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開門!”


    下了一晚的雨終是停了,此時天色微白,葉上水珠未晞,緊閉的宮門外忽有一道白色如閃電般衝破霧靄而來。


    把守的侍衛們一直神色緊張地在等待什麽,見得那迅馳而來的白影,頓時眼前一亮,迎了上去鐦。


    來的正是禦座神駿血素緇,而馬上的女子一臨近宮門,便焦急地衝著他們大喊,“國醫呢?國醫在哪裏?!郎”


    守衛們先是一怔,待見得那女子背後,竟以衣物作繩貼身縛住一人,青絲披散,昏迷不醒,白衣之上,血跡斑斑,頓時神色大變,“……陛下?!”


    幾人手忙腳亂將那人接了下來,置於擔架之上便朝宮中匆匆奔去,女子憂心忡忡地正要緊跟其後,眼前卻忽地一片銀光耀耀,竟是四圍侍衛齊齊橫刀上前,將她包圍了起來。


    “這是做什麽?”


    那女子正是兮予,見此劍拔弩張的情勢,秀眉一擰,又驚又怒。


    卻隻聞為首一人冷冷一笑,“王後有令——妖女惑君,見者即刻緝拿!”


    ……


    “唔……唔!”


    當她被五花大綁惡狠狠地丟在地上,有一人早已跪在廳裏,周身也綁著一道道粗繩,口中塞著破布,衣衫破爛淩亂,淨是被鞭笞後的血痕,見得她來,頓時眼淚盈眶,想要起身,卻被周圍侍衛狠狠一腳踹在地上。


    “菇菇!你們怎敢……”


    兮予頓時便紅了眼,不顧一切要衝上去,卻被身後侍衛一把按倒,清秀的臉龐被毫不憐香惜玉地擦過地麵,蹭得火辣辣地疼。


    “這妖女嘴巴厲害得很,快拿破布堵了,省得幹擾到裏麵陛下歇息。”


    不知何時身邊多出了一名女子,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她看不見,隻能聽出那熟悉的聲音裏毫不掩飾的厭惡與憎意。


    “是,玳瑁大人。”


    將她押來的侍衛長應聲道,一揮手,便有人上前捏住她的下頜,將塊不知做了什麽用的爛布朝她口中一塞。


    這侍衛格外粗魯,捏住她下頜時,她隻覺得骨頭也要碎掉,而那布也塞得如此粗暴,幾乎要徑直塞進喉嚨。


    她禁不住嗆出聲來,劇烈咳嗽,隻覺難受發嘔,肺也要咳出,可換來的不過是對方粗暴的桎梏,將破布塞得更入,一時間,幾欲窒息昏厥。


    “真是天生賤骨!”


    玳瑁冷嗤道,“一箭穿心也不死,如今塞塊布,倒裝得跟快死掉一樣。”


    四圍有嘲笑聲響應,兮予心中又惱又急,想起之前菇菇不知遭遇了如何殘酷的折磨,更是氣急攻心,有千般怨萬般恨盡管衝著她來,為何總是拿她身邊的無辜人出氣?!


    便是此時,又聽見那侍衛長小心翼翼試探般的話語,“玳瑁大人,不知……陛下現在情況如何?”


    一瞬間,她心也停了,屏住氣息聽去,聞得玳瑁壓低了聲音道,“不知……娘娘與李醫女在裏麵看著,陛下吉人天相,但願化險為夷,平安無事……”


    她不由得捏緊了手心,胸中某物亦繃得緊緊,隻望那離桑的醫術真能藥到病除,隻望那人不過勞累而已……


    “都是這汧國妖女蠱惑陛下!”


    忽地頭皮一痛,竟是頭發被人狠狠揪起,那玳瑁惡狠狠地對上她的眼,許是想補回之前吃過的虧,每說一句,手頭的力道便加劇一分,直似要將她滿頭青絲連根也要拔出來般,“這般涼的天氣,竟讓陛下淋得全身也濕了……不知道陛下體質虛弱,最忌受寒麽!”


    兮予怔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連喊疼也忘記了。


    體質虛弱,最忌受寒?這種事……她真的不知道,她見他總是精神得很,不時為她擋風避寒,甚至還將外套讓了給她,他畏寒這種事……她從來也沒有想過。


    “啪”的一聲清響,是玳瑁一巴掌掃了過來,她發著呆,連躲避也忘記了,硬生生地接了這一掌,臉頰高高地腫了起來。


    “哼!我倒是想將你這蛇蠍女千刀萬剮,可惜還不能對你怎樣,一會自有王姐來收拾你!”


    玳瑁冷哼道,用眼代刀剜她一百遍後,才一撩劉海,朝侍衛長盈盈一笑,“我去裏麵瞅瞅陛下情況,這裏便交給你了,娘娘吩咐了,無論誰來,都饒不得她!”


    無論……誰來?


    兮予心中發苦,不知道她身份的人恨她,知道她身份的人更不會幫她,她淪落到這樣的處境,又還會有誰來替她說話?


    忽地,竟想起了夕虞宮外那一片花海……花鎏,花鎏會麽?


    可是……他們終歸不過萍水相逢,直到現在,她連他的目的也未猜到,即便如今他有心助她,身為花家宗主,又會為了她一個女子而違抗羲王後的旨意麽?


    而羲王後……她忽地意識到這聽聞了無數次的女子,這個國家最尊貴最令人欽羨的女子便在裏麵,竟覺得心頭又酸又癢,不是滋味。


    那就是……與那人結發的妻麽……


    ……


    她便這樣昏昏沉沉地在廳裏伏跪著,粒米未進,滴水未沾,腰酸背痛,卻連看菇菇一眼的機會也沒有,更無從得知對方境況。


    而自玳瑁離去之後,再也沒有人來告知裏間的後續,那個忽然間便倒在自己麵前的人,究竟現在病情如何,無從知曉。


    她憂心忡忡,又累又渴,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幾乎要撐不住時,忽然聽見了一陣動靜。


    有一群人正朝這裏走來,辨不清數量,而奇異的是,她從這零碎的腳步聲中,竟獨獨聽出了一個人。


    那人腳步很輕,很飄,像是貓兒漫步在雲朵之上,每走一步,便是一聲虛弱的咳嗽,聽情形,倒似來了位久病纏身的病人。


    “拜見娘娘……”


    那人踏入廳裏的一刻,廳裏的侍衛皆跪了下去,她忽地便明白了來者的身份。


    她很想拚命抬起頭,瞅瞅那究竟是位怎樣的女子,可又心底發虛,竟膽怯地不敢去看。


    而此時,伴隨著咳嗽聲,有幽幽的女聲傳了過來,仿若棉花一般墜入耳廓,“抬起她的頭,讓本宮看看。”


    於是,她毫無選擇地,被人揪起頭發,被迫望向了那名女子。


    不過一眼,便怔在了那裏。


    她起初隻覺得錦衣的灰發灰瞳怪異,卻不想這羲王後竟也有著一頭同樣的灰發,即便金釵珠玉也無法掩飾其失去的光澤。然不同的是,錦衣瞳仁中已全然不帶感情,而這羲王後眼眸卻仍籠著一層暗月般的光輝。


    而雖說是灰發,整個人竟也全然不顯蒼老,一張美麗而清瘦的臉龐,眉目間散發著似與生俱來的華貴,微微蹙起的眉心,柔弱中透著無以倫比的堅毅,即便微微的咳嗽,也毫不掩飾那儀態間的威嚴,反讓人越發肅然起敬。


    這樣出塵的女子,即便立在人海中,一眼看去,便像是被磁石吸引了般,徑直落在其上,再也移不開視線。


    很般配……很……


    便是這樣的女子,十餘年前一眼便在亂花之中挑中了那塊赭玉,便是這樣的女子,毫不猶豫地拋棄矜持自請賜婚,便是這樣的女子,無論貧賤富貴,始終不離不棄……


    她忽地有了些自慚形穢的感覺,無怪乎那人會令後宮三千虛設,無怪乎相伴十餘年,蒲葦如絲,磐石不轉。


    她目光黯了下去,卻又被一道雪白所吸引,禁不住發直了眼。


    隻見那羲王後僅僅露出的柔荑竟瘦得皮包骨,白得近乎病態,接近透明的肌膚之下,明顯可見青紅脈絡交錯……這哪裏還是尋常人的皮膚,竟有些像那雪地裏蠱惑路人的雪女。


    而在她詫愕地打量羲王後的同時,羲王後也在睥睨著她,神色淡然,惟眸中一道陰影搖曳不定。


    此刻見她神色異狀,羲王後唇角微勾,帶起一抹冷豔,“彌姨。”


    “奴婢在。”


    一名婦人緩步從旁走出,朝羲王後微微躬了躬身。


    羲王後輕輕咳嗽一聲,“掌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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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虐了一個星期,還要繼續虐一個月(所以決定虐你們……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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