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一縷晨曦照上白狐時,白氣和晨曦混雜,化為紫色氤氳,傳說中煉氣士采集先天紫氣,大抵便是如斯場景了。


    白狐止住誦讀聲,口鼻一吸,周圍的氤氳紫氣半點不剩被它吸進體內。


    它緩緩睜開眼,終於發覺季寥,忙拱手作揖道:“小狐是不是打擾到殿下了。”


    季寥微笑道:“沒,冒昧問一個事,不知你誦讀的黃庭經是從哪裏來的?”


    白狐道:“這是小狐在後院一處涼亭的亭柱上看到的。”


    季寥暗自稱奇,說道:“能否帶我前去看看。”


    白狐便引著季寥穿堂過戶,不多時便看見一個池塘,裏麵遍是枯荷,岸邊是衰草。庭院靜寂,顯然是少有人來。


    荷塘邊上,建著一座亭子,上書“聽風聽雨聽香”,筆跡跟之前的“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別無二致。


    這看來也是他那位“母親”的手筆。


    “聽風聽雨”皆不足為奇,唯獨以“聽香”二字,可見神妙。香氣又不是聲音如何聽,而且“聽”和“聞”亦有明顯的差別。


    聞是主動,聽是被動。


    主動者己心動,被動者己心寧。季寥仿佛透過這些字跡,看到了一個悠然自得的女子,無論任何事物,都不會讓她心潮起伏,難以自製。


    季寥閑庭信步到了亭子裏,四周的亭柱上空空如也,他對白狐道:“怎地不見黃庭經。”


    白狐道:“殿下莫非看不見,那黃庭經便在這些亭柱上啊。”


    季寥愈發奇怪,他知道白狐沒必要欺騙自己。隻是為何它看得見,而自己看不見。季寥聯想到剛才從“聽香”裏獲得的感受,片刻間就察覺到了蹊蹺。


    他淡然一笑,閉目冥思片刻,將心中雜念消除,再睜開眼,果然看到亭柱上記載有文字,正是黃庭經。


    字跡仍是娟秀溫婉中透著一股灑脫勁,將道家的動靜之美深刻的詮釋出來。


    原來這上麵的文字定要心無雜念,才可見到。


    如此看來,白狐是因為純心如一,方才機緣巧合下見到這黃庭經。


    季寥又從亭柱間發現一行小字,“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他默讀完畢,幾乎能判定自己這所謂母親即使不是來自他為學霸那個世界,定然也跟其大有關聯。


    “隻不過這一句詩她想表達什麽。”季寥不禁有些疑惑。


    季寥生出趣味之心,想要探根究底。不過在此之前,他得向素秋再問問關於他“母親”的事。


    ……


    “你問師伯有什麽奇怪的地方?不知是哪方麵?”素秋問道。


    季寥道:“她有沒有作詩作詞?”


    素秋搖頭道:“師伯遺留的詩作極少,不過她曾經在宗門裏題過一聯,我很有印象。那對聯便是‘家住此山中,雲深不知處’。我師父說著對聯極好,可以刻在山門前,但師伯說了,此句已經有門派用過,再用未免有些拾人牙慧。師父便問是哪家道家高門,師伯說那門派是佛家的,師父又問那門派叫什麽,師伯便不肯說了。不過師伯最喜歡的是寫小說,師父說寫小說對修行沒什麽益處,師伯便在一夜之間寫了一本小說給我師父看,我師父察看之後,便沉默很久。後來我問師父,師伯寫的什麽小說,師父對我說,師伯寫的不是小說,而是金丹大道。”


    季寥奇道:“那小說叫什麽?”


    素秋道:“不知道,我偷偷翻過幾頁,隻記得那小說寫的是一隻猴子的故事,我還沒看多少,便被師父發現了,師父就一把火少了記載小說的稿紙,她說金丹大道的修行方式已經不適合如今的時代,我妄自觀摩,對本身的修行沒有益處。”


    季寥道:“再後來呢?”他隱約有猜測,那本小說很可能便是《西遊記》,因為這本小說既是故事,也講道家修煉之道,亦是金丹大道。


    素秋道:“後來師伯便死了。”


    季寥道:“她到底是怎麽死的?”


    素秋道:“師伯是自然入滅的,她閉了死關,很久沒有出來,後來有一天我師父大哭,我才知道師父嘴裏知道師伯去世了。而且我也跟你說過,在師伯閉死關前,她對我用過醍醐灌頂之術,我因此獲得了師伯畢生的修行經驗,為此我算是省了數十年苦修不止,將來我如果能進軍天道,皆是源於師伯的恩賜,所以沒有師傅的囑咐,我也是要向你還人情的。”


    “其實你不必將這份人情放在心上,但我知道你要是不還,對你的修行確實是障礙,所以我也隻好厚顏接受你的幫助,可還是希望你不要太過記掛。若以因果而言,我們修行者欠天地的豈不是更多。我曾聽過一句話,‘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以報天’,下細想來,還是有幾分道理的。”季寥緩緩說道。


    素秋聞言,略有所悟,她道:“天道至公無私,若是如此,我們豈不是也要了結跟天地的因果,才能得成正果?”


    她雖然入世,但實際上仍是一心撲在修行上。即使跟隨季寥,也是為了了結修行的因果,沒多少別的念頭。這是她跟自己師父最大的區別,可以說她年紀輕輕取得如今的成就,不全是因為驚鴻給她醍醐灌頂。


    季寥笑道:“我沒有修成正果,你問我也不如白問,還不如去廟裏求神問佛靠譜。”


    “求正果便是尋死。”季寥耳邊響起慕青的聲音。


    他心裏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你不要問我,我什麽也不知道。”


    季寥道:“看來你還有許多秘密沒向我透露。”


    “你與其關心這些,還不如用心準備明日的鬥法,要是明天你輸給太玄七絕,連我麵上也無光。”慕青輕哼一聲道。


    太玄七絕修行的《太玄經》的理念有別於道家的陰陽之說,而是在陰陽的基礎上延伸出‘天地人’三者的互動,於道門修行派別中獨具一格。


    慕青即使極度不爽太玄宗,也數次對季寥提過,太玄宗的功法著實有其獨到之處,如果不是她數千年多次重創太玄宗,隻怕現今太玄宗都有可能超越那爛陀寺了,穩坐世間第一修行大派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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