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言沒有當場回答黑諾,對於親生的父親,施言有敬有愛。多年來父親對家庭,對子女的付出他身有體會,他沒有因為發現父親的一點隱秘而偏激地蔑視或者鄙薄。父親是一個黨員,添居領導之職,雖然不會喊什麽為黨為國家奮鬥一生的虛話,但他是一個好幹部。他重視自己的事業,專研在自己的科技領域。


    施言心中,父親不是一個貪婪的人,他所處的位置但凡有貪欲,施言家現在起碼可以富庶如解放前的民族資本家。父親充其量算一個識時務者,與其說□□中為了政治路線還不如說為了能夠發揮自己專長而娶貧下中農的母親。改革開放以後父親獲得升遷,更多的喜還是為了才能得以伸展實現。


    施言看過太多別人的權錢交易,但是他認識的父親隻有兢兢業業的工作,在繁忙時書房裏的燈光經常點至深夜。多年如一不貪不占的父親,隻有在關係到親生子女的時候會稍有變通,略有圓滑原則。這些對自己和姐姐的愛施言如何去質疑?他是傾向於信任父親的。


    黑諾會征詢施言的意見,理由是他認為施言應該最了解父親,而不確信的情況下還可以與自己的父親溝通。同時施父也就會明白自己與施言之間沒有秘密,二者始終共進退。就算施言沒有表態,由平時他對父親的評價,黑諾也可猜出他心思。所以黑諾在有所保留的情況下,對施言提出折衷意見:或者先後出行?


    施言果然還是與父親再一次商談,父親給了施言這樣解釋:“我對黑諾提出的建議是真實的,但是理由並非與他商談時的百分之百。因為你才是我的兒子,在我考慮問題的時候,你才是最重要的,最優先的。”


    施父在第一次見黑諾之前就全麵收集了信息,而會見中對黑諾有了進一步的認識。那時候他憂懣結束會麵,真的有氣有恨有不甘,想他半生運籌帷幄,最後自己兒子的脫軌竟然無法阻止,麵對一個小小青年竟然也無法屈之。然而在冷靜之後,他又無奈承認兒子眼光的獨到,承認那孩子值得人傾心。


    不過無論黑諾有多優秀,他的性別就注定了施父的反對。倆個孩子一靜一動,一個狂放一個低斂,那麽和諧的互補使對方的生命完美。但黑諾是個男人,施父一想到兒子以後會被指為變態怪物,必須狠心要為兒子掌舵。


    父親在酒吧聆聽到兒子對黑諾的深情,同時也從黑諾那見到他的堅毅。不能說施父不感動,尤其他驚聞兒子幾乎毀了黑諾的時候,他也心疼那個孩子。走過這般情劫的孩子,還有什麽能輕易拆散他們呢?


    了解兒子有著年輕人都有的叛逆心,選擇高壓震懾不但不會奏效,還有可能激起已經有些羽翼,經濟上獨立的兒子走向極端。萬般無奈隻有迂回曲線救國,所以施父也在賭,賭兒子對自己的信任,賭黑諾對兒子的摯愛。


    當然施父不會將心底話坦誠,但是他也說出了另外的一套真心話,確確實實為兒子打算的肺腑之言。他首先解釋為什麽反對黑諾一個人先走,因為就他知道的黑諾是得到美國朋友的支持才順利簽證,也就是說黑諾人尚未進入美國,但是已經有走進美國社會的趨勢。而施言因為語言恐怕會被拒之門外,若再遲一年迎接他的隻會是旁觀者的角色,一個無法打入黑諾生活圈的施言在美國能夠保證黑諾身邊的位置屬於他嗎?


    其次,施父有很多現成的例子甚至施言都有耳聞的人,他們被公派出去進修,也曾山盟海誓,也曾鴻雁傳書,但是最後回來的已是寥寥無幾,能夠最終攜手的更加是罕如稀世。施父語重心長地告誡兒子:“不是說感情不真摯,而是隨著時間空間變化,隨著身邊環境的變化,有些變化的發生是無法避免的,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


    另外,施父還無限慈愛地凝視自己的兒子,小言,爸是真的不願意你們……其實,他也是很不錯的孩子,我側麵了解到的他甚至會為你驕傲,驕傲我的兒子慧眼識人。如果你們才開始,我就算給他公費派出去也要將他送到遠遠的你看不見的地方,但是現在太晚了。你長大了有主見了,我這樣做,我的兒子大概會與我宣戰,我或者會失去兒子。


    “爸。”施言鼻子發酸。


    施父拍拍兒子的手:“我不是譴責你,兒子,我隻是做為一個過來人,做為一個男人,想和我的兒子嘮嘮心裏話。小言,你相信老爸的眼光嗎?我說黑諾那孩子非池中之物。”


    聽見父親給愛人那麽高的評價,施言當然喜悅帶著得意。點頭。


    “如果你覺得將來還遠,你們之間還有未確定的可能性,你可以放手讓他自由成長;如果你認死了這輩子就是他了,你這樣隨他心欲將來遲早要吃虧的。那孩子是一個肯下狠心的人,這點上你比不過他。所以我即使接受你選他,我也要確保你占居主動權才放心啊。我的兒子怎麽可以讓別人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最後施父拋出的誘惑是公派,有了公派學業上的壓力會大大減弱,施言能夠為以後拿到晉身的資本何樂而不為呢?同時由於公派,黑諾將不會承受外人那麽大的恩情。施父讓施言考慮好了盡快和黑諾達成一致,因為黑諾畢業在即,他必須要拿回派遣證(畢業分配憑證)。


    父親沒有掩飾對他們的否定,但是他表現出因為對兒子的愛而純然站在兒子角度的考慮,還是令施言動容的,這是施父的狡猾世故與老謀深算,也讓他的說理越加顯得誠懇真摯。


    別說施言,就連阿鬆、牟維新和黑諾周六齊聚一堂聽見這一套說辭,也認為施父是強忍心痛為兒子盤算。施言不可能不被影響,阿鬆以前就覺得施父很好,現在更覺得一個父親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值得尊敬信賴。


    牟維新持樂觀態度,因為不管怎麽說,假使施父這一手是權宜之計,起碼也證明了施父還是有一半的心裏準備要看將來發展。隻要施言黑諾倆人矢誌不移,假的也會變真的dd公派出國。


    黑諾有感激之情,但是他舍不得一路奮鬥的成果就這樣放棄了,因為這不單的他一個人的努力,這其中有居功至偉的唐朝,有情深意重的於瑤,有支持幫助的教授,學長和學姐。施言看穿黑諾的猶豫,他雖然不願意黑諾先走,也不想勉強為難他。他告訴黑諾,聽從內心的呼喚,無論是什麽,自己都尊重並且支持他的決定。


    因為顧少萌並不知情,牟維新今天也沒有通知他,到吃完飯覺得應該出來樂和慶祝了,才找了顧少萌。維新是真的為黑諾高興,有幾分苦盡甘來的高興,施言黑諾都是他很重視的兄弟,前一段他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沒少跟著上火。


    顧少萌進到□□就被一個女生拉住,瞪眼一看認識dd貝戈戈。他以為那一幫來人裏還有和她很熟悉的秦明旭,卻不知道就是明旭出賣了施言今天來的消息,於是領著人就要了包廂等他們。結果一會服務員開門,隻有四位進來,然後他們看見了貝戈戈。施言表情有些不自然,黑諾的笑容頓時冷凝,阿鬆狠狠瞪他,維新則苦笑。


    “施言,”貝戈戈直接走向施言:“好久不見,我有給你打電話……”


    黑諾直直走過去落座看酒水單,施言有一絲尷尬,回了一句好久不見直接坐到黑諾身邊,伸手拉過單子共看,眼角瞄著黑諾。貝戈戈咬著貝齒,委屈地看著施言。


    “你們倆負責我們包廂?”阿鬆問先擺果盤的服務員,聲音大到人人聽見。


    “隻有我是。”


    “那你去忙自己的吧,我們人少用不著那麽多人。”阿鬆對貝戈戈說。


    “施言,”貝戈戈求助的喊施言。


    “你工作吧,不耽誤你上班。”施言抬頭淡淡應一句。


    貝戈戈衝出去,在衛生間一頓砸門發泄。剛剛看見黑諾,她的妒恨就象毒蛇吐了信子,施言竟然又和那個賤人在一起。施言那次與她滾到床上,她就知曉黑諾一定是和施言分手了,歡天喜地以為自己可以獨占施言一段生活,但是施言寧願抱□□也不肯看癡癡等候的自己,讓她懊惱忿忿。


    秦明旭的趁火打劫讓她扭曲地提供了咳嗽藥水,她知道會有什麽作用,暗自也想施言身不由己在沼澤裏無力自拔,自己才有機會。可是那個賤人如果回到了施言身邊,施言定然不會再沾惹藥水。貝戈戈清楚幹淨的施言是自己遙不可及的天神,隻有他掉到汙穢泥沼中,自己才與他是一類人,才有接觸的良媒。


    那個賤人的幫凶dd邱林鬆。貝戈戈曾經聽說過他是喜歡黑諾的,為此還和施言產生了隔閡,可剛剛他竟然也在場。貝戈戈不明白黑諾有什麽神秘本領,可以讓施言那麽獨占欲霸道的人與競爭者化敵為友,和睦相處。看著倆個男人都寶貝黑諾的樣子,貝戈戈氣血直頂腦門。


    她守著施言包廂的門,自然就會守到去衛生間的施言,貝戈戈由陰影中站出來:“施言。”


    “嗯?”施言麵對貝戈戈委屈的雙眼,不見任何波動起伏的情緒。


    “我很想你。”


    “謝謝。”


    “你們和好了?”


    “我們一直這樣,哪來什麽和不和好?”施言向來對她緘默自己的隱私。


    “施言,我,我不爭,你有時間找找我就行。”貝戈戈帶點啜泣,可憐兮兮地望著。


    “對不起,我不會找你。你也別浪費在我身上,你都清楚沒有意義。”施言與她擦肩過,走向前方站立的黑諾。


    黑諾當天沒有外宿,施言也不堅持送他回寢室,阿鬆擔心是遇見貝戈戈導致黑諾不愉快。實際上黑諾和施言舊情重燃以後,至今也不曾恢複身體的激情碰撞。施言憋得漲,忍得苦,但是他堅持等黑諾舒展開自己的身體迎接他,他不忍心黑諾不情願下的隱忍。


    次日施言沒有去學校再看黑諾,而是開車去了一所比較有名氣的美容美發學校。阿鬆不明所以地跟著,見三哥谘詢以後報名交錢,他壓住了施言遞出的錢:“三哥,你什麽意思?”


    “兩不相欠。以後就是陌路了。”


    當施言將化妝班資料袋交到貝戈戈手裏時,貝戈戈看見學員證上學校名頭就一臉激動與驚喜。那是全國連鎖的學校,學費不訾,多少人想學一門手藝都因為費用望而卻步。


    “谘詢的負責人說,女生美發通常不如男生容易出成績,所以我給你選了化妝。”


    貝戈戈興奮地撲過來,施言閃身拒絕,貝戈戈一愣。


    “我們以後就是陌生人。”


    “不,”貝戈戈明白了,冷笑道:“你是怕我糾纏你,你怕我告訴他咱們之間發生的事。我不要……”


    施言抓住貝戈戈往回塞的手腕:“你認為我會怕你?”


    貝戈戈不服地問:“那你收買我幹什麽?”


    施言肅然瞪視,鬆手:“雖然你真假參半,但是我自己也有責任。這是對你那點真與曾經的幫助的回報,其他我不再追究,好自為之。”


    “我哪裏有假?你吃完想……。”


    “你是學生?在上音樂學院?”施言見她心虛,又問:“你在□□是做服務員的?”


    貝戈戈臉變色,冒出細汗。她低著頭掩飾慌張,已經無法咬定謊言。


    “做這一行不是長久之計,這不是青春飯,而是走向垃圾。現在台灣影樓紛紛開始進軍大陸市場,他們很缺少化妝師,這技術畢業快,工作搶手,我相信這一技之長不僅是滿足溫飽,隻要認真會有很好的前景。得到別人尊重而不是歧視並不難!”


    “施言,”貝戈戈腳下的水泥地落上了水跡。


    施言沒有應聲,他頭也不回地走了。車子已經遠去,貝戈戈才抬起了滿臉淚痕的頭,她向著遙遠的車影追奔,車一拐彎,消失在視野中。貝戈戈雙手環在嘴邊大聲喊出來:“施言,施言,謝謝你……”


    淚如泉湧,一切都模糊。貝戈戈竭力擦去一串串眼淚,手捧著那張學員證深情而又珍惜地親吻。在此時此刻,她才真正地愛上施言,不是癡迷英俊,不為虛榮身份,隻因為他值得。


    施言,祝福你,真心祝福你。我真的很幸運遇見你。謝謝你,謝謝你最後拉我出泥沼,謝謝你,謝謝你給我未來。帶著淚貝戈戈綻放著青春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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