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發麻的雙腿去了吃飯的地方,桌子上,擺放著的空盤,已經一片狼藉,隻是零星地剩了一些菜幹葉子,也早已經沒了溫度。


    桌上放著的飯盆裏,也隻有甚至完全可以數的清顆粒的米飯,雖然知道自己來了也沒什麽好東西吃,但她沒想到竟然什麽都沒給她剩。


    “小月姑娘?”


    一個極輕的聲音在她身後輕輕喚了她一聲,回頭,見是一個跟容晨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手裏端著一碗已經有些涼了的米飯,正在用一雙好奇的眼神望著她。


    “小月姑娘,這是我給你留的米飯,你先吃吧。”


    她將手裏的米飯端到小月麵前,低聲道:“劉媽媽不讓我們給你留吃的,這是我自己偷偷留下的,你趕緊吃吧,被劉媽媽發現了就慘了。”北堂毓月有些驚訝地看著麵前的小姑娘,見她一臉純真地看著自己,不像別的下人們那樣用幸災樂禍的眼神看她,在這種時候還有人願意幫她,北堂毓月的心裏有些感激


    。


    “謝謝。”


    她看著那姑娘,動容地道了聲謝,也是餓極了,北堂毓月也沒客氣,伸手去將小姑娘手上的碗接了過來。


    啪——一聲,手上的碗,摔在了地上,碗裏的米飯,散落了一地。


    北堂毓月皺了一下眉,手上毫無知覺,竟然連碗都端不住了。


    “對不起。”


    北堂毓月跟小姑娘道了聲歉意,蹲下身將地上的米飯撿起來。


    小姑娘也趕緊蹲下幫她撿,看著她通紅又遲鈍的雙手,歎了口氣,“劉媽媽也真是的,這麽冷的天,怎麽能讓你用那麽冷的水洗衣服呢。”


    北堂毓月笑了笑,楊雪柔關照過的,她當然得賣力表現了。


    “往常冬天洗衣服的時候,都是要用熱水的,王府裏的熱水都是夠用的。”


    小姑娘繼續道,北堂毓月也沒說什麽,在王府當中,她現在的身份大概是連個下人都不如,多抱怨不如多做事。


    “現在米飯都髒了,你還怎麽吃啊。”


    小姑娘同情地看著北堂毓月,歎氣道。


    北堂毓月不以為意地笑了一笑,將米飯撿起放進嘴裏,驚得那小姑娘立即上手去阻止。


    “這都髒了,你怎麽還吃啊。”


    北堂毓月苦笑了一下,沒說什麽。


    現在連填飽肚子都成問題,她還有什麽資格嫌髒不髒的?


    況且,以蘇柔對她的怨恨,今日這一番羞辱,怕還是九牛一毛而已。


    “小月姑娘,你是不是得罪了表小姐了啊?”


    北堂毓月動作一頓,沉默了半秒,點點頭,“嗯,算是吧。”


    她跟楊雪柔之間的恩怨,可是從小積到大的。


    “難怪呢,我今天聽到那翠兒姑娘特地交代劉媽媽要特別關照你。”


    北堂毓月看了小姑娘一眼,笑了笑,也沒介意。


    從她被容祁帶進肅王府準備做牛做馬開始,她就已經料到了今後的日子不好過。


    “這頓飯謝謝你了,不過……以後你別冒險了,要是被劉媽媽發現了你就遭殃了。”


    看得出來,這小姑娘心性單純,進王府的日子應該也沒多久,不知道王府裏那些良心能吃人的人有多可怕。


    小姑娘聽她這麽一說,果然眼底掠過一絲害怕,可似乎又在糾結著什麽。


    “但……但是他們一直不給你飯吃,還讓你做這麽多事,你受得了嗎?”


    “放心,沒事的。”


    北堂毓月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沒有說出心底的想法。


    容祁是存了專門羞辱她的心思讓她呆在肅王府裏頭的,又怎麽會讓她輕易死了。


    “你趕快離開吧,別讓人給看到了。”


    小姑娘看著北堂毓月,雙眼裏透著一絲同情,可想到自己被發現了會受罰,猶豫一下,道:“那我先走了,下次我再偷偷給你留點。”


    她後半句壓得有些低,北堂毓月看著她那天真又認真的模樣,點頭笑了笑,“好,謝謝你。”


    那小姑娘走後,北堂毓月蹲在地上將散落的米飯收拾幹淨,手指被凍得依然不怎麽靈活,她收拾的動作很慢,突然間,一雙黑色的絨麵長靴,橫在了她麵前。


    北堂毓月的手,下意識地抖了一下,尖銳的瓷片一瞬間紮進了她指尖的肉裏,鮮血瞬間沿著指尖湧了出來,可許是因為手指凍僵了,她並沒有感覺到多少的痛意。


    趕忙起身,她不安地看著麵前那雙深邃又深不可測的黑眸,不知道那小姑娘給她留飯的事會不會惹惱了他。


    “容……世子。”


    她立即改了口,眼眸低垂著,像一個做錯了事被發現的孩子,儼然沒注意到容祁在聽到她這一聲“世子”的稱呼時,眼底一閃而過的薄怒之色。


    容祁沒有說話,那一言不發的威壓感讓北堂毓月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雙手也不知道該放在何處,整個人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容祁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她被瓷片渣子刺傷的指尖,血紅的顏色,讓他覺得異常得刺眼。


    終於,他開口了,“沒想到你還挺有本事,在洗衣房這種地方,竟然還有人會給你留飯。”


    北堂毓月的手指,顫了一顫,驀地抬眼看向容祁,幾次張了張嘴之後,道:“那小姑娘隻是好心,請世子不要為難她。”


    一聲嗤笑從北堂毓月的頭頂上方掠過,北堂毓月抿著唇,眉頭微微蹙起。


    “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要為別人求情,北堂毓月,你這聖母當得真是一點都不虛。”


    “人家隻是好心,因為我而受了連累的話,我會於心不安。”


    北堂毓月垂著眸,複雜的眼底,掠過一絲複雜。


    容祁的目光,依然停在她還滴著血的指尖上,心頭好似也被那尖銳的瓷片紮了一下又一下。


    就在北堂毓月以為容祁過來,定然又會讓她難堪的時候,他又突然間一聲不吭地走了。


    北堂毓月有些驚訝地看著容祁一聲不吭地出現,又一聲不吭地離開,完全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不過,容祁走了,她倒是鬆了口氣,就怕她會找那個丫鬟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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