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學期是黑諾的豐收年,施言愛逾性命的嗬護寵愛讓這朵愛情之花遺世盛開;而在學院裏,謙虛而富有威信的黑諾被輔導員、學生會主席、部長著重指點著成長起來,水到渠成地將成為新一代學生會骨幹。分別考取了研究生的主席、部長畢業在即,一年的接觸對黑諾的奮發上進是惺惺相惜,對他的慧捷機敏是孺子可教,對他的隱忍持重是欣賞。是以拋開工作的上下級關係,黑諾與他們也締結了深厚的師兄弟情義。


    大四畢業生離校了,黑諾送別了禦任的學生會主席李明啟、自己的部長張博,漫步在校園的林蔭綠地。剛剛二位學長都留下了自家的電話號碼給黑諾,李明啟還叮囑黑諾社會實踐的時候不要忘記帶上號碼,到了北京聯係他。黑諾內定大二將一躍成為學生會副主席,而非按步就班接任宣傳部長,所以他要參加a大暑假的社會實踐活動。(各學院學生會主席們參加,學校出經費)


    黑諾沒有回家,而是給家裏打了電話以後直接從學校出發到北京的。施言對他的集體活動占用私人時間,稍有一點微辭,要求黑諾到了北京以後每日都要給他打電話。其實在北京的日程安排並不緊張,為期10天的社會實踐中黑諾有不少空閑時間。黑諾總是在白天施言父母上班的時候找公用電話打給他,再告訴他這邊的電話號碼由施言反打回來以節約電話費,當然也少不了麵對電話機主的臉色,黑諾主動在付費的時候每次多交一元錢表示感謝。


    黑諾從來沒有在晚上給施言打過電話,因為那時候父母在家,即使用子機黑諾也不願意,而且施言的社會應酬一般都集中在晚上--因為父母而衍生出來的應酬。施言的媽媽很熱衷介紹自己兒子和一些有素質的人結識、交流……(素質在這裏的定義是有錢有勢,非富即貴)


    李明啟很高興黑諾依約電話聯係他,他的家就在北京,所以除了帶黑諾逛逛家附近的月壇公園,還熱情邀請黑諾回家吃飯。當他知道黑諾除了大學以外是第一次出他們省,立即在黑諾方便的時候陪他一起去了幾個門票便宜的古跡,還專門去了海澱區的名校參觀一圈。


    李明啟身高突出,但是屬於那種不笑不說話的人,所以自然把因為身高帶來的俯視眾生的淩駕於人的感覺化解掉,讓他看起來總是一幅文質彬彬、充滿書香、平易近人的樣子。可黑諾因為近距離接觸,了解這位學長有多麽睿智深沉。


    生在祖國的首都這個文化、政治中心的李明啟,與施言的四處旅遊增長見識的眼界開闊是截然不同的。黑諾很喜歡傾聽學長對事件的分析、評價,不是那種嘩眾取寵的見解,卻經常是一針見血地找到關鍵之處,黑諾也希望自己可以象學長一樣,但那是生活中日積月累才可以獲得的財富。


    黑諾在學校也是有一些愛慕者的,僅學生會裏就有暗許芳心兩顆,所以李明啟玩笑地詢問黑諾對女朋友的人選是否有了最後的決定?黑諾連情書都收到過,也有潑辣的女生直接提出約會的,他就算是菜鳥,也不再羞澀到麵紅耳赤。


    “院裏不是禁止學生戀愛,要學生會以身作則嗎?”


    李明啟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你丫的給我也裝,打丫的馬虎眼,那些家夥哪個沒有老婆的?張博現在正在他老婆家裏表現呢。”李明啟真的是有回家的感覺了,他原來在學校可不是這樣說話的,做為學生會主席的他講說注意普通話裏不帶北京特色方言,以免授人高出一籌的優越感。


    黑諾也知道大學裏戀愛成風,學生會的幹部們也是地下情蓬勃。本來嘛,要這些蘊華的青年男女朝夕相處卻不滋生感情就有些違背常理,無論品學兼優、還是渾水摸魚的,都是一顆心躁動的年紀,學校一句禁止戀愛的不成文校規是沒有太大約束力的。


    做為公開的秘密,幾位部長都在本院或者外院有女朋友的。但是黑諾最好奇的是主席,眼前這位。據他的後知後覺,李明啟也有如花美眷,而且名字如雷貫耳的響亮--劉欣,a大學生黨校的秘書長。劉欣在畢業後選擇了奔赴澳大利亞求學,她的姑姑在那裏,所以李明啟應該是處於失戀階段。而黑諾看見的李明啟精神抖擻,心情開朗,完全找不出強顏歡笑的痕跡。


    回想高三複課,施言的離開,自己痛得失控而算計他;再想到離校前一天的夜幕下,自己遇見了手拉手的李明啟與劉欣,他們甜蜜得一如剛剛定情的愛人。黑諾由衷地佩服李明啟的堅強,又不理解他的反應,難道那些感情是虛假的鏡花水月,順應大學潮流的產物嗎?黑諾審視的眼光,要李明啟失笑:“你小子研究古生物呢,拿眼光解剖我啊。”


    黑諾笑言:“解剖了,可是什麽也沒發現。”


    “發現我有金剛不壞之身了吧。”


    “還是肉體凡身。”


    “屁,肉體凡身已經隨著劉欣坐化了,現在你看見的是我的元神。”


    黑諾大笑,李明啟這樣說話,最起碼代表了他並沒有在失戀的傷痛裏自我折磨。所以黑諾直率地問出可能性:“秘書長以後還回來或者你去澳大利亞是嗎?”


    “不。”簡潔幹脆沒有一妙思考的答案。


    黑諾就不明白了,如果不是他們約好了將來的攜手,怎麽李明啟會真的不傷心啊?


    “她大三的假期就去過澳大利亞的,那時候她就決定以後要去那裏留學,定居。我是在之後追求她的,她明白告訴我以後要離開,問我還要她這個兩年期限的女朋友嗎?


    我問她為什麽一定要出國,為什麽要定居在別人的國家,讓自己成為少數民族?


    她給我講了一件事,隻是去澳大利亞旅遊的她玩了半個月之後,對旅遊勝地的興趣就剪滅了不少。家附近就是悉尼大學,所以她自己跑到那裏參觀世界知名學府。她遇見了華裔後代,聞聽她來自china,同種族同膚色讓他們自然而然就親切攀談起來。可是當華裔問她鴉片的味道,劉欣對這種侮國行為憤怒得幾乎失控,奇怪得是他居然還一本正經地勸劉欣不要吸食鴉片。”


    黑諾瞠目結舌,李明啟講述的奇遇算得上匪夷所思了,李明啟繼續說:“那潑辣的家夥氣得揪著人家就問哪裏看出來她是吸大煙的。人家回答得妙絕:中國不是家家抽鴉片,人人吸大煙嗎?”


    “他是甲午戰爭那會的遺老?”黑諾笑不出來。


    “他不是,但是他的祖宗是!”李明啟認真又冷然:“就是這樣,老一輩或者在那種環境中走了,就這樣告訴的下一輩,一代代傳下來,就連咱們自己人也還眼盲心瞎地看中國呢。劉欣很有感觸決定畢業後去那裏,她說清朝的閉關鎖國造就了幾乎百年後的荒謬,那麽我們就花近百年去把他糾正回來。她為自己選的方向就是要在中國與澳大利亞之間建構出溝通的橋梁。”


    “那你們倆呢?”


    “我們?我們談了一場很美的戀愛,兩年,但是非常美麗,因為沒有欺騙,沒有眼淚,有的就是共同的記憶。”


    “這算什麽?”黑諾無法苟同。


    “算戀愛!你覺得沒有走到最後的感情不可以算感情嗎?”


    “我不知道。我想真的喜歡是不會分開的。”黑諾對他們可以輕易放棄美滿的感情很茫然。


    “我知道自己欣賞她的才華進而喜歡她、愛她,如果因為不能長久就把這份喜歡放在心裏不說出來,一輩子都不要她知道,我才會真的窩囊、真的後悔。說出來,她如果也喜歡我,我們就把這有限時光變為一生,人一生不足百年,我們互相給對方兩年,不長,但是全心全意,那這兩年就貫通了我們一生,足夠長了。


    不是說什麽不爭朝暮的感情,也不是說注定了分開而保留著付出。我們都有自己的目標與責任,我家除了我姐,就我一個兒子,父母怎麽會願意我離開,即使大學出了北京,他們也難受了好久。劉欣那麽高遠的誌向,她的能力其實是很有可能實現自己抱負的,我當然也不可以要她為我放棄。”


    接下來他們並沒有糾纏在感情線上,李明啟覺得黑諾腦子很靈,雖然以前的環境是井口大的天,但他屬於那種一點就通的人,所以點撥了一點在學生會工作的要領,特別要黑諾利用職務之便,加強與院領導們的溝通聯係。


    黑諾這兩天有些糊塗,那天和李明啟在一起聊過劉欣的事,黑諾一直以為他說的兩年貫通一生是代表著李明啟愛劉欣一世,還擔心學長以後會不會找女朋友,會不會無奈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結果在後一次的見麵中,李明啟被黑諾的想法逗笑了:“我又沒有得罪你,丫幹嘛要我悲慘一生,娶不到愛人?”


    “你不是說和秘書長沒有再續前緣的機會了嗎?你們又聯係了?”黑諾驚喜這才幾天,他們就有好消息。


    “你怎的榆木腦袋感情不開竅,死腦子,趕緊回去好好找個女朋友去談一場戀愛。”李明啟笑罵:“我們在畢業走出校門的瞬間就成為單身貴族了。我以後娶的老婆當然是以後的愛人。”


    “你以後還會有愛人?你還會愛上別人?”黑諾驚問。


    李明啟也驚詫:“我以後不應該有愛人?不應該愛別人嗎?”


    黑諾不成言,李明啟愛別人不就是對秘書長感情的背叛嗎?而且一份真情在心的人,怎麽去麵對另外一份感情呢?腳踏兩條船,孰是真愛?


    “我們在擁有戀情的時候都很珍惜,沒有遺憾留下。現在她已經在澳大利亞,我相信她還會遇見同路者。我願意她追求自己的幸福,把握自己的幸福,我不認為她幸福了就是對我們之間過去的背叛,同樣,我也會有自己的愛人,自己的美好未來。如果在將來她與丈夫來參加同學會,發現我孤家寡人傻逼地說自己在癡等她,我才覺得自己背棄了我們的宗旨,背棄了我們曾經的快樂。”


    李明啟的話是有部分道理的,如果真有李明啟說的那一日,所謂傻逼做法是不可取。可是黑諾還是轉不過那彎兒,分手都不說留戀的感情是真的嗎?已經有了一生的愛戀,還可以再次尋找愛情?這太難以取信了。


    李明啟覺得黑諾在感情方麵太單純,才不會理解。而黑諾告訴他感情是一杯水。當李明啟聽取了黑諾一杯水的理論,他感慨笑歎:“黑諾,你小子保準在發展地下情呢,初戀吧?你喜歡的人太他媽的幸運了,但是人家要不誠心,你就等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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