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牙眸色一沉,隨即轉為嘿嘿冷笑,“可惜了,還不曉得誰饒誰呢?”


    話未了,人先行,他本輕功登峰造極,末字未落,人已至敵身,寶刀一晃,鋒芒便朝對方頸部削去。


    黑衣男子臉色一變,顯未料到他攻勢如此洶洶,腰身亟折,刀鋒堪堪擦頭皮而過,去了一束碎發郎。


    可他端的是狠角色,這一躲閃間,手中長刀出手,也朝涼牙胯下撩去!


    這一招恁的狠毒,涼牙飛身閃過,卻也變了顏色,“好個賊子,真他媽無恥!鐦”


    “兵不厭詐,禦前衛大人若是承受不住,還是盡早讓道的好。”


    黑衣男子笑得邪肆,手中陰招不停,一招勝似一招,逼得涼牙臉色越見鐵青。


    可他又豈肯服軟,咬牙強撐,施展渾身解數,一路見招拆招,有條不紊。


    他輕功最勝,武藝其次,然而跟在伏堯身邊久了,浴血廝殺,遇敵如麻,攢了一身經驗累累,是以與這身手奇詭狠辣的對手拚殺百招,竟也能不落下風。


    兩大高手過招,身形變幻如電,旁人竟連插手餘地也無,隻能幹看著急,而辛夷立於車上,麵皮繃緊,竟看不出是什麽情緒。


    那黑衣男子似未料到這看著紈絝的禦前衛竟這般難纏,加之自身舊傷未愈,耗時一久,麵上漸見吃力,涼牙瞅準機會,一掌拍在他腹部傷口之上,頓時將他擊飛數尺,踉蹌倒地。


    “早說過,還不知道該誰跪著求饒呢。”


    涼牙一抹唇邊血跡,笑嘻嘻走過去,正要繳獲這難纏的獵物,不想麵前一道青芒倏發而至,他舉刀一撥,那男子卻趁他分神間朝遠處飛速竄離!


    “——還想跑?”


    涼牙大怒,“爺輕功可是天下第一!”


    他蹬地竄起,追隨而去,可方奔出數丈,似想起什麽,又沉著臉折返回來。


    “怎麽了?”


    辛夷立在車沿,見他空手而返,長眉幾不可見地顫了一顫,“不繼續追?”


    “我倒是想,可惜不敢。”


    涼牙麵色陰晴不定,“他一來便囂張跋扈,方才傷了他,我的確得瑟得很,可追著追著,忽覺心頭一寒,怎麽也不能安心。”


    “你說,他這般陰險狠辣,若方才不過詐敗,調虎離山,該怎麽辦?”


    他悻悻攥緊了拳,“若我趁興追他出去,他再讓人過來劫車,你一個文官跟幾名護衛,做得什麽用?”


    可是,若非他所想,那人恰是利用他的忌憚逃之夭夭,而他即便知曉,也不敢真的追去……這種事,光是想想,便惱火得很。


    “所以,你本就不該回來。”


    惱怒糾結時,竟聽見這般冰冷的聲音。


    他抬起頭,正見到辛夷神色清冷地望著他,那眸裏的寒光,是他所熟悉的,欲置人於死地的光。


    而那人,卻並非他要追之人。


    “你說,你明白我的心情,可你並不明白。”


    辛夷啞聲道,“方才的事,你恐怕還不知曉,我早你一步尋至花府,那一幕,我親眼見證。”


    百人麵前,那人手執寶劍,刃指花家宗主,隻為守住一人。


    “我從未見陛下為一名女子這般癲狂……明明自個兒病體虛弱,卻為她跳下冰湖,明明身犯險境,孤掌難鳴,卻為她獨挑花家,一路強撐。”


    “王後揪著他的心,可她卻似他的命……若她還存在這世上,誰曉得他還會不會做出更瘋狂的事來?“


    涼牙愕然杵在原地,眼中隻見搭檔苦澀一笑,“所以,你必須走,而我,必須留在這裏。”


    “我……”


    涼牙呆愣片刻,忽地一咬牙,“可我走了,你豈不……”


    “要麽,你就去追,要麽……”


    辛夷一笑,刷地將他腰間寶刀抽出,“我就將她殺了,然後自刎謝罪。”


    ……


    `


    `


    眼前……黑得很。


    她隱隱聽見車輪碾過路麵的轟隆聲,渾身似散架般酸痛不已,腦中卻渾渾噩噩,全然記不得發生了什麽事。


    似乎,她與人起了爭執,然後……


    記不得了,頭疼……


    她口好渴,想起身找點水喝,卻渾身酥軟,動彈不得,她想呼喊,卻發現口中被塞了什麽物事,發聲不能。


    這……到底是?


    她神智一下子清醒過來,奮力睜眼看去,方發現自己被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裏,四處黯淡無光,手腳皆被反綁身後,連掙紮的餘地也沒有。


    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心中大驚,卻全然尋不著頭緒,可不想便是這時,身下顛簸漸緩,而後停下。


    “喲,美人兒,你醒了?”


    頭頂封蓋被一下揭開,刺目的陽光毫不留情地照了進來,她瞬間失明,被迫閉眼,一個輕佻的聲音,帶著十分邪肆,便這般毫無征兆地撞入耳廓。


    一瞬間,身體便冷到了骨血裏,她看不見那人的容貌,可這個聲音……她要如何不認得?!


    “總算是見到你真的害怕了。”


    見得她這驚悚的模樣,男子似乎十分解氣,低低笑了兩聲,“別急,我們還有許多時間,慢慢玩。”


    說罷,便有一股幽香襲來,她措不及防,一下子吸了進去,立時頭昏腦漲,眼前清明,漸轉模糊……


    “乖,再睡會兒,既然私奔,便走得再遠些。接下來要玩點猛的,你不多些養精蓄銳,怎麽受得住我?”


    男子笑著拍了拍她粉頰,這才又將那封蓋闔上,將她最後一縷光明與希冀也奪走。


    便這樣不知昏睡了多久,當她再度沉沉醒來,發現已是夜裏。


    她身處一座似是廢棄已久的破廟裏,人被毫不憐惜地扔在地上,不遠處一堆篝火熊熊燃燒,將她的身子也烤得灼熱。


    她不曉得自己多久沒進食了,隻覺頭昏眼花,渾身乏力,一張唇,口幹舌燥得快要噴出火來。


    “想喝水麽?”


    耳畔傳來男子低低的笑聲,一個皮革酒袋便被扔了過來。


    她竟連接住的力氣也沒有了,眼睜睜看著那酒袋跌落在地,卻也隻能頂住對方譏笑的目光,艱難地爬過去,將酒袋撿起,大口灌了起來。


    酒烈得很,第一口下去,她連眼淚也嗆了出來。可卻不能放手,否則,怕是連將酒袋再舉起的氣力也沒有。


    “看來當真渴得厲害。”


    一旁男子笑道,“可你不是謹慎得很麽,怎麽也不擔心這酒裏是不是下了毒?”


    她卻不管他的挑釁,隻繼續貪婪地補充水分,好在她雖少飲酒,卻也不乏酒量,袋中剩的這麽點量,還不至於讓她醉得不省人事。


    “好吧,也許我是沒必要下毒,但至少你可以擔心是不是下了藥?”


    見她無動於衷,男子撫著胡茬,笑聲裏多了一絲撩撥,“比如……春藥?”


    “你會麽?”


    聞得這句,兮予冷笑一聲,不屑地將空了的酒袋扔至一邊,“你有這樣的本事,若是想對我做點什麽,還需借助這下三濫的東西?”


    話剛說完,竟禁不住打了個酒嗝,原本清麗的麵上湧上一絲酡紅,分外撩人。


    風情入眼,黑衣男子眸光晃了一晃,隨即笑道,“說得倒是,你這麽冰雪聰明,那不如猜猜,我奉命取你性命,卻為何將你大費周章擄來,到現在還不下手?”


    “因為你有求於我。”


    兮予嗤道,“然後我還可以告訴你,你想知道的那件事,我即便死,也不會告訴你,讓你到了陰曹地府,也想不透自己到底是怎麽失的手!”


    “你——!”


    她說得決絕,讓男子臉色頓時大變,他抽刀一把抵住她的喉嚨,卻在那黑白眸裏找不到任何懼色。


    他楞了片刻,忽地大笑起來,將寶刀插回腰間,“女人,你果真好得很,不枉我這般犯險回來搶你。”


    “若真欣賞我,不如做個交易如何?”


    兮予笑了笑,“你的主子不過嫌我礙事,要我不再出現,你放過我,我便遠走他國,再也不回來。你完成使命,我保全性命,何樂不為?”


    “何況……”


    她一撩鬢發,目光中竟露了絲睥睨天下的王氣,“不僅你想知道的,我會告訴你,你想要的,我興許也能為你得到。”


    “說得倒輕巧。”


    男子朝她一笑,“我心裏怎麽想,你又知曉?”


    “你既肯替人做事,心中自有所求。”


    兮予從容道,“世人所望,大抵功名利祿,美色權勢,她許你什麽,我便給你什麽,甚至更多。相信我,我興許做不來好主子,卻是一個好盟友。”


    男子笑意斂去,瞳色轉深,定定望她,沉默不語。


    她心中稍安,正要添油加柴,不想對方忽地邪魅一笑,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可不巧了,若你早些說出這般話,我興許會考慮考慮,可現在我想要的……”


    “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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