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禮強懶洋洋的躺靠在車上,閉著眼睛,盡量什麽都不想,就感受著車輪轉動的軲轆聲和在路上細微的顛簸感,車裏的銅製香爐裏麵,正吐出一絲氤氳的的香氣,外麵烈日炎炎,而車內存儲著冰塊的冰櫃,卻讓車裏的氣溫比外麵低了好幾度,感覺非常的舒適。


    沒當官之前覺得當官威風八麵,而真正權傾一方之後,嚴禮強才發現,其實這當官也沒有他想象得那麽輕鬆那麽好,特別是對像他這麽有責任心的人來說,每日吃香喝辣酒池肉林前呼後擁固然容易,但是他卻沒有辦法心安理得過那樣的日子,所以也隻能咬著牙,扛起肩上的擔子,就算累,就算苦,就算無聊,也隻能撐著,坐在這個位置上,你就是別人的依靠,而你再無依靠!


    除了讓自己強大起來,再也沒有任何的辦法。


    就像此刻,哪怕嚴禮強想要靜一靜,但是同樣和他一起坐在車裏的錢肅和陸文斌兩個人,卻依然讓閉著眼睛的嚴禮強在這種時候也不得不在處理公務。


    馬車在離開平溪城之後,先是錢肅在匯報了整整半個小時的公務,說的就是祁雲郡現在的財政收支情況,然後又輪到陸文斌說了半個小時平溪城沙突人聚集區的工程興建的情況,兩個人輪著說完,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差不多就過去了,而三個人所在的這輛四輪馬車,也在官道上,和隨行的500名騎兵護衛們走出了好幾十公裏。


    這個過程,嚴禮強一直閉著眼睛,沒有出聲,錢肅和陸文斌也知道嚴禮強這些日子在督護府的官衙裏累的夠嗆,所以兩個人也不奇怪……


    “最新的朝廷邸報今早剛剛發到了督護府,我看了,那邸報上說,渚州七月果然大旱,現在雖然八月還沒過去,但看樣子,旱情還會進一步加劇,渚州八月大旱已成定居,從三月開始,渚州很多地方就沒有再下過一滴雨,渚河已經差不多幹枯,平瀾湖的的湖麵縮小了差不多一半,除了大旱之外,渚州今年還遭了蝗災,邸報上說渚州境內千裏良田,今年可能要顆粒無收,蝗蟲遮天蔽日,過處寸草不生,七月份的時候渚州已經有災民開始逃荒了,朝廷已經在想辦法調集錢糧賑災了……”


    錢肅一邊說著渚州大旱的消息,一邊觀察著嚴禮強的臉色,這條消息雖然刊在了朝廷的邸報上,消息的位置也不顯眼,但是錢肅知道,這不是一個普通的消息,事實上,這個消息牽動著大漢帝國億萬人的心弦,這個消息帶來的影響,可比渚州大旱本身還要嚴重百倍……


    ——大漢帝國元平十六年五月,柳州天狗食日……


    ——大漢帝國元平十六年八月,渚州大旱……


    柳州的天狗食日已經發生,但京畿之地還是會有人心存僥幸,而這次渚州大旱的消息傳來,降徹底擊碎那些僥幸之人心裏的最後一道防線!


    這大漢帝國的一切,那石龜的背上早已經有了預言,現在還留在京畿之地,到了明年這個時候,那就真的隻能屍骨不存了。


    果然如錢肅所料的一樣,之前一直閉著眼睛在休息的嚴禮強,在聽到關於邸報上渚州大旱的消息的時候,終於睜開了眼睛,歎了一口氣,然後開了口,“帝京城那邊有什麽消息傳來麽?”


    帝京城的消息,當然不會寫在邸報上,不過督護府也有帝京城的消息來源,甘州會館和每月源源不絕往來帝京城的運送天下第一廠的羊毛製品的商隊,都會把帝京城的第一手消息帶回來。


    “帝京城上個月就有些混亂了,因為帝京城的皇帝陛下和很多達官顯貴關注渚州的消息並不需要等到邸報發出來才知道,而是渚州那邊幾乎每日都有消息傳到帝京城,就在上個月,帝京城中不少達官顯貴的家族已經大批大批的開始從帝京城中撤離,到處都是在典賣的豪宅大院,整個帝京城,現在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想辦法,整個帝京城的房子,現在已經完全賣不掉了……”


    “那些達官顯貴和豪門大族不管去到哪裏,都有後路,隻是京畿之地,百姓眾多,朝廷這次的邸報之中可有疏散之策!”嚴禮強問道。


    “邸報之中提了一句,說是孫冰臣主張帝國境內的各州各郡按遠近和比例承接京畿之地逃難的百姓,各地一起分擔,就連甘州好像也分擔了疏散京西畿20萬人的指標,隻是孫冰臣這提議雖然好,但要真做起來,難度絕對不小,這可不是疏散十萬八萬的事情,而是上千萬的人口,我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這麽多人口要逃難,哪裏是朝廷下個命令就能解決的,這麽多人一動起來,不說是京畿之地,就連靠近京畿之地的幾個州的局麵恐怕也要混亂起來……”


    嚴禮強也在心裏歎了一口氣,這局麵他也料到了,隻是相比起讓那麽多人沒有任何反抗和掙紮就無聲無息的死在明年的天劫之下,嚴禮強覺得,不管怎麽樣,讓他們知道天劫要來,然後各憑本事,離開帝京城闖出一條活路要好,後者雖然也有可能會給地方上帶來很多的混亂,但有一點,起碼不會死那麽多人。


    “邸報上有白蓮教的消息麽?”


    這白蓮教是嚴禮強此刻最擔心的,以白蓮教的尿性,嚴禮強覺得白蓮教在這種時候如果不鬧出點幺蛾子來,簡直不合常理。


    錢肅搖了搖頭,“邸報上沒有白蓮教的消息,隻是我聽說這幾個月大漢帝國各處的白蓮教就像一下子銷聲匿跡一樣,就連南方那幾個鬧白蓮教鬧得厲害的地方,白蓮教也一下子沒有了消息,不知道白蓮教在搗什麽鬼!”


    嚴禮強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這種時候,沒有白蓮教的消息或許就是最壞的消息。


    “錢叔,我們祁雲郡我看也準備一下,這一次京畿之地逃難的百姓肯定多,咱們祁雲郡雖然離京畿萬裏迢迢,但也可以出一份力,京畿之地人才薈萃,我看可以派人到京畿之地招徠一批人才,工匠優先,其他隻要有一技之長或者獨門手藝和本事的,武士也可,文匠也行,都可以來,隻要他們一個人願意來,咱們這裏就能給他一家老小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這事錢叔你找人好好合計一下,看看咱們這裏還缺什麽人才,能安頓多少人,等車次從營衛縣回去就可以辦……”


    “禮強你的想法倒好,隻是做這個可要花不少錢,現在督護府也沒有多少錢,恐怕……”


    “錢的事情錢叔你別擔心,我們嚴家出三十萬兩銀子,錢叔你隻管拿去花就是!”


    “有錢就好辦,這些錢真要拿來安頓人的話,我看最少也可以安置個萬把人,也就是路上的花費有些大,那些人都有本事,隻要來到平溪郡,自然能找到掙錢的活兒,養家糊口問題不大。禮強你倒是好心……”


    “求個心安吧!”嚴禮強歎了一口氣說道,“對了,製造局那邊我讓那些工匠研究的機器造出來了沒有?”


    “你說的那氣錘倒是研究了好些日子,有了一些眉目,隻是你說的那鑄幣機,難度有些大,就算你畫出了圖紙,那些工匠們也還在琢磨,恐怕還需要一些時日……”說到這裏,錢肅有些不解,“那氣錘的作用工匠們倒還好理解,隻是禮強你說的那鑄幣機不知用來幹什麽……”


    嚴禮強撓了撓頭,“那個鑄幣機可以把金銀之物分成重量相等的小塊……”


    “現在金銀也可以用啊,為什麽一定要分割成小塊呢,還要專門弄個機器?”錢肅不解的問道。


    嚴禮強一下子不知道怎麽給錢肅解釋,因為把一塊塊的金銀鑄造成貨幣,這從很多方麵來說都是有跨時代的重大意義的,隻是大漢帝國的人不明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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