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公以為,在當今聖上眼裏,是兄弟情麵重要,還是一個女子重要?”


    梁思宗沒想沈莉莉會說出這句話,是意外,是震驚。


    梁遠誠更是驚服。


    他一直覺得沈莉莉氣度不凡,不比名門大戶嫡女差。


    “聖上的後/宮,確有一些酷似德聖娘娘的嬪妃,但他們可與雲王妃長得不同,她們不是聲音酷似,便是氣度相似,又或是眉眼相似。當今德聖娘娘有著漂亮的一字眉,有著舉世無雙的鳳眸,更有酷似嘉德候的額頭,而我,該與洛家相似之處沒有,更像的是梁家人。


    你把這樣的我獻上去,第一個開罪的必是雲王夫婦,而彼時,若雲王妃知曉內裏,又豈會不惱。即便我們家沒與雲王妃相認,可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戚,也是一個老祖宗的後人。莉莉奉勸舅公,有一些念頭和主意你還是莫打的好。否則,一旦引來大禍,你還不知道是如何衰敗的?”


    沈莉莉說完,福了福身,驀地轉身,大踏步離去。


    話,點到為止。


    她說得如此明顯,沈家上下立時就知道任葳打的主意,一個比一個的臉色難看,原來是想拿了他們家的閨女去討好皇帝,太可惡了!


    皇帝再好,可女兒入宮,這輩子都見不著。


    沈莉莉出了正院,放緩了腳步,暗道:阿軒,好幾個月了,你怎麽還不來?再不來,恐怕就要錯過了。


    如若再讓我重複前世的命運,我定是以命相抗。


    我隻給你這一次機會,如果你不來,我就回太虛洞,權當你、我之間沒有這個緣份。


    我生於山野,長於山野,不願去大地方,怕的、畏懼的,就是怕被人瞧見。


    你為何還不來?


    梁氏忍不住,失聲哭了起來:“舅舅,我視你為親人,你卻打上我女兒換富貴的主意,我就這麽一個閨女,你這是……”


    任葳心裏冒冷汗,沈莉莉說得對,除了她與洛家人長得不同的地方,剩下的地方更偏梁家人的容貌,一旦獻上去,不像德聖,反倒像了雲王妃,到時候不是把雲王夫婦給得罪了。還好,他沒真的這麽做。


    德聖皇後也是梁家的外孫女,與雲王妃長得像也在情理之中。


    “思華,你別哭,剛才是舅舅糊塗了,我……我不該打莉莉的主意,忘了雲王妃的事,還好她提醒,否則到時候惹來大禍……”


    皇帝是選兄弟情麵,還是會不顧兄弟麵子寵美人,今聖可是明君,肯定會選後者。


    那時候,他們家定會獲罪。


    任葳定定心神,“思華,你瞧我這嫡孫女如何?我欲將她許配給你家沈鬆。”


    沈三爹脫口而出,“舅舅,我們可高攀不上,山野人家,處處塵土,也不敢委屈你家嫡姑娘。”


    不就是秀才女兒,還一副瞧不起鄉下人的模樣。


    娶了這樣的姑娘,沈鬆到時候還不得受她的氣。


    不要就是不要。


    任家哪裏有誠意,就連任五爺都是一臉挑剔狀。


    任十三姑娘心下暗鬆了一口氣。


    任五爺也鬆了一口,他著實不願嫡女許給這家人。


    任葳沉聲道:“嘉德候教了你們家孩子不少,莉莉連德聖皇後的容貌都知道。”


    梁氏不語。


    一時間,堂屋內陷入僵局。


    外頭進來一個任家下人,一路快奔進了正院,行禮道:“老太爺,這是本鎮錢老爺給你的帖子,邀你去錢家作客。錢老爺說沈宅新建,好多東西還未拾掇好,想請老太爺、五爺和姑娘去錢府作客。”


    任葳想到今晚的住處還沒落腳處,雖說鎮上有客棧,可那客棧太過簡陋,他不想將就一宿,“好,你回了話,未時三刻,我們就去錢府作客。”


    梁氏輕呼一聲“舅舅”。


    任葳道:“你們家裏沒拾掇好,實在不便留客,到錢府去也好。”他頓了一下,打量著沈杉,“我有幾個庶孫女,要不要挑個性子好的許給沈杉?”


    沈杉受夠了任十三姑娘,揖手道:“謝舅公美意,六舅說了,我們兄弟的婚事,他會幫我們留意。”


    梁思宗道:“我家裏有兩個適齡的姑娘,二姑娘許沈柏,至於沈杉的婚事,我可以讓太太幫忙相看個好的,定不會委屈了沈杉。”


    庶女就是為了父兄前程鋪路的棋子,梁思宗一下子要許兩個過來,還真是舍得。


    任葳不再接話,沉聲道:“梁思祖與田氏生了兩個女兒,大的今年十五,小的十三……”


    梁思宗道:“田氏將兩個女兒當成眼珠子似的,必是不肯,此事就此作罷。”


    外祖母不在了,舅舅也不是當年的舅舅,心境早變了,他先為自家打算,才會思諒外甥、外甥女的利弊。


    這次過來真是為了竄門,並沒有幫襯之意。


    不像梁思宗,一來就有兩口大箱子,衣料子、吃食都沒少,還給了銀錢。


    梁思宗兄妹陪任葳閑話一陣,一到未時二刻,任葳帶著任五爺與任十三姑娘去了錢府。


    任葳在錢府住了一宿,次日在錢家用了晨食,到沈宅辭別。巳時一刻,任葳帶著兒子、孫女回冀州城了,臨離開的時候,叮囑梁思宗回德州去家裏作客。


    梁思宗想到任葳早前做的事,心下不快,嘴上敷衍道:“若時間充盈,定會去舅舅家作客。”心裏卻道:去冀州,寧可去鄉下找梁思祖也不去他家。


    梁思宗又住了兩日,帶了沈柏同行去德州。


    夜裏沈莉莉找到沈柏,把一封信遞給他。


    “哥,你到了冀州寄出去一封,待到了德州再寄一封。”


    沈柏看著信封上寫著“梁俊”,又一封寫的是“梁俏”,梁俊他聽說過,是鄭國公,而這梁俏是誰?


    “梁俏是雲王妃,是我托他們轉交一個故人的書信,你別問那麽多,總之我不會幹壞事,你幫我把信寄出去就是。”


    沈柏沉吟道:“我聽舅舅說,從冀州到德州,是要途經皇城的,說不得……”


    “那哥若能看到鄭國公或雲王妃,你私下交給他們二人,若是不能見到,你到了皇城時,從皇城驛站寄出也使得。”


    上麵可寫有地址,應該不會寄丟。


    沈柏點了點頭,“妹妹,我們家窮,人家是皇親國戚,我們這樣上趕著示好,這樣……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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