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說定日子,他不想告訴家裏。


    洛三娘不是尋常女子,一旦定下婚期,就會如平靜的湖水裏投下一枚石子,隻怕到時候少不得驚動世上,又要被世人議論一陣。


    天隆十二年的雙狀元喜結良緣,定能傳為一段佳話。


    沐子軒又道:“待定下婚期,我準備請辭官職,往後我帶你賞看萬裏山河,我們一起去匈奴草原,一起去魯省觀海,一起去雲省賞花……我們賞遍大好河山美景。待我們老了,走不動時,我們挑一個喜歡的地方住下來,看我們兒孫繞膝,承歡膝下……”


    他所勾勒的,正是她所幻想的。


    他們誌同道合。


    他想過的是逍遙自在,無拘無束的日子。


    而她想要尋著祖父洛瑞的腳跡,踏遍山山水水。


    “你早些與我爹爹商議,回蜀省時,我把消息告訴義父,他一定會很高興。”


    “我不會讓你等太久。”


    次日一早,洛儷啟程回皇城,沐子軒因有官職在身,不好隨行,安頓好府衙的事,抄小道趕往皇城。


    *


    洛儷不願讓人知曉她回皇城的事,特意選在夜裏返回家中。


    剛回歲寒館,平婆子就迎了過來,“姑娘,家裏出大事了。”


    “什麽事?”


    平婆子愁容難解,“老爺有三天沒回府。夫人遣了下人去鄭國公府打聽。鄭國公說,老爺觸怒龍顏,被皇上打入天牢,當時求情的人很多,可皇上誰的話也不聽。”


    洛儷問道:“可知……是因何事?”


    平婆子道:“說是官員任免上的事,皇上要破格提拔一位寒門官員為相。老爺說此人官場考評,多是中上,少有上等,提為左相實為不妥,皇上就惱了。”


    皇帝不是這般沉不住氣的人。


    洛康身為吏部尚書,在官員任免上有發言權。如果明知不妥而不反對,洛康也做不來。


    洛康行事也算謹慎。


    洛儷轉身去了宣德堂。


    吳氏一提洛康下天牢的事就泣不成聲。“三姑娘,這可如何是好,老爺怎麽受得了天牢那地方。三日了,雖有官員說皇上罰得太重,可皇上並沒有放人的意思,嗚嗚,老爺身子那麽清瘦,這可如何忍得……”


    “母親莫急,我打聽一下虛實。”


    洛儷離了洛府,先去了鄭國公府,因是夜裏進入,從一個丫頭嘴裏知道梁俊今晚值夜,並不在家,她又前往鐵建章家裏。


    鐵建章聽到有異響,追出來時,就看到自家後院裏立著一抹倩影:“鐵五表哥,我是洛儷,深夜來訪,隻是問我父親下獄之事。”


    鐵建章心下微驚,他以為洛儷離京了。


    皇帝突然得到關於洛儷的消息,已是她離開多日,這一惱之下才將洛康關入了天牢,“皇上因為你的來去自如,不辭而別生氣。”


    “笑話,他當自己是我什麽人?在我眼裏,你與梁表哥還是我表哥,是親人,他不過得我喊一聲夜大哥,敬若如兄卻情不如兄。如果我說是拿他當親哥哥一樣,拿他如大哥、二哥與鐵五表哥,那都是騙人的鬼話!


    我對他,不過是年幼之時的情分。


    第一次,他逼我回京,將梁姐姐參加才藝賽的事秀露給竇華濃,害得梁姐姐險些嫁給不愛的男子為妻,那一次我很失望。


    這一次,他將父親下獄,就為了逼我現身,我對他隻有憤怒。


    他憑什麽?就因為他是皇帝就可以咄咄逼人?


    勞鐵五哥轉告夜公瑾,如果不想讓我恨他,就別再與我一次又一次地使手段逼我現身。


    我雖是洛三娘,卻沒有你們男人口裏所謂的為百姓謀福,我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如果他以為逼迫我的家人就可以讓我就範,你告訴他,如果他傷我父親、傷我家人一分,我與他誓不為敵,我洛三娘就算嫁給天下任何一個男人,也絕不會再多看他一眼。


    我依舊會離開皇城,從離開之時,或依然是兄妹情分,又或是從此陌路成仇,皆在他一念之間。這是我最後一次容忍他,沒有第三次,當第三次再有此逼迫算計,我與他幼年情分就一刀兩斷。”


    “洛表妹……你何必如此絕決。”


    皇帝喜歡洛儷,這些年他們都瞧得清清楚楚。


    洛儷心裏沒有皇帝,她對皇帝的感情,就像她對盧淮安、梁俊是一樣的。


    洛儷道:“不愛,就是不愛,我對他生不出男女之情、在我眼裏,他就像一個頑皮的孩子,隻是孩子不會傷人,我對他的容忍也是有限。


    我說過,我要的人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夫婿。我的眼裏、心裏隻夫婿一人,夫婿也唯我一個。如果尋不到,沒有退一步而求其次,更沒有委曲求全。我從不幻想自己不該要的,他也該麵對現實。”


    她果決轉身。


    鐵建章大聲道:“皇上待你真心,幾年前開始,他對你的心就沒變過。”


    “真心,真心就是逼走我身邊每一個對我有愛慕之情的人,逼著人不能對我愛慕。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渴望最尋常的感情。皇城找不到,朝堂亦沒有,我就入江湖尋找。


    天地之間,總有他權力無法觸及之處,亦有他手中權力阻不了的人,更有他無法阻擋的情。若他逼急了我,我一死又有何妨,隻要恣意張揚地活過,隻要我無愧於心,我又有何懼。”


    洛儷翩然而去,化成月夜的一片浮雲,令人可望而不可及。


    朱娟從屋裏出來,她與丫頭站在不遠處,聽到洛儷的話,麵露憂色地道:“夫君,事情是不是麻煩了?洛妹妹不會真的和皇帝對上?”


    “皇上對她深情成癡,而她卻對皇上沒有那種意思,現下更是心生怨恨,他們兩個都是聰明人,皇上想逼她,她又看清皇上的用意……”


    太糟糕了。


    “那夫君就別將她說的話告訴皇上。”


    “我不說,皇上就不會放了三表叔,皇上不放人,洛表妹隻會對他怨恨更重。這件事,說不是,不說也不是。倘若不說,洛表妹會誤會生恨,皇上他日知曉,定饒不得我,我必須說。”


    當天夜裏,洛儷去了白雲庵竹林裏,漫步其間,伐了一棵玄竹,依舊切成六尺長一段,並未劈成幾塊,尋了東西綁好,又到蘆葦潭取了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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