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二輕呼一聲:“沐子軒!”


    沐子軒抬腿,一腳踹了過來,直疼得沐二呲牙咧嘴,“丫頭生的就是丫頭生的,就說得了沐二公子的名頭,也是爛泥扶不上牆。”


    沐二的書僮奉上書信。


    沐子軒接過,看到被打開的封口,“要不要我帶你去見官,就說你私拆他人信件,你若有了此汙點,德行有虧,這輩子都別想入仕。”


    大姨娘嚇得不輕,此刻雙膝一曲,“大公子,你放過三公子吧,他拆了你的信,是他不對,你放了他吧。”


    沐子軒拆開信,看了眼裏麵的內容,也隻得兩句話:


    “阿軒:


    你快來找我,我一直在等你,前些日子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們在北疆草原的事。我們騎著馬兒,策馬奔騰在草原上……”


    沐二捧著胸口,“怪醫之名,與你還真是相符,你居然會喜歡男人。這個人是洛子門生吧?寫的字可真好。”


    他以為寫信的是男人?


    “你敢送我去見官,我就敢告訴天下人,說你喜歡的是男人。”


    沐子軒冷聲道:“我到手的官職都能請辭,你以為,我還會忌諱名聲。我都被父祖趕出來了,不在乎再多一點名聲受人議論,可是沐二,你敢嗎?敢與我去官府嗎?”


    沐子軒是光腳的。


    他壓根就不怕。


    沐二不敢,一旦名聲壞了,被官府記入功名卷宗內,他連考舉人的資格都沒有。


    大姨娘哀求道:“大公子,你放過二公子,求求你了,你放過他吧,他再不敢截取你的私信。”


    “開罪了我,還想沒事,這是當我好欺負。”沐子軒衣袖一甩,一股藥沫飛散,“這是我近來新配的奇毒,讓你先嚐嚐截取他人私信,閱看他人信件的懲罰,再有下次,我會要了你的命。”


    落音,他翩然轉身而去。


    沐二躺在地上,滿臉通紅,“癢,好癢!來人,快給我預備香湯。”


    大姨娘不敢招惹沐子軒。


    她怕沐子軒真的拿出賣身契,再逼她去做服侍人的事。


    她丟不起這臉。


    沐子軒回了竹篁居,坐在窗前拆閱信件。


    五封信,除了第一封的內容多些,後麵的內容漸次少了。


    “阿軒:


    我回來了!還記得當年在北疆,我們遇見的那幾個挖參人,我就在他們的家鄉沈家村,離鎮子不足三裏,家裏有三個哥哥、一個弟弟,我是唯一的閨女。我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告訴你,可隻能留到見麵時細說。”


    那幾個挖參人,是冀州草廟鎮的人,因為那個鎮的百姓太窮,是兄弟幾人共娶一妻,難道她在那裏,她怎麽會在那裏呢?


    “阿軒:


    又一個多月了,上次同時寄出的兩封信沒有回音。我明天要去俠義鎮,我醒來的時候剛落過水,得了一次大病,近日痊愈。害我落水的錢少爺以為我死了,嚇得躲回他外祖家,錢家賠了我們家一百兩銀子。真是感謝這一百兩銀子,如果沒這筆錢,隻怕我就真的病死了。我以前可沒為錢發過愁,現在看著家裏的貧窮,我第一次意識到錢的重要……”


    沐子軒將幾封信看完,亦知道她在何處。


    將信擱好,挑了兩身換洗衣袍,用包袱一裹,站在銅鏡前,這是幾年來第一次將胡子刮掉,還往他的臉上拍了香膏子,要見她了,不能這個樣子。


    十歲的安憶城好奇地立在門口。


    沐子軒一麵打扮自己,一麵不緊不慢地道:“我要出趟門,快則大半月,慢則歸期不定,你把幾本醫書都背熟記牢。我給你留一百兩銀子,需要什麽去街上買,若錢不夠花,找鄭國公借,待我回來就還他。”


    “師父……”


    安憶城是沐子軒去年冬天在山野一個破廟裏撿回來的乞丐,當時他病得快死了,是沐子軒帶他回竹篁居,那時候的竹篁居還隻是一間茅草屋。


    沐子軒給他治好病,還收他為徒,讓他學醫術。


    沐子軒道:“你一個住這裏害怕?”


    安憶城連連搖頭,“我舍不得師父。”


    安憶城輕歎一聲,“待我得空,就再一個徒弟,好有人與你作伴。我今兒就騎黑獅出門,你照顧好自己。外頭設了陣法,尋常人進來不得,除了梁俊,別把什麽人都放進來。”


    “是,師父。”


    沐子軒叮囑了幾句,吹了一個口哨,立時傳來一陣馬鈴聲,他跳上馬背,離了竹篁居。


    安憶城望著他的背影,凝了凝眉,師父出門,就剩他一個了,這日子指定是無聊透了。


    沐子軒兩日後就到了草廟鎮。


    他與人一打聽沈家莊,又問了被錢少爺逼得落水的姑娘。


    “公子問的是沈家的沈莉莉吧,她可是我們鎮上最水靈的姑娘,鎮西的新宅子就是他家的,他家現在可體麵了,聽說她娘梁氏原是大戶人家的姑娘,是被拐子賣到這裏的,現在家裏人都登門認親。”


    沐子軒道了聲“多謝”。


    騎在馬背上,心情緊張,從包袱裏摸著一個鏡子,瞧了瞧自己的模樣,比幾年略為憔悴成熟些,並無甚大差別。


    篤!篤!篤!


    叩了三下沈宅的大門。


    沒人開門。


    他又繼續叩門。


    旁邊一個剛洗衣的大娘道:“公子是沈家的親戚吧?”


    “請問大娘,沈莉莉可在家?”


    “你說莉莉呀,跟著她表哥、兄弟去縣城了。聽說沈二郎要考秀才,她表哥是德州的舉人老爺,正好指點他學問。上個月下浣就去縣城了!”


    沐子軒作揖,道:“多謝!”正要上門,又問道:“大娘可知他們去了縣城何處?”


    “喲,隻聽說沈家在縣城置了一座二進的四合院宅子,挺氣派的。我隱約聽鄰裏議論,說離縣裏學堂不遠,具體在何處還真不知道。”


    沐子軒問道:“沈家人呢?”


    大娘指著西山,“到了挖番薯的時節,沈家人都下地挖番薯去了,他家的地多,請了村裏的族人幫忙,幫忙挖一天,一人可得十斤番薯的酬謝,今兒去幫忙的人得有一二百個。”


    幫忙一天得十斤,這可是多好的事,但凡家裏有閑人的,都去幫忙,就連半大的孩子去了,也能一天得五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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