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居然那麽快就給了我們四個大丫頭品階,連平婆子和廚娘都有。”


    素紗問道:“我們歲寒館上上下下十幾口人就是宮裏人了?”


    素綣道:“除了姑娘不算宮人,我們所有人都是。如果逃了,朝廷是要當逃跑宮奴處罰的,重則抓回來重刑打死,還會累及家人;輕則罰往浣衣局做苦力,終身為宮婢。其他宮娥年滿二十五還能出宮,可是我們一旦逃跑就會降為宮婢,就算活到九十九也不能離開。”


    素紗這才明白輕重,心下涼嗖嗖的,好狡猾的皇帝,把他們所有人都算計了。


    十幾人的性命,皆係於洛儷一身。


    洛儷抬了抬手,“我的‘繞指柔’呢?”


    素綣道:“在小婢腰上,龍影司的女侍衛好奇,可她不會使,小婢就奪了回來,一直壓在腰帶底下。”


    素綣又提過一隻包袱,裏頭有“繞指柔”的劍鞘。


    素綣第一次知道,這個軟軟的東西變成一柄寶劍。“姑娘,這是什麽神兵,是唐門打造的?”


    “我下山之時,師父所贈,名曰‘繞指柔’,是一柄絕世名劍,需要注入真氣方能運用自如。”


    素綣看著劍,“可拿在手裏,明明軟趴趴得像一塊絲帶,怎麽會是劍?也就嵌有玉和寒鐵的劍鞘像那麽回事,可扣在身上,就會腰帶一樣。”


    洛儷道:“我師父所贈,絕非凡物。這幾年,我也隻知如何運用。素綣,我累了,想一個人靜靜。你與素紗將她們安頓好,去慧妃娘娘那兒說說,明兒上午,讓幾人出宮收拾自己緊要的東西,下午再換另一批去。”


    “她們被算計的事,莫與她們說,免得讓她們心裏難受,弄不好還平白連累她們的家人。”


    素綣與素紗應聲,素紗走在前頭,素綣調頭回來。


    “姑娘,我出宮的時候,瞧見高昌帶著與姑娘動手的女侍衛,她領著十幾個侍衛把姑娘伐回的玄竹、冰竹給帶回宮了。”


    姑娘從外頭弄回來,反倒被宮人揭足先登給弄走了。


    “素絲那丫頭不知輕重,昔日我原本猶豫要不要提她做大丫頭,就怕她壞事。若在宮外,她還行,可一入宮就被七品女官的名頭給衝昏了腦袋,一心想討皇帝歡心,該說不該說都倒了幹幹淨淨。


    玄竹冰竹之事,是她告訴皇帝的,這也是我再也留她不得的原因。隻許皇帝給我出難題,我就讓皇帝自己費心盯著這惹事的丫頭。”


    素綣又道:“姑娘,皇上遣都察院秦大人去府上保媒,老爺夫人同意將你許配給皇上。欽天監看了日子,大婚定在五月初二;葉太妃已催著禮部準備皇上大婚事宜。明兒一早,就會有教引嬤嬤來教姑娘禮儀規矩。”


    洛儷心下哀歎,到底是逃不過這個劫數。


    她以為今生不同,是不同了,可結局也偏差得太大。


    素綣道:“四月二十八,皇帝才會送姑娘回洛府待嫁,而在這之前,會以姑娘要在宮裏學規矩禮儀的理由將姑娘束在宮中。”


    洛儷抬手,示意自己知曉此事。


    素綣下了閣樓。


    洛儷啟開首飾盒子,看著熟悉的首飾,打開裏頭的暗格,裏麵靜靜地躺著指條大小的一塊女兒香,她取了妝刀,小心地切下蠶豆大小一塊,將女兒香放回原處,將首飾一件又一件地拾了回去。


    沐子軒送的蓮花玉釵怎不在裏麵?


    她是放在首飾盒子裏的,怎會沒了?


    洛儷在盒子裏尋了一遍,還是沒有蓮花玉釵。


    她難掩心下的疑惑,倒了一盞熱水,將女兒香化到水裏服下,倒了半盞水搖了搖茶盞,將女兒香的藥效涮了涮再服下,如此涮了兩次。


    最後又將盞上的水用手指抹下,往自己的臉上塗,確定連最後一點女兒香的藥效都不曾留下方才作罷,洗了茶盞,將水倒到案上的花瓶內。


    “素綣,你上來。”


    不多時,素綣靜立洛儷身側。


    洛儷道:“那支蓮花玉釵呢?”


    “姑娘,今日小婢回去取首飾、衣物,臨離開的時候被老爺叫過去了,老爺讓奴婢把那支蓮花玉釵尋出來,還說以後的事他會處理。老爺還說,如果姑娘問起,就讓小婢回姑娘一句‘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往事已亦,姑娘當分輕重是非。”


    洛康知道她與沐子軒的事,特意討了蓮花玉釵去,是為了替她處理後事?


    可她對沐子軒動了心,已動的心,怎能說了就了。


    洛康是要她對沐子軒絕了念頭?


    她如何能做到。


    沐子軒……


    她與他之間,到底差了那麽一步。


    明明兩情相係,明明訂情訂婚,可最後還是被皇帝所拆散。


    素綣道:“老爺從鄉下莊子挑了一個婆子與她的兩個孫女在歲寒館外院住下,還讓她們看守歲寒館,老爺說,無論何時,洛府歲寒館都是姑娘的寢院,永不更改。”


    無論何時,她回去都是洛康之女,是洛府的姑娘。


    洛康不會棄她,即便她累及洛府,他也不會放手。


    “退下罷……”


    她該怎麽辦?


    如果逃走,以素綣的本事許能與她一道脫身,可是其他人呢,一旦她們硬逃出去,平婆子等十一人必會成為刀下亡魂,昔日皇帝連梁娥眉都能算計,對他而言,犧牲幾個平婆子又能如何。


    皇帝動不得洛家人,可他總能殺幾個下人婆子。


    洛儷很想一走了之,不管這些下人的生死。


    可她們不是老夫人鐵氏給她的,便是梁氏留下的,她不想寒了這些家生奴婢的心。


    他們世代服侍梁家、服侍鐵家與後來的鐵氏,自己這樣殘忍的拋棄,就算重得自由,就算最終嫁給沐子軒,她良心難安。


    背負良心的譴責,她又如何能幸福。


    小丫頭們最大的十四歲,最小的才十歲,人生才剛剛開始,卻要因她離去被帝王遷怒而死,她不忍心。


    她該怎麽辦?


    是逃離,還是留下?


    她進入一個兩難的決定,就算素綣有幸與她逃離皇城,可素繾姐妹的名字入了內務府的宮娥名簿。她們已經是宮娥,未服宮役就逃走,一旦發了海捕文書,抓回來不是死,就是一世為婢,永難再得自由。宮中對有武功的逃奴定會嚴懲,首先為防她們再逃走,肯定會廢除武功,不是一身傷,就是手腳殘,下場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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