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後勁,紅酒可比伏特加猛太多。


    何況一個孕婦怎能喝酒呢?妻子果不其然的慢慢變得有些迷糊,甚至會對著自己嗤嗤的傻笑。


    楊明誌無可奈何的纏著妻子,宣布對一間臥鋪房間的占領。給她拿去大衣,脫了鞋,整個人安靜的側躺著,輕輕的為之蓋上羊絨毯子。


    “也好,你安靜的睡覺,反正發車後不久就該天黑了。一口氣睡到天明,我們節約一下糧食,順便更快的抵消掉無聊。”


    楊明誌的邏輯很是清奇,但他坐在舒服的軟床上,整個人仿佛也癱軟下來。


    到了這兒,他真是不禁感慨:“到底是高級車廂,確實有獨到的舒服之處!”


    她安靜的睡覺就好了,楊明誌守在妻子身邊看著他入睡後,又回到車廂客廳,和內務部的人繼續聊聊。


    車窗被悉數打開,楊明誌本意是不想抽煙的,盛情難卻下,不得不和內務部的兩人吞雲吐霧。


    “聽列車長說,最快我們要到九月十一日抵達,真是一個漫長的旅途。等到了地方,有什麽具體的安排?”


    “列車抵達的時間我們本來就是知曉的。”費留多夫誠懇的說:“您真的完全不用擔心,一切都會井井有條。”


    “當然,你們辦事一貫高效。我隻有一個擔心,我的所有行李,它們不可有任何閃失。”


    “它們不會有事,此事我們還將通知列車長,和軍列保衛人員。”


    “好吧,但願到了新西伯利亞,你們還能給我安排一個不錯的住宅。”


    “難道您還擔心住房問題?”費留多夫詫異的說,“您是將軍,你會享受獨棟住宅的福利,就像您在莫斯科享受的那樣。”


    “唉,我享受這些是合理合法,就像現在我紅酒當水喝,也是合法的。隻是我有些負罪感,普通工人還擠在小房子裏,可是我……”


    “您大可放心。”卡斯特留拉搶話,“我曾去過新西伯利亞,那裏的多層住宅樓不多,大量的建築實際是僅有一層的木屋。即便現在城市人口超過一百萬,大部分人還是住在木屋裏的。”


    原來,新西伯利亞湧入近百萬人口,糧食問題通過增派糧食供應解決,住房問題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觀的。


    蘇聯人有自己的辦法,既然“斯大林樓”不能在戰爭期間突擊建立,那就拚命建造最為傳統的木刻楞吧。城市周邊有大量的森林,有些高大的鬆樹有三十米高,樹幹粗的驚人。


    大量的傳統木屋建立而成,至於驅散寒冬的方法,多數房屋就不能采取集中供暖模式,供暖還是非常傳統的煙囪壁爐。標準化的木屋大量建成,由於難以向上層發展,住宅區不得不擴大規模,如今的新西伯利亞市的城區麵積足足漲了一倍!


    在那個位麵,楊明誌對新西伯利亞的了解極其有限,就仿佛俄羅斯遠東的那些城市,城市情況應該都差不多。


    內務部的中尉卡斯特留拉,此人非常渴望立功升職,他隻去過新西伯利亞幾次,就在將軍麵前自吹自擂為“新西伯利亞通”。


    了解那裏的人不多,楊明誌也就隻好聽他瞎掰,再自我思考一番理解其中的有價值信息。


    現在的他基本清楚了一件事,那座城市的確是強大的工業城市,城裏的洗煤廠、鋼鐵聯合體、軍工聯合體一應俱全。使得從原料輸入,到成品的武器彈藥製造,都在一座城市內完成!


    那麽自己研發出的新式武器,先關的工廠即可拿著圖紙生產出試驗品,量產化也能迅速實現。


    也隻有像是新西伯利亞這樣的重工業城市,兵器的產出將是非常高效的。


    談了一些軍事與戰爭,楊明誌也抽了掉五根卷煙。他與兩位內務部的同誌相談甚歡,順便也談起了各自的過往。


    一切不出他所料,他們是非常興奮的詢問起自己家鄉的事。這可如何是好?他們護送部下,監視也是老本行。


    一番虛與委蛇,楊明誌相信這兩位從未到過中國,自己自然有機會瞎掰。


    他努力的轉移話題,主動詢問這二位的家鄉,可是這兩個家夥真不愧是nkvd,說話的確很好聽,結果總是詢問“我的故鄉有鹿,你故鄉有麽”這類話題,無非還是想套話。


    此時此刻,楊明誌真是有些後悔,可是突然結束聊天終歸是自己的不是。


    突然間,一陣刺耳的火車鳴笛,破解了一切尷尬。


    “到此為止吧!有新的軍列開來,我們看看是什麽情況。”


    楊明誌把煙頭扔出床位,雙手插兜,他先是看著一輛巨大的冒著濃厚白霧的車頭緩速開過,接著看到其身後拉著的大量鐵皮車廂。


    戴著眼鏡看得確實非常清晰,他看到那些車廂的大門都被拉開了,一大群穿著軍裝的年輕人,正好奇又亢奮的爭取呼吸新鮮空氣,一個個努力探頭,以欣賞蘇聯的永恒首都莫斯科。


    “是新兵?”


    “是啊!將軍同誌,都是新征召的部隊。”費留多夫湊過來說:“瞧瞧他們的模樣,可能還有些雅庫特人。”


    “雅庫特?”


    “您不知道嗎?嗯,就是比新西伯利亞更東方的地方,可能距離您的中國比較近了。也許他們是來自伊爾庫茲克,或者是克拉斯諾亞爾斯克,許多人說不定還是森林獵人。其中可能有大量的神槍手,這種人將輕易的打爆敵人的腦袋!”


    “唉,但願如此。”


    楊明誌稍稍歎了一口氣,因為他看到那些新兵的臉龐洋溢著笑容,都是些年輕的小夥子,可能許多人才剛剛二十歲。他們應征入伍卻不知道戰爭的殘酷,楊明誌已經能聯想到,年輕的戰士們在思想保守的軍官帶領下,以巨大的勇氣吼著烏拉,衝向德軍的陣地,結果以巨大的傷亡取得慘勝,亦或是撂下一地屍體退了回去。


    來了一群年輕的戰士,楊明誌也就繼續看著火車完全停下。


    隻見那些新兵麻利的跳下車廂,他們真可謂兩手空空,隻有身上的新製服能證明其身份。


    蘇聯不可能提供大量的標準臥鋪車廂,新兵如同牲口般被塞入貨運車廂,忍受數天的煩悶旅途才能在軍營接受一個短暫的休整。在此期間,新兵將得到各自的武器,有條件的話還能再增進一下技戰術水平。通常情況,他們領取武器編入軍隊,就直接成建製的開到前線。


    楊明誌很了解這些情況,畢竟一年半前,自己和戰友們,就是這樣來到明斯克的。


    沒人知道這些新兵的名字,他們衣著相同,一個個長相也非常相似,就仿佛是一群克隆人。


    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蘇聯工農紅軍戰士。


    他們幾乎也都有一個共同的歸宿——在未來三年內戰死。


    畢竟,這群熱情洋溢一路小跑的年輕戰士,他們還不知道,凡是今年征召的新兵,97%在戰爭勝利前就犧牲了!


    一想到這兒,楊明誌就悲從中來。今年三個月前,遊擊共和國決定展開曠日持久的戈梅利戰役第一戰時,主力兵力高達一萬兩千人,各類民兵還有三萬人。


    四十天的鏖戰下來,主力剩下區區三千人!


    蘇軍很多步兵師都遭遇過這種恐怖的損失,可惜數以千計戰士的陣亡,他們是死並沒有針對敵人以一換一。那麽這一趟軍列的新兵,他們戰鬥到最後能消滅多少敵人呢?


    楊明誌真是無法估計。


    新兵剛剛下了車,很快就在他的視野中消失了,這充分證明了前線蘇軍對兵力補充是多麽的迫切。


    小插曲很快就結束了,裝載大量新兵的軍列安靜的聽著,一眾頂著有照明鋼盔的鐵路工人,拎著鐵錘下到路基,開始對軍列車輪挨個檢查。


    這時,換了一身裝扮的列車長謝苗諾夫走進了列車客廳。


    “將軍同誌!”他謹慎的呼喚。


    “嗯,我在這裏。”


    楊明誌扭過頭,赫然看到了一個陌生的男人。此人穿著製服,大簷帽正中心掛著鐵路單位的標致,楊明誌自信看了兩眼,才通過標誌性的大胡子認出,此人就是本次軍列的列車長。


    “啊?您是列車長同誌?”


    “是的,將軍同誌。我換了一身製服,好好的洗了臉,甚至把胡子也清洗一遍,但願剛剛的邋遢形象沒有讓您反感。”


    這人真是畢恭畢敬,楊明誌滿意的點點頭:“沒什麽,您對軍列安全非常重視,我非常高興。”


    “哈哈,謝謝您的理解。從事我們的工作,總是要與煤灰為伴。您覺得這節豪華車廂如何,是否也覺得滿意。”


    “當然,您瞧,地麵是地毯,牆壁都嵌著真皮。我檢查過那些宿舍房間了,所有的床鋪都是軟床。”


    “那麽您還有什麽要求麽?如果有,我會立刻想辦法。”


    “這……”


    楊明誌捏著下巴,他尋思著如果自己真的什麽刺也不挑也不好,故意挑些小毛病,列車長不會覺得工作沒有做好,反而會把工作做得更好。


    “幹脆這樣吧。我們要去新西伯利亞,那裏可能很冷。我的妻子懷有身孕,我自己也不喜歡寒冷。我聽聞這節車廂也是有保暖係統的。”


    “是的!是獨立的煤爐!”


    “就是它,你把爐子搬進來,連好通風管道。”


    “遵命將軍同誌,我這就去辦。還有一件事我要通知您。”


    “什麽事?”


    “列車還有半小時就要開了,請您做好心理準備。”


    “我明白了,在軍列開動前,你必須先解決火爐的問題!我可不希望到了目的地罹患感冒。”


    穿著呢子外衣,楊明誌並不覺得冷,尤其是喝了些紅酒,身子溫暖舒服。隻是他有一個習慣,睡覺的時候連睡衣都不要,頂多穿一件褲衩,如此裹著毛毯或是棉被,所謂無拘無束的睡眠。


    尤其是當下,即將擔任長時期的腦力工作者,全身心的放鬆對以後的工作真是重要極了!


    要無拘束的睡眠,保暖就顯得異常重要,萬一氣溫低自己又把被子等了,沒有脂肪保護的肚臍眼,涼氣能直接作用在內髒,帶早期起來,不一定立刻感冒,先去蹲半個小時廁所簡直是必然了。


    他就坐在皮椅上安靜的等著,再喝點酒漱漱口。


    列車長真是說到做到,他指揮著戴著石棉手套的鐵路工人,將一尊滾燙的小煤爐抬如車廂,後續的工人三下五除二,又將排煙管道接上。


    要說他們辦事為何這麽快,因為這些設備本就是配套,單純是氣候還不冷,就先拆了下來。


    列車長帶來的可不僅僅是這個,他手裏還拎著用麻繩捆紮好的一大疊報紙。


    “將軍,這些是您要的《真理報》《消息報》。我們火車站總要訂購大量報紙,我突擊搜集了一些,其中還有些去年的,希望您能喜歡。”


    “哦!當然。”畢竟是舊聞多,他點名問:“最近一個月的報紙都有嗎?”


    “有!都有。”


    “您將報紙先放在地上吧,無論舊聞新聞,隻要解悶我都喜歡。再說這些報紙也是卷煙的好東西,上廁所也能用得著。列車長同誌,當我下了車把這些報紙全部拿走,您不介意吧?”


    “您當然可以拿走。”


    舊報紙有許多好處,它甚至可以用來糊牆!但楊明誌更清楚報紙都是用輕薄易吸水的新聞紙印刷,使勁揉搓後就變得異常柔軟。現在正是極端匱乏時期,搜集舊報紙作為如廁的手紙,在未來一段時間內是非常必要的。


    這一刻,他覺得一年多的沼澤地生涯,自己對廢物再利用已經變成了一種偏執。


    凡事用好的,不喜歡直接扔,吃完的剩菜也扔掉。鋪張浪費要建立在物資充裕的基礎性。現在,鋪張浪費無異於自掘墳墓!


    列車長很快就消失了,他穿過豪華車廂,又去後麵的車廂視察了一圈,以向所有人宣布軍列即將啟程的訊息。


    其實明眼人站在車窗前,通過地麵彌漫的霧氣,就能判斷軍列即將發車。


    “終於要出發了!”楊明誌看看表,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一刻。他又瞟了一眼天空,烏雲確實比上午多了很多。


    總不會我離開後莫斯科就開始降雨吧?不對,如果一定要下雨,我乘坐的軍列也要在雨水中行進許久。


    楊明誌不喜歡淒涼的感覺,偏偏秋雨總是帶來陰冷與肅殺。


    他繼續看著窗外,霧氣彌漫得更為濃厚了。


    突然,一陣猛烈的震顫,楊明誌差一點為之跌倒。接著,悠揚洪亮的火車鳴笛聲,伴隨著巨量的蒸汽響起,很快窗外就滿是霧氣。


    “終於,列車開動了。等待我們的事前往新西伯利亞的漫長旅途。”


    他的自言自語被內務部的同誌所聽到。


    “嗬嗬,但願是個美妙的旅途吧。”


    “你說的對,費留多夫同誌,但願我的妻子也是這麽想。”


    楊明誌擺擺手,直接走進自己的包廂,隻見的妻子已經被強烈推背感的震動和汽笛的轟鳴所驚醒,她還在揉眼睛呢!


    “小桃,現在感覺如何?”


    “嗯……不怎麽舒服,有些頭疼。”


    “你也真是的,都快做孩子媽了,怎麽能喝酒呢?”


    楊桃吐吐舌,羞愧的給丈夫陪不是之餘,也嗅到了丈夫身上的煙味。,


    “哥,你抽煙了?”


    “抽了幾根。”


    “哼哼,你還說我呢!結果你不破戒了。”


    楊桃故作生氣模樣,楊明誌一時真的有些應接不暇。


    “我們互相監督,你不喝酒,我也不抽煙。”


    “嗯,好吧。其實……其實你抽煙也沒什麽,隻要不要讓我聞到氣味就好。”


    楊桃其實覺得有權勢的男人沒有理由不抽煙,尤其是那種奇怪的雪茄,它更能代表丈夫的尊貴。也就是說,她隻是單純的不像聞二手煙僅此而已。


    她的眼睛很快就看著窗外。


    “我們……我們現在出發了?”


    “是啊,可能一會兒還會下雨呢。你不用擔心,繼續安心睡覺就好。”


    楊桃撅起小嘴,故意撒起嬌,嗲裏嗲氣的嘟囔:“我不,我要看看風景。哥,你也不要走,你和我。咱們一家看看風景。”


    “行!一起看風景。還想不想吃些點心?比如說奶油蛋糕?”


    “可以嗎?我要。”


    “好,你稍等,我這就給你再要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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