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沁湄慌張無助,第一時間,陳嘯天是開心的。就如同剛捉弄了鄰家妹妹,把人小姑娘弄的嚎啕大哭的臭小子一樣的開心。


    但過了一會兒,心裏又有些泛酸。他這一走,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何時才能見到沁湄,見不到,會想她的吧,不知道他不在的日子裏,她會不會想自己。


    忽然,有些不舍。


    陳嘯天走到沁湄身邊,推開窗戶,窗外的風一下子就鑽了進來。仿佛屋裏的沉悶被這涼風吹幹淨了一般。


    “我盡快回來。”看了一眼遠處黑壓壓的桃林,陳嘯天答道。


    這冬日的風還是有些冷,隻是一會兒,陳嘯天就又關好了窗戶,怕沁湄凍到。


    沁湄還處於沒有消化掉陳嘯天的話的狀態。出征啊,他要出征啊……什麽時候回來?真的要一年兩年?會不會受傷?會不會傷很重?會不會回不來?各種念頭在沁湄腦子裏不停的閃,就像一鍋沸騰的水,不停的翻著泡。


    “沁湄,我要走了,再唱首歌給我聽吧!”陳嘯天的手覆上沁湄的手,掰開她手裏攥著的杯子,把她因為緊張而發冷,因為一直緊扣著杯子而發白的指尖握住。“別再唱我若無心你便休了,好不好?”


    沁湄本來的思維就不集中,這樣被陳嘯天輕聲請求著,一時有些找不到方向。她本能的抬起頭,看著陳嘯天的眼睛,像被吸到他的溫柔裏。


    “好”她點點頭,陳嘯天牽著她走到箏邊上,扶她坐下,自己就跪坐在沁湄旁邊,認真看著沁湄的每一個動作,想把這些都記下來,日後見不到她的時候,可以拿出來聊以慰藉。


    “酒漸殘,月已彎,驚覺韶光換。


    牽愁腸,掛思量,青絲為誰綰。


    可期?


    可欺?


    誓言可依?


    何來桃花十裏……”


    沁湄唱著唱著,忽然覺得有些心酸。扭頭看了看身邊一直盯著她的陳嘯天,眼眶居然濕潤了起來。


    放緩了節奏,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吐出去,輕輕唱出最後一句。


    “不問歸期……”


    聽到沁湄開口,陳嘯天忽然反應過來,上次聽這曲子的時候,是自己弄錯了。原來不是沁湄要走,而是沁湄知道他要走……不問歸期,不問歸期……為何不問呢?可是就算真的問出來了,自己要怎麽答呢?


    “定回來陪你看那桃花十裏?”這不可能啊,她一定想問的吧,卻不知道自己會怎麽答。怕自己為難,於是她便不問?


    沁湄彈完最後一個音,手指並未離開琴弦,隻是這麽怔怔的放著。眼神像是飄在桌上的紅梅上。


    看著眼中煙靄的沁湄,陳嘯天的心口有一絲抽痛。好像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這個姑娘。


    他把沁湄還搭在琴弦上的手握起來,她的手指還是那麽涼。她把她的手指放到自己的唇邊,親親吻在她的指尖。


    細細的吻,象吹過草原的微風,輕柔,慵懶,讓沁湄整個人都柔軟下來。她閉上眼睛,有些貪戀現在的感覺。


    不用劍拔弩張,不用費心思量,不想過去,不想未來,不想任何不相幹的人。


    隻是這樣,軟軟的,暖暖的,不好嗎?


    忽然而至的敲門聲打碎了滿室的迤邐,陳嘯天慌忙鬆開了沁湄的手。沁湄也驚覺自己淚眼朦朧,趕緊拿了帕子,按住眼角。


    “陛下,水晶餃子做好了,是否可以啟程回去了?”馮公公的聲音略帶顫抖的在門外響起。


    其實,餃子做好一陣子了。


    但是四個姑娘誰也不肯去通報。誰知道屋裏什麽情況啊。萬一有事情,主子們會喚她們的。沒聲音,就別去驚動為好,再說了,沒聽見姑娘在給陛下唱歌嗎?這個時候才不要去做這個討打的人呢。


    馮公公也是無奈,皇後那邊的人過來催著問餃子好了沒,說皇後要守夜,怕夜裏餓了,得備上吃的。


    這也是明裏暗裏提醒馮公公,今兒年三十兒,陛下怎麽的也得去皇後那兒過夜吧。在沁湄這裏窩著不出來,算個什麽事兒啊。這祖宗規矩不能亂了。


    馮公公想讓這丫頭們去通報,誰知道這四個丫頭一聽這事兒,麻溜的都跑沒了影。他本想再拖一拖時間,等陛下自己出來,沒想到陛下一直也沒出來。倒是皇後派來的人都催了三趟了,實在是沒辦法,這才拉著老臉,硬著頭皮,如泣如訴,溫柔婉轉的敲響了沁湄的房門。


    “好,這就走了。”陳嘯天回答著馮公公,眼睛卻一直盯著沁湄。從她的眼,盯到她的手。


    “要走了。”陳嘯天扶著沁湄慢慢從繡凳上站起來。他有些不想鬆開她。不知道為什麽,隻要和她依在一起,就覺得渾身通泰,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從來都沒有過的,現在正沉浸其中,當然不想離開。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溫柔鄉?陳嘯天在心裏問著自己。


    “嗯……”沁湄埋著頭,小聲回答。


    陳嘯天咬了咬呀,扭頭便往外走,沁湄想叫住他,卻開不了口,就這樣眼看著他走到門口。


    正欲打開房門的陳嘯天忽然停住,猛地轉身,奔向沁湄,緊緊的將她摟在懷裏,不由分說的吻上了她的唇。


    窗外不知道誰在放花火“啪”的一聲,一朵煙火在空中炸裂,照亮了整個夜空,也炸響在沁湄的腦海裏。


    淡淡的熏香和濃濃的酒香,調和在一起,入侵了她的呼吸。


    這是……被強吻了?


    “啊……”沁湄驚呼一聲,可沒等驚訝完,聲音就被堵住了。


    陳嘯天趁著她呼喊,就這樣趁機入侵了她的唇齒之間。尋覓著渴望已久的甘甜。


    少頃,他依依不舍的離開她的溫柔,把眼神還有一些迷離的她攬進懷裏,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等我回來!”


    說完便扭頭推開房門,接過馮公公遞過來的披風,頭也不回的大踏步而去。


    見齊王一行人走遠了,這群丫頭們才鑽了出來,嘻嘻哈哈的跑到沁湄屋裏,招呼她出去放花火。


    “姑娘別傻坐著了,大過年的,就要放花火啊!”雲裳走過來,幫呆呆坐著的沁湄卸下發間的釵環,帶上厚厚的帽子。


    海棠拿過披風來,期待的看著沁湄,笑著說:“宮裏給發了好多花火,可好看了,大家都沒舍得放,打算跟姑娘一起玩呢。”


    和素手凝香廝混的久了,海棠雲裳的膽子也日漸大了起來,在沁湄麵前更放得開了,比如現在這種情況,放在以前,她們兩打死都不敢自作主張。


    沁湄坐在桌前,還想著先前陳嘯天要出征的事情,心裏有些擔心。但抬眼看看繞在自己身邊帶著期望的青春少女,無奈的笑了笑,點了點頭,跟她們到了院子裏。


    素手凝香膽子比較大,燃了香,嘻嘻哈哈的點著引線,急忙跑到一旁,和其他人湊成一團。


    是啊,過年了。這算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春節吧。


    “花火花火,我翁私我,劈啪劈啪,羊彘歸家。


    花火花火,我翁戲我,不怕不怕,禾黍至家。


    花火花火,我翁教我,來呀來呀,福祿滿家。


    ……”


    海棠和雲裳在一邊,唱起了齊國人耳熟能詳的煙火歌,說是過年放煙火的時候一定要唱,這樣才能祈求上蒼,保佑來年風調雨順,五穀滿倉。


    海棠起了個頭,雲裳跟著唱了起來,接著,院子裏來一起放煙火的丫鬟小廝們,都一起唱了起來。


    “花火花火,我翁私我,劈啪劈啪,羊彘歸家。


    花火花火,我翁戲我,不怕不怕,禾黍至家。


    花火花火,我翁教我,來呀來呀,福祿滿家。


    ……”


    歡快的歌聲和著劈啪的花火聲,好不熱鬧。


    凝香拿過一個大花火,一邊囑咐沁湄捂上耳朵,一邊伸手去點。


    “啪”的一聲,竄到半空中的煙火炸裂了,沁湄忽然想起了先前的那個吻,不由的抬起手來,撫了撫嘴唇。


    “等我回來!”陳嘯天的話好像又在她耳邊想起。


    “嗯”沁湄輕輕的對自己說:“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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