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寥道:“不錯,清雨她不但有超群的實力,更在道門裏有無上的聲望,如果她還存在,易象宗確實沒法得逞自己的野心。”


    無論是人世間還是修行界,聲望、實力皆具備的人,將擁有極大的號召力,對於局勢的影響力,亦是超乎想象的。


    英雄造時勢,時勢造英雄。往往有了這份實力,有了這份地位,便不僅僅代表著自己,麵對的敵人,亦會超乎想象。


    比如清雨跟日照必然是沒有私仇的,跟清微派也絕對沒有過節,但他們卻不得不分個你死我活。


    季寥突然想到,這究竟是命運使然,還是人生必然的無奈。


    慕青道:“我想你現在是不是很樂意加入這個遊戲,你一旦能救下清雨,影響的可不是她一個人的命運,但你若是失敗,也會賠上你自己的性命。”


    季寥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真的隻是為了增加這個遊戲的趣味?”


    慕青坦然道:“不僅如此,我也不希望易象宗太過順利,否則他們很快就會轉頭對付我。”


    季寥道:“你倒是很幹脆,但我還有一點不明白,清雨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為何還要受他們追殺,難道他們看不出這一點?”


    慕青道:“因為清雨一日不死,便是他們的大患,何況世事並無絕對,哪怕是她找到辦法回光返照,都能給易象宗製造很大的麻煩。”


    季寥道:“所以他們一點機會都不要給清雨。”


    慕青道:“你現在總算清楚他們是什麽樣的人,但你後悔已經來不及。你要是想退出,無論什麽時候,無論在什麽地方,我都可以保證,你將後悔你的決定,我說到做到。”


    季寥蹙眉道:“你這樣霸道專橫的樣子,真讓人沒法喜歡起來。”


    慕青悠然道:“喜歡我,才是最大的不幸。”


    這話季寥聽懂了,他想起慕青身上的詛咒。


    她做事讓人厭惡,是不是也有不願意讓人喜歡她的原因。慕青變成現在這樣,也許並不是她期望的。可恨之人,也有她可憐之處。


    但可憐歸可憐,季寥不會對她生出多少憐憫同情。


    慕青微笑道:“你似乎對我有些了解,難不成小色貓對你嚼了我的舌根?”


    季寥心中微微一凜,自己還是跟她說的太多了。慕青不但瘋狂,而且心細如發,智慧過人,稍有不慎,都會被她瞧出不對勁。他心想:或許她已經瞧出點什麽,隻是故作不知。


    無論如何,季寥都要萬分小心了。


    季寥道:“告訴我,清雨在哪裏。”


    慕青道:“南山之南,希望你能快點,別到時候隻能去收屍。”


    季寥不欲跟她多說,對佛屠子道:“我們走。”


    慕青淡淡一笑,任他們離去。


    貓兒猶豫了一會,居然跟著季寥走了。


    慕青臉色不由一變,暗道:這人真的是木真子不成?


    白山見慕青出神沉思,問道:“尊主,麻衣怎麽辦?”


    麻衣已經白山黑水製住,所以進入大殿到現在都沒能說話。


    慕青似乎因為貓兒的事,有些意興闌珊,說道:“別讓他再跑了。”


    …………


    離開北山後,佛屠子認認真真對貓兒施了一禮,說道:“今日全靠北落師門,我們才得以周全。”


    血傘道:“和尚,我瞧你一點都不害怕啊,冷汗都沒出。”


    佛屠子正色道:“麵對那個女魔頭,我是汗都不敢出。”


    血傘莞爾一笑,說道:“這個笑話可不好笑。”


    佛屠子沒有繼續接血傘的話,而是對季寥道:“尊主,我瞧她先前對你是有殺機的,要不是北落師門,恐怕讓你玩的便是另一個遊戲。”


    季寥頷首道:“不錯,今次是貓兒救了我們。”


    他深知慕青的喜怒無常,稍有不慎,他們一個都別想活著出去。


    他又對貓兒道:“貓兄,無論如何,我都很感激你一直以來的幫助。”


    貓兒擺擺爪子,似乎在說,讓他不用在意。


    它眼神一如既往的無牽無掛,和慕青多年的交情,也是說斷就斷,絲毫不拖泥帶水。


    季寥頗有些羨慕它的無羈無絆,可自問現在的他,還很難做到這一點。


    佛屠子道:“尊主我們現在便去南山?”


    季寥道:“你和夜摩訶都先回涼國吧,我的道觀,你隻要報出木真子的名號就能打聽到,世事變幻不定,我們也需要有立足之地才行。”


    他已經決定要好好利用自己在涼國的身份,經營出一番氣象來,否則任何事都要他親力親為,實是沒有效率,並且勞神費心。


    佛屠子似跟他心有靈犀,笑道:“正好,我去尊主的大本營看看能否給你幫上一點忙。”


    季寥道:“那就麻煩你了。”


    佛屠子擺手道:“不麻煩,我現在倒是很開心,因為尊主終於肯接納我們了。”


    季寥不由默然。


    這一切本不在他預料中,卻也理所當然走到了這一步。世間真有命運這回事麽?


    佛屠子見狀,說道:“尊主,我送你一句話,莫問將來,但問本心。”


    季寥不由道:“我的本心?”


    佛屠子歎息道:“尊主你丹成時便明白這個問題了,現在怎麽又糊塗了。”


    季寥微微沉思,過一會露出釋然笑容,說道:“我確實一時被自己迷惑了,佛屠子,多謝你的提醒。”


    本心這個問題,他丹成時便想明白過,可之前卻被慕青擾亂了心神,現在得佛屠子提醒,又複明白過來。


    佛屠子哈哈大笑道:“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這佛偈乃是尊主先前對我講過的,我現在又還給尊主你。”


    季寥笑了笑,他此刻卻真正得了禪趣。


    血傘不明白兩人笑什麽,其實她慣是直來直去,卻是比兩人更明白這個道理。


    季寥又看貓兒,忽地覺得,自己身似菩提樹,而貓兒卻做到了菩提本無樹,它才是心中無垢,眼中無塵。


    佛屠子將要和季寥分別,季寥本以為貓兒要跟他走,但貓兒卻跳上了佛屠子的光頭,它對著季寥一陣比劃,意思是要吃佛屠子做的菜。


    季寥唯有無奈,他本以為自己和貓兒關係很是親近,結果仍是自作多情。但這確實是它無羈無絆性情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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