢複過來,說道,“是不是你自己拿了,然後又忘了。”


    “這……”老王一臉茫然,似乎在努力回憶。


    “算了,別想了,喝茶去。”張鵬一招手,走出廚房,到了天井。


    還是有陽光的地方好啊……


    不過,現在快五點了,馬上就要天黑了。一想到這點,張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轉頭對還在糾結的老王說,“走走走,喝茶去。”然後揮了幾下燒火棍,罵罵咧咧地說道,“什麽狗屁娃娃,一棍打死。”


    隨後,兩人查探了下東麵的臥室,又看了看廚房旁邊的廁所,最後進了作為大廳的主房,並沒有發現什麽異狀。


    張鵬鬆了口氣,心想是老王自己嚇自己,出現幻覺了。正所謂魔由心生,嚇人的東西,都是自己想象出來的。


    兩人在客廳的木沙發坐下,老王正準備煮水泡茶,卻發現壺裏沒水了,於是提著水壺出去打水。張鵬本想跟出去,但轉念一想,會顯得自己很膽小,就獨自留在客廳裏。


    老王出去後,他的目光在客廳裏掃來掃去,一點兒也沒放鬆警惕。


    “一棍打死,一棍打死,一棍打死……”他喃喃自語地念著,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燒火棍。


    “啊!”


    “哐當!”


    突然之間,外麵響起老王的驚叫,然後是水壺落地的聲音。張鵬一個抖機靈,三步並作兩步,衝了出去。


    隻見老王臉色煞白,癱倒地上,指著水井,聲音顫抖,“它……它……”


    “什麽?”張鵬問道。


    “它……它在下麵……”老王瞪大眼睛,斷斷續續地說著。陽光照在他臉上,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毫無血色。


    張鵬盯著水井,緩緩挪過去。他既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那個所謂的娃娃,到底是什麽樣的。


    兩米,一米,半米……


    “小……小心……”老王在後麵提醒道。


    張鵬握了握燒火棍,一點點地探出頭,望向井內。


    井壁上濕漉漉的,攀附著青苔,下方水波蕩漾。盡管有些昏暗,但明顯什麽都沒有。


    “你是不是眼花了?”張鵬麵朝老王,問道。


    “不……不可能……”老王用力地搖著頭,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


    “你自己看看。”說著,張鵬麵朝井口,大聲喊道,“來啊,脅逼,看哥不弄死你。”


    老王將信將疑,爬到井口,小心翼翼地朝內望去。晃晃悠悠的井水,倒映著兩個人的麵孔。


    “王叔,你這就是書上說的,錯把杯弓當蛇影,你心裏老想著有個什麽娃娃,把自己給嚇著了,所以就出現幻覺了。”張鵬分析道。


    “嗯……”老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那些牛鬼蛇神,全是別有用心的壞分子編出來騙小孩的。”張鵬說道。


    隨後,兩人打了壺水,回到客廳,開始煮水泡茶。


    “王叔,你要再看到啊,就冷靜點,那是你心裏想出來的幻覺,其實它並不存在。”張鵬喋喋不休地說道,“我們要相信科學,相信哲學,相信唯物主義……”


    “你看啊,如果這世上真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不早就被科學家們切片研究了嗎?”


    “你要真有這個發現啊,說不定就得那個什麽……”張鵬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諾貝爾獎。”


    “到時候啊,錢花得你手軟,那都是外國錢,一張能頂好幾張來用。”張鵬吹噓道。


    老王歎了口氣,說道,“說得也是啊……”他看了眼角落裏的冰箱,伸出大拇指說道,“還是你們讀過書的有見識,我老王服氣!”他這次之所以舍近求遠,找張鵬來解決問題,一方麵是因為他是單身漢,村裏人總瞧不起他,他怕被笑話;另一方麵,張鵬讀過書,不信這些鬼鬼怪怪,反而敢來。村裏人迷信,若是聽了他的事,估計連靠近都不敢。


    張鵬哈哈一笑,說道,“我就學了點毛皮,也算不得什麽。”


    “這次多虧你提醒,不然我就一直糊塗下去了。”老王感歎道。


    “那也不至於,以你王叔做業務的精明,用不了幾天就看透了。”張鵬吹捧道。把老王哄高興了,拿錢走人。


    “經你點撥,我才知道那是我自己想象出來的幻覺。”老王低頭著擺弄茶葉罐,說道,“就說剛才吧,我看見它在電冰箱上,但我知道那是幻覺,也就沒理它了。”


    “嗯……”張鵬一邊點著頭,一邊下意識地看向冰箱,然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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