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是抹在茶盞上的,別人吃茶無佯,但碰了茶盞的人卻會中毒。


    顯然就是衝著洛儷來的。


    隔著衣衫,想紮中穴位很不容易,非醫技精湛者而不能。


    沐子軒道:“你別急,我這就下針。”


    他隨身帶了一包銀針,難掩凝重,一針落下,聲音溫柔低沉地道:“你先忍忍,一會兒就好!我會運內力將毒氣逼出來。”


    洛儷隻當是自己病了,不曾想是中毒。


    有人要害她!


    宮中,四位美人不得勢,竇德妃深居簡出就似一個隱形人。


    竇德妃年芳十五,對皇帝來說就是一個未成人的小姑娘,如何比得風華正茂、身材玲瓏有致又與皇帝有青梅竹馬的楊淑妃情感深厚。


    洛儷率先想到的是楊淑妃。不排除有宮人為了討好楊淑妃,從而算計她。


    因有銀針為助,又有沐子軒運內力逼毒,不到半炷香,洛儷的毒氣就隨著銀針排出,銀針根根下頭轉黑。


    沐子軒麵容煞白,仿若大病一場,呼吸短促。


    洛儷拿出一隻玉瓶,新倒了一盞茶水,在茶水裏加了兩滴靈露捧給沐子軒。


    沐子軒略為詫異。


    洛儷道:“你耗盡真氣,這個能助你盡快恢複。”


    沐子軒捧過茶水,淺呷一口,美味自不屑說,一口飲下,早前的乏力感就恢複了兩分,待他飲罷茶水,整個人恢複了最初。


    世間,居然有此等好物。


    “那兩滴凝露是……”


    “是靈露。”


    洛儷的聲音不高。


    因皇帝未至禦書房,整個禦書房就隻得他與她四目相對,亦無人知道她中毒的事,今兒這事顯得怪異,尋常這個時候,定會有兩位宮娥在側服侍,今日卻是一個都瞧不清。


    沐子軒問:“你中毒的事會告訴皇上?”


    洛儷搖頭,“說什麽?說我被人算計了?還是說這個人可能是誰誰。往常來時,還有宮娥,今兒來了這麽久,連半個人都瞧不見。”


    說與楊淑妃有關,一點證據都沒有。


    說宮娥服侍不力,可人家早早就避開了。


    宮娥們定是知道的,是為了避嫌才不來。


    這個暗虧,洛儷隻能認下。


    宮中是竇太後、皇帝的地方,楊淑妃也有幾分勢力,唯獨是她,根本不可能查個所以然。她不想再借皇帝的手徹查此事。


    “你不查下毒之人?”


    “在宮中,不是追究真相的地方,在這裏活著比真相要重要得多。而我原是一介外臣,一旦驚動皇上,勢必就不是小事。”


    皇帝跟前無小事。


    即便在很多人看來是小事一樁的事,最後都化成了小事化大,更有可能牽累到數條人命。


    洛儷不想與皇帝有太多的牽絆,“此事之後,我小心應對。”


    沐子軒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得加倍小心才是。”


    皇宮裏暗潮洶湧,人心叵測,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真真不是尋常人可以待的地方。


    他回到案前摘抄奏章。


    她在案前練習書法丹青。


    他們都裝成什麽事也沒發生的樣兒。


    過得大半個時辰,兩個宮娥從外頭進來,又有一個小太監模樣的人鬼鬼崇崇。


    宮娥看到與往常一樣的沐子軒的洛儷,心下微微詫然。


    小太監帶著期盼的眸光轉為失望,化成了一臉質疑。


    洛儷佯裝淡然地問道:“二位姑娘,內侍是找你們的吧?”


    她已將早前的茶盞用帕子擦拭、清洗過好幾遍,用的是熱茶水清洗,直至確認上麵再無情/毒藥效,方依舊用茶盞飲水。


    洛儷睨一眼內侍,將他的模樣暗自記掛心上,回頭繪成畫影,讓竇長庚查查此人的來路。


    她相信盧淮安,但更相信盧淮安若是知道她在禦書房中情毒的事,隻怕不出一個時辰,他就能顛顛地密報給皇帝。


    今日皇帝並沒有到禦書房。


    未時一刻,沐子軒吐了口氣:“我還有些奏章未抄錄完。”


    “我陪你!”


    隻此三字,在他心頭卷起衝天巨浪。


    她立在左邊,他坐在右案,彼此抬眸,都能看到地方。


    她在專心地練字。


    他在忙碌地抄錄。


    洛儷在想竇長庚的事,竇長庚為她進入西衛做錦衣衛。


    她是否知曉,沐子軒亦是為她而來,他早就聽洛征說了洛儷參加科考的事。


    他是不是要告訴她:關於自己的心意?


    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他眼裏看到的也唯有她。


    他可以放棄所有,隻求一真心人,卻唯獨舍不得她。


    洛儷道:“稍後一道出宮,我先出去走走。”


    禦書房前是大片的花藝園地,稀疏種植桃樹、海棠、杏樹,更種有幾叢薔薇、月季,其間又套植秋菊,月季開得正好,以紅、紫、粉三色為主,偶爾可見一兩株白色與黃色的月季點綴其間。


    不遠處的丁字路口,款款行來竇長庚,他快走一截,又恐旁人瞧出他的歡愉,故意放慢了腳步,舉止得體地近了跟前,抱拳喚道:“洛侍讀!”


    洛儷審視著他身後的兩名普通錦衣衛,其間一人是竇長庚的奶兄寸頭。


    寸頭伸手輕拽另一人,兩人退出兩丈開外。


    洛儷輕聲道:“今日我在禦書房著了別人的道。”


    竇長庚微鎖眉宇,“有人算計到禦書房了?”落音時,立馬道:“是楊淑妃做的?”


    “你怎以為是她?”


    “太後娘娘病了,近來臥床靜養;葉太妃自不會插手六宮之事;楊淑妃椒房獨寵,在六宮勢力頗大,除了她怎會有第二個人?”


    連他也是這麽看的。


    皇帝不會對她行如此下三濫的手段,且今日一天皇帝都沒出現在禦書房,這是故意還是偶然,一旦她藥效發作,最有可能撲向的就是沐子軒,所以這個人是拿她當成了情敵。


    洛儷抬手,手裏是一張紙箋,上頭繪的是那個鬼崇內侍的頭像,“你幫我查查這個人,他的主子是誰?他最有可能幫誰,懷疑我中情毒之事與他有關。”


    竇長庚見她向自己開口:她到底是信任他的。


    盧淮安亦在西衛,可她沒告訴盧淮安,而是選擇自己,可見她待自己到底不同。


    她同樣在他心裏也是不同的。


    他難掩喜色,心跳加速,“儷兒,你等著,我會盡快把結果告訴你。無論是誰想害你,我一定將這人查出來。”


    “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能為你做些事,我很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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