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我信得過你。”


    後來回想,那一天的她怎會突然變得歡喜起來,又怎會親自將他送到二門,以往她也曾相送,卻不是送到二門,隻將他送離宣德堂大門外,如若那天,他肯多想些,是否她就能打消輕生的念頭,而他也不會痛苦如斯。


    籟音是一根紅線,將他與她牽在一處。


    而籟音的第一位主人,大周的升平公主與丈夫程長齡之間有著波瀾壯闊,從相識相知相愛再到分離,再次相遇相愛,又到被繼子挑駁誤會叢生,最後已近年邁的他們,解開了過往種種誤會,攜手歸隱。


    他們夫妻,相愛之花正盛,她卻突然而終。


    梁氏離逝後,她生前喜愛的琴、擺放的花瓶、用過的妝台、使過的銅鏡……盡數被他下令收入庫房,隻為他不想見物思人,憂思難抑。幾把大鎖,鎖住的是她生前的舊物、嫁妝,還有他內心不願觸碰的傷痛。


    若非愛女洛儷的歸來,他還不願麵對她的離去。他會覺得她還在!洛儷說“爹,娘一直都在,她就在天上,夜空裏最亮的星星就是娘的眼睛,她一直在看著我們,希望爹能平安快樂,希望我能健康順遂。”


    洛康將琴擱好,又瞧了那柄寶劍,看到劍柄上刻著的“鎮惡”二字,他還真沒細瞧過妻子的嫁妝,若非洛儷瞧到簿子上有這麽件東西,他都不知道梁家的傳家寶竟然在他府裏,在他那個塵封的庫房之中鋪滿了塵土。


    洛康將庫房的大門鎖上,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攜著執書出了宣德堂。


    *


    洛儷靜靜地看著案前的琴、劍。


    琴心劍膽,趙氏的琴、老鄭國公的劍,那又是一段愛情佳話。


    老鄭國公夫人趙氏,並非官宦貴女,亦是商賈之女,而是明和帝的堂姐,乃一位親王之女。這位親王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年輕時愛行走江湖,結識了徽省首富家唯一的嫡女,在她嫁給人人都覺得不可能高攀的皇族出名的“俠義王”時,其父為示慷慨,也為了替兩個庶子鋪好路,更大出血,將家中最好的東西都給義王妃做了嫁妝。富賈嫡女的嫁妝是最實在的,許多富貴人家瞧不見的東西,此女全都有。


    義王妃與義王一生隻育了趙氏一個女兒,雖然義王還有三個庶出兒女,但義女最為看重、疼愛的還是老鄭國公夫人趙氏。當年趙氏下嫁梁家老鄭國公為妻,帶的也傾國嫁妝,一時名動天下。


    隻是,梁家大禍之時,這位雖有親王郡主身份的趙氏,竟在梁家獲罪前兩月逝世,如果她能多活幾年,梁家許能避開大禍。對於趙氏這位堂姐,明和帝多有敬重之意,相傳在寧史之亂時,義王是唯一一個變賣家財支持兄長趙肅祖皇帝平叛的親王,因著這兒,明和帝與趙氏的姐弟感情一直還算不錯。


    據說“繞梁”是一位叫華元的人獻給楚莊王的禮物,其製作年代不詳。楚莊王自從得到“繞梁”以後,整天彈琴作樂,陶醉在琴樂之中。


    有一次,楚莊王竟然連續七天不上朝,把國家大事都拋在腦後。王妃樊姬異常焦慮,規勸楚莊王說:“君王,您過於沉淪在音樂中了!過去,夏桀酷愛妺喜之瑟,而招致殺身之禍;紂王誤聽靡靡之音,而失去了江山社稷。現在,君王如此喜愛‘繞梁’之琴,七日不臨朝,難道也願意喪失國家和性命?”楚莊王聞言陷入了沉思。他無法抗拒“繞梁”的誘惑,隻得忍痛割愛,命人用鐵如意去捶琴,琴身碎為數段。從此,萬人羨慕的名琴“繞梁”絕響了。


    洛儷手裏的繞梁,古樸中帶著一股濃烈厚重的曆史氣息,她隱隱聽鐵氏提過,說是在一個春秋戰國時期的貴族古墓裏尋得,在鐵氏祖父那輩得到的,到了鐵氏這裏就做了她的嫁妝。


    洛瑞則研究過此琴,說“此琴乃真繞梁,對外隻說是有贗品”。


    贗品值得不了什麽錢,說是真的,定會引來一場麻煩。


    畢竟曆史中記載的繞梁是被楚莊王給毀掉的,許是當時有人易換了此琴,否則此琴也不會完好出土,還在春秋戰國貴族的古墓裏被保存得極好,可見墓主人身前亦是極為喜愛的。


    鐵家得到此琴,覺得是賠葬品,就放在鐵家佛堂裏香火供奉,先是用果品香火供奉了三十多年,後來又裝入盒中供奉,直至認為上麵的晦氣全消,這才給鐵氏做了嫁妝。


    洛儷用指頭輕撥籟音琴弦。


    琴有數種式樣,如籟音便是連珠式古琴。琴身造形飽滿,有盛唐琴之“圓”,又有大周時琴之音透為佳的特色。琴師試彈,稱此琴音韻沉厚清越,音透而動人心弦,卻是傳世名琴。


    而洛儷的“繞梁”,更有春秋戰國時琴的形狀,音色自是極好,頗有餘音繞梁之感,隻是沒有傳說中“繞梁三日”,但能繞梁數十息。


    洛儷手撫“籟音”,一曲《傳說》款款流泄,音落時,一個少女拊掌而拍,不是梁娥眉還是誰?


    朱氏笑道:“不愧是梁叔娘的陪嫁名琴,這音色通透又不是沉厚清越,當今天下除了三妹的‘繞梁’便是此琴了。”


    洛儷笑道:“祖母給我的是‘小繞梁’,雖不是曆史上的繞梁,但音色不亞於籟音。”她指了指琴,“義姐來了,不妨再奏一曲。”


    梁娥眉坐在琴台前,看著這漂亮的琴,這就是當年大周昇平公主與名相程長齡用過的名琴,與這琴一道的,還有流傳後世的《沉浮》,琴弦一撥,一曲波瀾壯闊的《沉浮》當即流泄指尖,令人如癡如醉。


    相傳這支《沉浮》的作者是北周開國之初的第三任左丞相程子齡,亦有人說是他夫人昇平公主。程夫人原是北周昇平公主,是南宮皇族裏最富才華的女子,她一生命運坎坷。北周建國之初,正值妙齡的昇平公主愛上了北周建國以來第一屆新科狀元程子齡。然,周太祖皇帝南宮興為拉攏前朝貴族,將她許配給蕭氏為婦。婚後不到半載,丈夫戰死沙場。又三載後,駙馬之弟求娶她為續弦,被昇平公主所拒,她自請進入道觀清修。


    若幹年後,程子齡的原配結發早逝,二人再續前緣,彼時北周天下一統,由太後做主,將昇平公主下嫁程子齡。程子齡的嫡長子程遺玉,因生母鬱鬱早亡遷怒昇平公主,一心想替亡母報仇雪恨,暗使手段,令程子齡與昇平公主二人間誤會重重。後程子齡父子因助三皇子奪帝,獲下大罪,被牽入謀逆大案。


    昇平公主跪求太後,卻隻得保住程子齡與她所生的幼子二人性命。直至程遺玉臨終前,程子齡方才明白自己誤會昇平公主頗多,消除誤會之時,二人已是殘暮老人,昇平公主為保程子齡父子性命,自請貶為庶人,從此隱居山野。


    夕陽西下,夫妻二人相攜欣賞看晚景。


    《沉浮》寫的是程子齡一生的宦海浮沉,從他位於丞相,到因牽入謀逆案被貶庶人成為山野普通老翁,他的一生留下了名詩三十首,是對後世影響極深的詩人之一,是北周最出名的政治家、文學家、詩人。


    多情如程子齡,他一生寫給原配結發的妻子有五首,而寫昇平公主的卻隻得一首,野史之中,卻道他最愛的是昇平公主,最愧疚的卻是他的結發原配。


    無論程子齡對原配妻子有多少愧疚不安,也因程遺玉對他的連累,對昇平公主的算計而消亡。


    程子齡意氣風發,卻見心愛的昇平公主被周太祖皇帝許配前朝貴族為妻,難忍悲傷。


    錯過,是一種遺憾,並非世人都有再續良緣的機會。


    程子齡與昇平公主之間的愛情故事,是那個時代的縮影;程子齡一生宦海沉浮、人生沉浮,更有北周開元盛世的繁華。


    一支《沉浮》寫盡一世聚散離合,歡喜悲愁;一首《沉浮》更道盡一代名相的悲苦人生。


    這首曲子彈完,需用時近一個時辰。


    洛儷微闔雙眸,她雖記熟琴譜,卻無法像梁娥眉這般熟練彈奏,在琴技上,她不如梁娥眉多矣,雖說琴技可以練,可她隻想在書畫上獲勝,琴也罷,棋也好,都是隻作為消遣,亦會是附庸風雅時的玩鬧。


    夕陽西下,洛儀一下學就往家跑,為了盡快完成功課,她在課堂就寫功課了,隻是為了回家能跟著姐姐更好地學習茶藝,剛入二門,就聽到一陣優美的琴音,吩咐身後的侍女道:“你把我的書袋送回閣樓,把點心食盒送到宣德堂,讓杜媽媽明兒給我做鮮花酥。”


    她蹦蹦跳跳,近了西府主院華穆苑,小心地四下望望,確定無人,這才自角門進入後院。


    院子裏,朱氏、洛儷正坐在貴妃椅上閉目聆聽琴曲。


    梁娥眉正在傾情彈奏。


    洛儀走近洛儷,輕拽了一下,“姐姐,我來了。”


    洛儷與素紈打了個手勢,素紈很快搬了個紅泥小爐和一套茶具來,外帶著一盅茶葉。


    洛儀皺了皺眉頭,她每日練習洗茶具、燒沸水、洗茶、沏茶的同作,可她最想學的“出水佛蓮”、“纖指生蓮”還沒學呢。


    洛儷給了她一個“趕快練習”的動作。


    洛儀將所有的不滿壓回肚子,坐在茶藝小案麵前,一麵看著茶水,一麵看著自己麵前的茶具發呆。


    洛儀照著洛儷教的法子洗茶具,洗茶,再是沏茶,因為練習了好幾日,動作也從早前生澀變得熟練,隻是她還是洗不茶,更不會像洛儷那樣擅長飛水洗茶之技,洛儷隻讓她照著尋常人洗茶的法子來,先倒兩分水,過片刻再將水濾掉,之後再加水沏茶。


    洛儷因洛儀到來,除了聽琴,還看著洛儀的動作,對她洗茶的動作與時間低聲進行了糾正。


    洛儀又照做了一遍,洛儷鼓勵了兩句。


    每日洛儀練習茶藝,能浪費不少的茶葉,早前兩回洛儷還給她一等好茶,而今也隻用二等的,泡完了賞給西府的下人們喝,當然,這都是洛儷品嚐後嚐下去的。


    一曲止,梁娥眉的雙手都彈累了,有幾個指頭更被琴弦劃出了口子,還有的打出了血泡,一個時辰不間斷的彈奏,這不是尋常人能忍下來的。


    “妹妹,如何?”


    洛儷微微點頭,“以姐姐的年紀,能領悟到此,已屬難得,就算是皇城琴妃也未必有你這等琴韻。”她頓了一下,笑道:“姐姐使籟音正好,今兒就將籟音帶回鄭國候府。”


    梁娥眉很喜歡籟音,這也是她控抑不住就想彈一曲的緣故,有曆史、有故事的名琴就更為難得,這可是程長齡與昇平公主愛情見證的名琴。


    “妹妹將如此名琴相贈,我……怎能受用。”


    “你隻管收下,我已有一把名琴,沒必要再占一把,送給姐姐正合用。”洛儷讓素紈抱出一個劍盒,“名劍鎮惡當回梁家,姐姐一並帶回交給梁大哥罷。這可是梁家的祖傳寶劍,得好生保管,可別弄丟了。”


    “有勞妹妹掛心,我……恭敬不如從命了。”


    洛儀正沏茶,名劍籟音她可是聽人說過的,是琴藝課先生說的,說這是一把難得一見的傳世名琴,價值不菲,沒想它居然在自家姐姐手裏,而姐姐還送給了梁娥眉。


    討厭死梁娥眉了!


    近來動不動就往洛府跑,還哄著姐姐,讓爹爹與田莊、店鋪送給了梁家,更送了一百萬兩銀票,女學裏的同窗都問她這事,可她又不能說姐姐在家裏,隻說是洛康的意思。


    洛儀忍了又忍,突地大聲道:“梁娥眉,這麽寶貴的東西你也好意思收。”她鼻子裏哼哼直響,一副不甘心的模樣。


    梁娥眉想著已經收了,她又著實喜歡籟音,“四妹妹,你不是學茶藝麽,怎的一心二用,再不用心學,你這茶藝就很難長進了。”


    “我茶藝不長進,你的茶藝就好了?”


    洛儷喚了聲“儀兒”。


    洛儀見梁娥眉把自家的寶貝拿走了,心裏極不高興,“姐姐,你為什麽要對她那麽好?姐姐和爹爹給了她多少好東西,她還往我們家跑。”


    沒臉沒皮,來她們家就是來討好東西的吧?


    “儀兒,不得無禮,有些東西原就是梁家的,還回去才是君子所為。”


    “明明是大娘的嫁妝,為什麽要還回去?”


    洛儷不要,將來給她也行啊,為什麽要給梁娥眉。


    洛儀看梁娥眉是越來越不順眼,就會哄她姐姐的好東西。


    梁娥眉懶得與一個小孩子計較,說實在的,知道身世之後,她還真覺得自己與洛儀沒什麽關係,不過是看是洛康洛儷的麵子上疼她兩分,她與洛儷才是有血脈關係的表姐妹。


    “儀兒,你好好學茶道,你學好了,姐姐送你一套香茗大師的茶具。”


    梁娥眉知洛儀不喜她,塞上一把柴,撩上一團火:“她是個小笨蛋,連素紈都比她學得好,她學多少天了,一點長進都沒有,也就是三妹妹有這耐心,換成是我,早不教了。”


    洛儀立時跳了起來,指著梁娥眉哇哇大叫:“你就是聰明的,有本事,你使出香茗大師的出水佛蓮,使出我姐姐的纖指生蓮。”


    梁娥眉吩咐白芷收好名琴、名琴。


    白芷用綢緞將兩樣東西包裹好。


    梁娥眉走近茶案,冷喝一聲:“小笨蛋,我說你笨,你還不信。”


    洛儷就不明白了,梁娥眉不這樣說話,怎的對洛儀這麽說,這不是刺激洛儀?


    梁娥眉坐到茶案前,將茶壺裏的茶水倒到一個大銅壺裏,睨了一眼洛儀:“簡直浪費你姐姐的好茶葉,瞧瞧你沏的什麽茶,洗茶的時候給洗過火了,你怎麽不再洗一陣,索性把茶味全洗沒了。”


    洛儀瞪著眼睛,一副咬牙切齒狀,義姐什麽滴最討厭,她寧可爹爹沒認這麽個義姐,反正這是爹爹與先頭大娘認的義女,她以後都不會叫梁娥眉“義姐”。


    梁娥眉厲聲道:“洛儀,瞧仔細了,我沒與你姐姐學過,這幾日瞧過幾回,我都瞧會了。”她動作流暢,還學會了飛水洗茶之技,洛儀瞧得心頭怒火亂竄:“你騙人,你這動作分明是我姐才會的。”


    “上回我來時,你姐可是手把手教你,我就看了一遍,回家又練了幾回,這不就回了。你仔細瞧,我要沏茶了!”


    梁娥眉將火候掌控得很好,在茶壺裏注入水,合上蓋子,提著茶壺搖了幾搖,啟開茶蓋,纖指飛舞,白霧升騰間,一朵佛蓮化成,這佛蓮雖然沒有洛儷的漂亮,可一眼也認得出來是蓮花,她再用雙手快速點點,立時佛蓮化成了四朵小蓮花,小蓮花也不及洛儷的漂亮,但人家做得像模像樣。


    洛儀立在一邊,氣得雙腮發紅,兩腮鼓鼓的。


    “大嫂、三妹妹,嚐嚐我沏的茶。”


    洛儷與朱氏接過,各自淺呷一口,朱氏道:“這茶味清香撲鼻,甚好。”


    洛儷笑而不語。


    梁娥眉問道:“三妹妹,如何?”


    “確有茶韻茶味,我教四妹,反是姐姐站在一旁學會了。四妹妹,你用心學,一套香茗大師用過的紫砂茶具哦……”


    梁娥眉嘻嘻笑道:“送那小笨蛋作甚,不如送我吧,香茗大師用過的茶具,這價值可不菲。你瞧我,學得多好,比小笨蛋學得像那麽一回事,你那般教她,她連沏壺茶都沏不好,就沒這天賦。”


    洛儀指著梁娥眉,支支吾吾地“你……”了三聲。


    洛儷道:“儀兒,我讓你先學沏出茶味,如何讓沏出的茶更香,就是想你從基礎開始練習,我讓你練習繪蓮,你瞧見虛空雙手起舞,實則那是用手指為筆,以白霧為紙,繪出來的蓮花,就連最初那朵極大的佛蓮,也是配合雙手繪出來的……”


    洛儀惡狠狠地看著梁娥眉,“休想搶我的茶具。”


    “不是我搶,是你得了也白瞎好茶具,倒不如便宜了我。”


    洛儀就差衝她喊“滾”,她一把推開梁娥眉,自己坐在錦杌上,開始認真地練習,不知是被刺激的,又或是心有不甘,手上的動作快了一些,也急燥了一下,末了,也學著梁娥眉的樣兒虛空一點。


    梁娥眉哈哈大笑,“小笨蛋,這是佛蓮,我瞧是秋天被蟲咬的枯葉兒。哈哈,笑死我了,你不照你姐教的腳踏實地練習,這都什麽東西,我們使出來就漂亮,你這使出來就是個四不象。”


    洛儀看看朱氏,朱氏似有笑意,再看看洛儷,洛儷微微輕歎了一聲,這樣的表情落在洛儀眼裏,就帶了幾分責備,洛儀看著空中漸次消散的白霧,不像蓮,就像是被蟲咬的枯葉兒,為什麽啊?她已經很努力了,突地嗚哇一聲,捂嘴痛哭著自邊角門跑了。


    “四妹妹!”身後,傳來洛儷的聲音。


    朱氏道:“梁妹妹,你也真是的,非得逗她作甚?她就是個小孩子。”


    梁娥眉不以為然地道,“她雖在學基礎,根本就沒用心,完全就是應付心態,不明白三妹妹讓她反複練習是為了打基礎,就她這心態,根本就學不好茶技。”


    朱氏深以為然,學什麽,貴在用心二字。。


    朱氏道:“三妹妹,我這幾日在旁瞧著,昨晚也練習了幾回,雖不如梁妹妹做得好,似乎也還不錯,三妹妹再指點指點我。”


    洛儷頷首。


    朱氏坐在茶案前,照著洛儷教的要訣,依葫蘆畫瓢做了一遍,她亦能畫出佛蓮,大致輪廓還是像的,然後也會雙手輕點,右手能畫兩朵,左手笨拙些,能畫出一朵來,佛蓮之後,纖指生蓮一下就是三朵,也都畫像了。


    洛儷道:“這下好了,無心插柳柳成蔭,兩個不拜師的,倒是學了個像模像樣,我用心教的,竟是連樣子都沒學會。”


    洛儀人不是不聰明,而是不願足踏實地地學習。


    朱氏道:“四妹妹年紀小,並非正經會畫蓮花,她若當真入心,早就學會了。”


    想洛儷像洛儀這般大小時,早已經名動江南,那書法丹青已經練成一絕。


    人,真不可比對,一比對就沒法看了。


    朱氏以為:洛儀不成器,性子不夠沉穩,全都是吳氏教出來的。吳氏有三個兒子,她的心思全都在三位爺上,很少顧及到洛儀。吳氏時不時還與身邊人說吳老太太喜歡兒子,不喜她,其實吳氏又何曾不是第二個吳老太太。


    什麽樣的母親,就有什麽樣的兒子。


    朱氏在一旁冷眼瞧著,吳氏時常訓洛儀不好,倒不是問問她自己個,可曾真做到一個好母親,拿女兒與兒子一樣對待。


    洛儷糾正了梁娥眉與朱氏的幾個小錯處,這兩人一改就會,倒比洛儀做得好。


    第154章告狀


    洛儀一肚子的委屈,進入宣德堂,一下撲到吳氏懷裏哇哇大哭起來。


    吳氏嚇了一跳,“近來一下學就去你大嫂那兒,這好好的,怎麽哭了呢。”


    洛儀想到梁娥眉一口一個小笨蛋,氣得不輕,梁娥眉說她是看會的,洛儷沒否認,那定是真的,她都學到這樣用心了,居然連模樣都沒學會,學一半也成啊,別人弄出的是蓮,到她這裏就是被蟲咬的枯葉兒。


    洛儀傷心欲絕地道:“娘,姐姐把大娘留下的名琴籟音送給了義姐。”她一臉委屈,那眼淚兒一閃就滑落下來,幾近哭出聲來,“姐姐說要教我茶藝,這些天,天天讓我重複著洗茶具,洗茶、泡茶上,‘出水佛蓮’、‘纖指生蓮’的絕技卻沒教我。”


    最可恨的是梁娥眉,她是不是故意來偷技的,將姐姐的茶技偷學了七成去,現在還拿這事來打擊她。


    吳氏錯愕不已,“姐姐?”


    洛儀呆愣:她可是答應過連親娘都不說的,姐姐知道她說話不算話,會不會不高興?此念一閃,洛儀扯了扯唇角,“娘,我什麽都沒說,都沒說。”


    不說才怪!


    她聽見了啊。


    洛儀想開溜,被吳氏一把拽住,她斥退左右,低聲問道:“三姑娘是不是在府裏?”


    洛儀不語。


    吳氏惱道:“我問你話呢?”


    “娘,我答應姐姐不說的,爹把好多東西都還給梁家,就是大娘的陪嫁名琴也被姐姐轉贈給義姐。那個臭丫頭,最會哄姐姐了,把姐姐哄得團團轉,我最討厭她了,我和姐姐才是親姐妹,她居然罵我小笨蛋,說我學了這麽多天也學不會姐姐的茶技,而她在旁邊看看就學會了,嗚嗚……”


    洛儀想到梁娥眉,她學茶藝時,梁娥眉就坐在一邊,還笑她沏的茶沒茶味兒,洛儷就讓她多練幾遍,直說“妹妹沏的茶,什麽時候有茶香味了,我什麽時候教你‘纖指生蓮’的絕技,不過,這幾日你得習練畫蓮花,繪不出蓮花怎麽生蓮。”


    洛儷一直誇她,說她沏的茶越來越香了,雖然進步不大,可每天都有進步。


    “我是外人嗎?我是你親娘,你姐姐來了,你還瞞著我?”


    洛儀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道:“又不是我要瞞你,是伯父、大哥大嫂和爹爹他們都知道啊,爹爹也沒說出去。姐姐說宮裏的太後近來迷上給人保媒賜婚,配了十幾對怨偶,萬一太後將姐姐賜嫁給竇氏,她肯定是活不成了……”


    莫非是因這原因,才讓洛儀不要說出來的。


    她還道洛儀怎麽總往華穆苑跑,敢情這是跟洛儷學茶藝去了。


    洛儷的茶藝是跟香茗大師學的。


    洛儀揉著眼睛,“姐姐說,等我學會了,就把香茗大師送她的紫砂茶具送我,可那個梁的,直說她已經學會了,要和我搶茶具。討厭死了,她什麽都想搶,今兒把姐姐的籟音琴也給弄走了,她還不知足。”


    吳氏低聲寬慰了幾句,“你姐姐教你,你就用心學。”


    “我也想用,可那出水佛蓮的動作也太快了,我隻會點出樹葉兒來,還被姓梁的給嘲笑了,直說我是個小笨蛋……”


    吳氏心下不快,梁娥眉怎麽能這樣罵洛儀。


    洛儀畢竟還小,多學一陣子定就學會了,哪有這樣罵人的,好歹洛家還養了她幾年,她現在琴棋書畫什麽都會,竟然開始罵洛儀是小笨蛋,這不是鑿她吳氏的脊梁骨、捅人心窩子。


    “儀兒乖,別與她計較,她是個沒爹沒娘的,不懂規矩。”


    洛儀抽泣道:“我才不得她呢,小人得誌就張狂,就會哄著姐姐。”


    “你也真是的,你與三姑娘才是嫡親的姐妹,怎的被個外人氣得哭回來,還不跟你姐姐好生學茶藝去,學得好了,這也是你的本事,這茶藝可不比琴棋書畫,那些可叫作附庸風雅,這茶藝可是女紅之一,他日是用得上的。”


    吳氏溫言相勸。


    洛儀擦幹眼淚,“姓梁總罵我小笨蛋,我……”


    “你姐姐可罵你了?”


    “姐姐誇我有長進,還說我聰明好學,隻是性子貪玩了些,不肯苦學。”


    洛儷說得是實話。


    吳氏自己的女兒,還能不知道洛儀的性子,要是洛儀肯用心,又怎會一直是成績平平的模樣,這不上不下的樣子最惹她著急,早前還時有叮囑,後來有了洛律,吳氏被這小兒子氣得不輕,也沒多少心思管吳儀。


    “你瞧,你姐姐都說你聰明好學,你何必把旁人取笑的話當真,說不得人家巴不得你學不會,這樣就能瞧你笑話。”


    洛儀道:“她瞧上姐姐說的紫砂茶具了,那可是香茗大師給姐姐的,她肯定眼饞,才故意拿話激我,好把我氣走,紫砂茶具就歸她了。”


    吳氏連連點頭,“儀兒真聰明,她就是這用意。”


    洛儀洗了把臉,“我這就回去學,等我學會了,我就罵回去。”


    吳氏低聲問道:“可聽你姐姐說幾時回江南?”


    洛儀不解地看著吳氏,“我還沒學會茶藝,姐姐走了,誰教我?”


    吳氏又問:“我不是趕她走,我就是隨口問問。”


    洛儀都知道的事,卻單單瞞著她一個。吳氏心裏不大痛快,但想到洛儷原是有原由的,總不能因為滿,就將洛儷入京的事給捅出去。


    洛儀道:“聽姐姐與大嫂閑聊時說過,說姐姐要比大伯他們先動身一天,姐姐怕被人發現回皇城的事。”


    吳氏心裏暗道:家裏人刻意瞞她,她很不高興,仿佛全家人就她是個外人。可又知洛儷在悄悄教洛儀茶藝,她又覺得歡喜。如果洛儷走了,誰教洛儀茶藝?


    吳氏叮囑道:“你先回去認真學。”


    洛儀應了。


    再回到華穆苑時,洛儀就見朱氏坐在茶案前,正在虛空飛舞,一朵佛蓮飄蕩而出,立時又化成了三朵花蓮飄散而去,隻片刻,她立時暗道:我學了這麽久,沒想大嫂都學會了,可我卻不會這招出水佛蓮,更不會纖指點蓮,她不要三朵,就是一朵蓮花也行。


    洛儷道:“纖指生蓮,要生出更多的蓮,動作就一定要快。我再給你們示範一遍,你們看我的動作,先不沏茶,隻用沸水示範。”


    洛儀奔近,立在一邊,津津有味地看洛儷,隻見她注了一壺水,搖了兩下,揭開壺水時,雙手並用,立時一朵搖曳而出的蓮徐徐升起,升了不足兩尺遠,洛儷雙手的每一根指頭都在動,每一根指頭都在畫蓮,待她垂下雙手時,空中便立時有三十多內蓮花飄散開來,這場景尤其壯觀美麗,就連空中似乎都有淡淡的茶味散出。


    茶壺近來天天泡茶,早被熏入幾許茶香,就算沒茶,蒸氣也自帶三分茶香味。


    梁娥眉道:“妹妹這動作,我們可是學不來的,雙手十根指頭能同時畫蓮,恐怕我再練兩年也未必有這功底,我現在能點出四朵蓮花已很滿足。”


    洛儀譏諷道:“梁姑娘不是聰明人,不能學得我姐姐的十成十功夫,怎麽也得有一半吧,不說三十幾朵,就連個十五六朵也行。”


    梁娥眉若有所思,“我練上三個月,許能點出十五六朵。小笨蛋,就你這種呆笨模樣,練上三個月能點出蓮不?要學此技,就得先練畫,你是不是不會畫蓮,如果不會畫,肯定是點不出來的。”


    她就想刺激一下洛儀,好讓洛儀認真學。


    洛儀到底是孩子心性,哪裏知道梁娥眉的“促進”心思。


    洛儷道:“你們倆就別拌嘴了。四妹妹,坐下繼續練習,你的關鍵是洗茶,不能過了火候,也不能洗得太淺。”


    洛儀這次坐下,比前幾日都用心了許多,洛儷又糾正了一兩處,再練習時,洛儀就做像模像樣,洛儷不吝誇讚,“茶藝,先是沏出香茶,出水佛蓮與纖指點蓮,隻是為了好玩與附庸風雅,所以茶香有韻味才是真的好,你現在沏的茶已經達到了要求,要再鞏固如何沏出好茶,其次才是出水佛蓮、纖指點蓮之技,你不要急,可以慢慢來。


    大嫂與義姐學起來快,那是占了女紅的便宜,她們可是會繪蓮的,以白霧為紙,以手指為筆,無論是出水佛蓮還是纖指點蓮都是用手繪出來,或者是捏出來,繪的、捏的又與紙上繪蓮不同,卻是以紙上繪蓮為基礎。”


    洛儀聽明白了一半,大概明白為什麽洛儷讓她練習畫蓮花的原因。


    洛儷又虛空比劃著如何捏出蓮花,動作放慢了許多,讓洛儀照著虛空畫,最初很慢,到後頭則讓她加快動作。


    因學出水佛蓮的動作,朱氏與梁娥眉便在一邊練習。


    兩個人還拿了茶壺,照著動作演示,出來的蓮花果然比早前靈動漂亮了許多,二人心下大喜。


    洛儀直在心裏哼哼:卑鄙的偷技者!倒便宜了姓梁的。


    洛儀學好了出水佛蓮之技,洛儷便讓她用白霧練習,這一次果然繪出一隻像模像樣的蓮花,洛儷又誇了幾句,讓她回去自己練習。


    這次,洛儀回到宣德堂,迫不及待地要給洛康、吳氏沏茶吃。雖是夜裏,可吳氏興致勃勃,看著洛儀像模像樣地沏茶,然後學著洛儷的樣子搖了搖茶壺,在心裏數數,這是洛儷教她的法子,掌控不好火候,就在心裏數數,數到多少濾掉洗茶水,又數到多少即是茶沏好了,這樣一數倒是合宜了。


    洛儀啟開壺蓋,將練了一個時辰的手法重做了一遍,立時虛空就有一朵白霧蓮花出現。


    吳氏吃驚不已,下午時,洛儀還說自己學得不如梁娥眉,現在這就學會了。


    洛康道:“儀姐兒學得不錯。”


    洛儀得意地抬起下頜,三點一盞地倒了兩盞茶,小心地捧給洛康。


    洛康淺呷一口,“韻味甚好,看來你學得很用心。”


    如果洛儀有孔雀尾巴,這會子便已開屏了。


    吳氏飲了一口,“儀姐兒真聰明。”


    洛儀道:“姐姐說我早前沒認真學,隻要我認真了,我就極聰明的。明天姐姐會教我‘纖指生蓮’,娘啊,我明天可不可以不去學堂,後天姐姐就離開了,我怕學不會啊。”


    “女學近來也沒什麽緊要的功課,不如你就說伯娘伯父要回江南了,你得在家多陪他們一日。”


    洛儀次晨到了時候,洛儷教了她如何用兩隻手繪蓮,洛儀的手比較笨拙,學不來同時繪幾朵,隻能一手繪一朵,洛儷研究了一下動作,讓洛儀在那虛空練習著。


    “四妹妹若是覺得差不多時,就取了茶再從頭到尾的練一遍,可莫忘了沏出韻味悠長的茶來,不僅得好喝,還得好看。”


    洛儀坐在那兒反複練習,搭配著出手佛蓮,左右手又各會點出一朵蓮來,心裏更是沾沾自喜,加上洛康誇了她,她就學得越發用心。


    洛儀在學,朱氏也跟著在一邊學習。


    近晌午時,梁娥眉來了,看了洛儀奇怪的動作,立馬就明白是怎麽回事,纏著洛儷教她幾根指頭一起點蓮的動作。


    洛儷便教了她。


    洛儀一瞧,也要學左右手三根指頭同時繪蓮的動作,三個人連帶著素紈皆在學習。


    酉時一刻,最有靈性的梁娥眉學會了,能同時點出六朵蓮,而朱氏也學會了,卻沒有周娥眉的蓮有靈性,就連洛儀也笨笨地能點出大小不一的六朵蓮,雖然模樣不好看,但能讓人辯出那就是蓮。


    梁娥眉要離開的時候,洛儀大聲道:“梁姑娘,你下次再叫我小笨蛋,我可不會客氣的!”


    “你不是小笨蛋,你是小聰明。”


    小聰明?一樣難聽啊。


    她怎麽也是真聰明。


    洛儀氣哼哼地瞪眼。今兒她學會了茶藝,出水佛蓮、纖指點蓮,全都會了,雖然點出的蓮花不夠漂亮,但那也是蓮花。


    洛儀心情大好,再懶得理會梁娥眉的挑恤,轉而道:“姐姐,你答應送我的紫砂茶具。”


    洛儷道:“我一回江南,就找鏢局給你送來。”


    許諾的事,就會竭力去做到。


    洛儀心滿意足地離去,離開前衝著梁娥眉扮鬼臉,神色裏難掩得意。


    今日,三人都學會了茶藝,朱氏學得最好,到底年長,經洛儷細說訣竅之後,飄出的蓮花亦學到了七分,其次是梁娥眉,她弄的蓮花有六分,最差的就是洛儀,隻學了個大體相似,蓮花沒有靈韻之氣,也隻能讓人瞧出那是朵蓮花。


    洛儷不忍打擊洛儀的信心,隻讚了兩句,讚賞隻是為了讓洛儀有信心得空時反複練習。


    *


    洛儷問素紈:“東西都拾掇好了?”


    “是,收拾好了。”


    洛儷道:“幹糧備好了?”


    “備好了。”


    “暮食後就起身吧。”


    “是。”


    梁霸從外頭雇了一輛馬車,一到二更天,抬著大箱子上馬車。


    素紈拾掇著路上需要的幹糧,不用備太多,足夠從皇城到順天府這兩日行程需吃用的幹糧,有她做的菊花餅,還有從外頭買來的鹵食,又有朱氏給預備的幾樣點心、一籃子路上吃的鮮果等。


    朱氏因跟著洛儷學會了茶藝,對洛儷亦越發熱絡。


    洛儷進了吳氏的院子,彼時洛康、洛徘也在,最小的洛律玩累了,早早歇下。


    洛儀一看到洛儷,眉眼含笑,“姐姐,你可用過暮食了?”


    洛儷與洛康夫婦行了禮。


    洛康讓她莫要多禮。


    洛儷道:“爹,我要回江南了,一早就走,特來辭行。”


    “都預備好了?”


    “預備好了,換洗的衣衫還有路上吃的幹糧都帶足了?”


    洛康的聲音低沉又溫和。


    吳氏聽得很是意外,他們成親十幾年,她從未見他這樣說話過。


    他到底是待梁氏不同的,就連對梁氏的女兒也有所不同。


    “帶些錢上,需要多少?”他進了內室,再出來時,手裏拿了一個荷包,裏麵鼓囊囊的,“女孩家要嬌養,多帶些錢花使吧,你娘的嫁妝我替你打理著,需要什麽使人來說一聲。你又是個貼心的,從不亂花使銀錢,這點為父還是放心的。”


    如果是男孩,他指定是嚴加管教。


    可因是女兒,也惹不來麻煩,最多就是喜歡些女兒家的胭脂水粉、頭麵首飾,要麽就是漂亮衣裙,可他這女兒,對書畫上造詣高,似乎更喜歡名家字畫、書籍。


    他沒有陪她長大,更沒見證她成長的軌跡,但他會在其他方麵做一個好父親。


    “爹,我最近繪了梅蘭竹菊、蓮花等書畫,放在大哥那兒,明早大哥會送到書房。爹想我時,拿出來瞧瞧。”


    洛康道:“我知道。”他輕歎一聲,“明年你就及笄了,及笄前會訂親,多聽你祖父祖母的意見,尤其你祖父看人很準,女兒家姻緣是一輩子的事,不可馬虎。”


    一樣的話,她也曾聽過。


    可那時隻當是洛康說的場麵話。


    “爹……”洛儷垂下頭,臉上微紅,咬咬下唇,低聲問道:“明年五月女兒及笄,爹爹會回江南麽?”


    落在洛康眼裏,這是女兒害羞了,心下越發柔軟,疼愛之情更難壓抑。


    父親是她最親近的人,前世時,因為她沒在洛康身邊長大,對這個父親很是疏遠,洛康想與她親近,可她卻總是躲得遠遠的。洛康將梁氏所有的嫁妝給她做了嫁妝,其間還陪嫁二百萬兩銀票,最後那些東西還不是花在了池憲身上,否則以池憲之力,又以池家並非勳貴名門的出身,怎會賺來一個爵位?


    池家人利用了她,還在背後嘲笑她的愚蠢,她其實不笨,隻是陷入情網的她,不曾懷疑枕邊人,也至他說什麽都是對的,蒙蔽了清明的雙眸,以葉障目,不肯相信他的利用與算計。


    今生洛康想親近洛儷,她沒再拒絕,壓下心頭的陌生感,偶爾也撒撒嬌,說幾句俏皮話,雖然近來相處不多,可洛康與她之間的陌生感卻已消除。


    洛康還真不忍拒絕,“明年五月,若是吏部的事不多,為父就回江南參加你的及笄禮。”他又怕答應了,若趕不回去,豈不是讓女兒失望,“若為父回不了江南,會提前給你預備生辰禮。你是好孩子,家裏人過生辰,你年年都沒少預備。”


    洛儷將頭垂得更低了:她何曾年年給吳氏母子備生辰禮?是備過兩回,也隻得兩回,給洛儀預備,那是這丫頭每年早早就念叨上了,剛學會寫字,就歪歪扭扭地寫“布兒”給她,她令梁媽媽去街上買了一整套的布偶,通過鏢局轉送到皇城洛府。


    那之後,洛儀似得了鼓勵,想要什麽,偏父母不給的,就寫信跟洛儷要,洛儷更是早早給她預備了一套價值三千兩銀子的頭麵首飾,這讓洛儀很高興,總說洛儷是個好姐姐,而且還說是對她極大方的好姐姐。


    女兒家的及笄禮,是一個女子一生中的大事,就算是莊戶人家,在女兒及笄之時也會在家中擺一頓酒宴,雖然不請旁人,但一家人坐在一處,同賀自家姑娘長大成人。在富貴人家,將姑娘的及笄禮當成一件大事來辦,可毗美一個老者的六十大壽,這也是姑娘一生中,在娘家時唯一為她辦的賀宴。


    洛儀連忙夾了快雞腿到洛康碗裏,“爹,快吃!這雞腿很香,是你最愛吃的糖醋雞腿。”


    姐姐會害羞的,爹還真是,幹嗎當著哥哥說這話,女兒家要臉麵的嘛。


    洛儷福了福身,“母親、爹,女兒告退!四妹妹,我回江南後,你得繼續練習茶藝。熟能生巧,隻要勤加練習,你的茶藝定會是菡萏女學最好的。”


    “姐姐,爹說我沏的茶很香,我還會出水佛蓮與纖指點蓮,肯定是最優秀的。”


    洛徘輕斥道:“姐姐說你一句,你還喘上了,有你這麽驕傲的?”


    洛儀是什麽性子,洛徘最了曉,讓洛儀勤奮,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她做什麽都是幾天的新鮮感,如若近日還學不會洛儷所授的茶藝,洛儀肯定不會再學,現在洛儀自認已經學會,更是不會再學了。


    洛儷又福了一下身,“女兒告退!”


    洛康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想著回頭再給她些什麽。


    然,等他趕去華穆苑時,洛徑告訴他:“叔父,半個時辰前三妹離開了,這會子已出城行了五六裏路。”


    洛徑又道:“叔父想給三妹帶什麽,可讓我爹娘捎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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