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皇城的不少太太都誇,說她不比大戶人家的正經嫡女差。


    年節前,有媒婆上門,說的是正五品員外郎做繼室,素紈姑娘以‘我尚在上學,暫不議婚事’給婉拒了。事後,有人問她,這麽好的事怎不同意。素紈姑娘道‘此人長子與我同齡,又聞後宅姬妾無數,嫡妻原是被活活氣死的,這種人家不去也罷。’


    素紈姑娘行事,心思細膩,又盡心盡力,東府辦宴會,太太也請她過去幫忙,嘖嘖,真是個了不得的。”


    燕越垂眸,心下盤桓起來。


    洛家出來的大丫頭,有本事,還有才華,模樣也不差,雖然性子孤傲了些,也是因為長年在洛三娘身邊。這樣的女子不願嫁富貴人家為妾,倒是願做寒門妻,就算早前貧寒些,憑她的刺繡技藝,日子也能過好。


    次日黃昏,素紈奉命又送洛儷整理好的題目、文章,見眾人將早前的抄錄好,便將舊的取回。


    燕越故意尋她說話:“素紈姑娘,你看這篇文章如何?”


    素紈接過,瞧了一眼,“言辭精練,文風樸實,用詞上頭略欠嚴謹,若是再嚴謹些更佳。”她伸著指頭,指點處好幾處,“這裏的‘定然’二字若是換成‘大致’更恰當,世間原無肯定之事,何況是這種事。再有這裏……”


    她一口氣指了五處地點。


    幾個學子聽得訝然失色,幾時連丫頭都會看文章了。


    燕越揖了揖手,“素紈姑娘高才!”


    “燕公子取笑,小婢常年在姑娘身邊服侍,因姑娘做學問,多少也學得一些。”素紈欠了欠身,“小婢告辭!”


    幾個寒門學子,一時間心潮起伏,各有思量,如果能娶此女其實也不錯。現在這丫頭脫了奴籍,又在女學讀書,也不算差啊,還識文咬字,通曉點評文章,就這一點,越發了不得。


    世人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這才女跟前無白丁。


    *


    這日,洛儷去了鄭國候府。


    梁娥眉提過,二月初六她就要啟程去鹹城。


    梁俊怕出事,特意挑了武功好的護院、又有武功好的丫頭同行。


    洛儷拉著梁娥眉的手,“明日,我陪姐姐去鹹城。”


    梁娥眉見周圍並旁人,低聲道:“你真不用陪我,哥哥尋到李秀妍……”


    那日洛儷與夜公瑾見麵之後,梁俊就知曉真相。


    雖然才藝賽還未開始,竇華濃盯上了梁娥眉。


    皇帝心中有愧,索性將李秀妍姐妹藏身之地告訴了梁俊。


    二女藏的地方不遠,在應天府一個竇氏田莊上,每日都在苦練琴技、舞技。


    彼時,李蝶舞回屋沐浴。


    李秀妍坐在涼亭裏繼續彈琴,驀然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回眸時,一個黑衣人立在不遠處。


    “你是誰,你想做什麽?”


    梁俊提劍而行,眼神冰冷,為了梁娥眉的幸福,他不會在乎去傷一人女子,任何人,都沒有他的親人重要,“當年報國寺廟會一賭,洛三娘仁慈放你一馬,可你更當守信,咄咄逼人輸掉賭局之後,你還有臉麵再在世人麵前展露琴技?既然你不當回事,在下幫你信守承諾!”


    李秀妍尖叫一聲,想呼救,然,梁俊揮起寶劍,劍起手落,回劍之時,已挑斷了李秀妍雙手手筋。


    李蝶舞聽到慘叫聲,整衣衣衫趕來,迎麵正好遇上梁俊。


    梁俊眸閃寒光,“你就是李蝶舞?得了洛三娘傳授《九天鳳舞》就以為自己舞技天下第一?與你姐姐一樣,真不天高地厚?”他拔劍一揮,一個漂亮的轉身,李蝶舞蹲在地下,足踝處鮮血淋漓。


    “我的足,我的足……為什麽?到底為什麽?”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更不能讓這個女子成為梁娥眉最大的威脅,即便是一個彈琴,一個跳舞,梁俊也絕不會放過這機會。


    他緩步走近,勾起李蝶舞的下頜,一枚藥丸滑入李蝶舞的咽候。


    “你這惡魔,你給我吃了什麽?”


    “瘋藥!”他吐出兩字,縱身消失在圍牆的那頭。


    李蝶舞努力地想吐出來,已不能,即便壓下了舌頭也吐不出。


    哈哈……


    她笑,仰望著天空,起身旋轉。


    李秀妍奔來時,看到李蝶舞帶血的足踝,以為她的雙腿被毀,沒想隻是出血,並不斷毀掉,隻是李蝶舞在笑。


    “我要跳舞,我最喜歡跳舞……我要成為花魁,我是花魁……”


    毀了!


    全都毀了。


    李蝶舞被那人嚇瘋了。


    她的足沒事,隻是被劃出了血。


    瘋藥,隻是一個引子,而足受傷再是最大的毒藥,能讓受傷者在極巨的恐慌後產生錯覺,以為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也至真的瘋狂。


    李蝶舞瘋了!


    李秀妍毀了。她絕望地望著天空,那個人是誰?為什麽要挑斷她的手筋。


    如果她不曾想要報複梁娥眉,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她依舊還是竇華濃手裏的棋子,這個宿命,怎麽也逃不掉。


    她恨,她怨,她悔……


    隻是,一切都已經無用了。


    幾日後,竇華濃才得到消息,說有神秘人尋到莊子,斷了李秀妍的手筋,又故作要挑李蝶舞的足筋,直將李蝶舞嚇瘋了。


    竇華濃得到消息後,氣得砸壞了一屋的上等瓷器。


    竇長庚立在院門外,慢吞吞地道:“小姑母,別惱了,你砸瓷器的聲音前府都能聽到。”


    竇華濃近乎咆哮,對著外頭大喊:“竇長庚,你這蠢貨,梁俏想悔婚。李秀妍被毀了,李蝶舞瘋了,她若在才藝賽奪魁,肯定不會嫁給你。”


    “姑母能知道的事,你當我不知道?”


    他知道!


    他一早就知道。


    既然知道,就定會有對策。


    她以為:竇長庚肯定有更好的法子。


    竇華濃提著裙子奔下閣樓,一路追到後花園。


    竇長庚正安然自如地坐在涼亭裏品茶。


    “長庚,你是不是有什麽主意?”


    竇長庚淺呷一口,茶香迷人,回味無窮,“天下有才華的女子何其多,江南煙花地多,皇城、應天府亦有不少,毀掉李秀妍姐妹,自有更好的。梁俏不想嫁我,她以為才藝賽奪魁就這麽容易,去年被洛三娘給攪了,今年的才藝賽會比往年更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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