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長安道:“鎮姐姐怎的掉到運河裏了?”


    “我……我釣魚……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釣魚落河裏?


    婆子不信。


    竇長安同樣不信。


    二人都在懷疑,是不是什麽人算計了她,所以她才掉下去的。


    竇長安又問:“你從哪兒掉下運河的?”


    洛儷道:“我爹和我娘帶我出來遊河,坐在我家船上,我爹說要釣魚給我們嚐鮮。我爹釣了一會兒,有下人來稟,說有事找他。我就想學釣魚,我真的釣到魚了,看到有魚在咬餌,就用力拉,釣住的肯定是大魚,我都拉不住,這一拉一扯,就被魚給拉到河裏。也不知道爹娘知不知道我被魚拉到河裏,他們肯定急壞了,一定會來尋我的。”


    竇長安歪著腦袋,“鎮姐姐家是不是住在應天府。”


    她愣怔一下,隻一刹,快速垂下腦袋,他們將她誤會成誰了,為什麽問她是住在應天府的,剛才那婆子刻意擺了九條帕子給她淨手這就有問題,就算是皇家,素日沒這規矩,隻在重大日子時才有這種講究。難不成當她是皇家的誰了,又住在應天府的,洛儷快速地思忖,立時想到了衛王爺。


    衛王爺在竇太後成為先帝皇後之後,幾乎就是個閑散親王,最近十年更是迷上了修仙問道,鎮日與丹藥為伍。


    衛王爺膝下有四個兒子,嫡長子趙鎮,立為衛王世子;嫡幼子趙鐸,封為德昌候,可惜這個幼子是個短命的,同光二年時病逝。另兩個兒子庶出,不得衛王爺之心。衛王爺一生並不傾慕女色,娶一妻二妾,而這妻子,早前做了二十多年的側妃,直至明和十二年,方被立為正妃。


    民間曾有流言,說衛王爺一生摯愛乃是宮裏的竇太後,所以他一生才沒娶嫡妃,後來也是將側妻立為正室。


    洛儷道:“爹娘不讓我與陌生人說。”


    竇長安拉著洛儷的手,“鎮姐姐,我們算認識了,算不得陌生人,你悄悄告訴我,我不告訴別人。”


    洛儷重複道:“我答應我娘的,不能說。聚散皆是緣,我被你們所救也是緣,緣來時聚,緣滅時散,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婆子想笑:這話定然是衛王爺說的。衛王爺不是修仙問道麽,許是掌珠郡主聽得多了,就耳熏目染學會了。衛王爺一個修道之人說話,講究的就是一個“緣”字。


    竇長安見問不出來,隻得作罷。


    她坐了一陣,掛著要去見玉老太太,告辭離去。


    洛儷讓丫頭尋了幾本人物傳記的話本書來,自己捧著書看,不能習字,不能練武,隻能自己尋了機會。


    明明在運河上,一覺醒來就被人救到奉天府,這是入了魯省地界,而芙蓉島位於魯省的大海深處。


    這一日,玉府很熱鬧,後花院裏搭了戲台,聲樂齊鳴,恭賀聲不斷,婆子來了去,去了又來。洛儷並不當一回事,隻是打發了丫頭到外頭去,自己尋了文房四寶,將紙裁成書頁大小,執筆在紙上畫了芙蓉花,在下麵寫上“玉府”二字,寥寥幾筆勾勒出的芙蓉花,卻擁有一種獨特的韻味。


    當天夜裏,洛儷將被窩攏成自己睡下的模樣,在外頭打昏一個小廝,剝下衣衫給自己換上,趁著前來賀壽的人來人往,借著夜色溜出玉府,在奉天府最熱鬧的街道上,尋了一處酒樓,在的木柱上貼了一張芙蓉花。行得最大的成衣鋪,又在人家柱上貼一張。如此忙碌了一個多時辰,最終將手頭二十多張都貼出去。


    洛儷看著手裏的十幾張,想了片刻,拿了件自己的珠釵從當鋪換了銀錢,買了可以遮住額上胭脂痣的花鈿,她走近一個暗夜裏的乞丐,“你……過來。”


    乞丐是一個瘸腿男子,瞧不出年紀,“我手裏有十六張紙,你幫我貼到四個城門外頭去,若你辦好了,我就將這支釵子賞你。”


    乞丐打量著洛儷,是個麵目清秀的小廝,往上瞄了一下,花了朵芙蓉花,又寫了“玉府”二字,看不懂是什麽意思。


    洛儷道:“我不會做壞事,不會連累你的,我瞧你倒有幾分誠信之分,剛才有人賞你一錢銀錁子,說隻賞你一文錢,你還去幫他兌換,這才尋你的。”


    她可不是隨便拉一個乞丐來幫忙,自然是有用意的。


    “你真不做壞事?”


    洛儷道:“我與家人失散,現下住在玉府,我家人看到上麵的芙蓉花,就知是我,而看到玉府,就會來玉府尋我。”


    乞丐覺得這小廝顯然就是個姑娘,“我信你。我今晚就將芙蓉花分貼到四處城門。”


    “多謝!”


    乞丐還不放心,小心跟在洛儷的身後,將她尋著來路自玉府的偏門走了進去,而她身上的小廝服與玉府小廝幾近一樣。


    洛儷剛進去沒多久,便有人拉住她,“小子,去再抱一壇酒來。”


    “是。”她抱完酒,原想脫身,不想卻被那男子纏住,“玉府的小子也長得這麽好看,如果沒有眉心的黑痣就更俊了……”


    不遠處,竇長庚聽到“眉心”二字,快速轉過身來,此刻,他正與玉家的表兄弟們在一處吃酒閑話。這一轉眼,就見那男子正對洛儷動手動腳,洛儷嚇得連連後退,不讓對方碰到自己的身子。


    竇長庚這一瞧:如何了得?這丫頭不是在客房麽,怎的穿了身小廝服跑出來了,一個箭步衝了過來,將洛儷護在身後。


    “竇……竇少爺。”男子認得竇長庚,這可竇國舅的嫡長孫,不是他能招惹的,語調立時就變了,“我就是瞧她長得好,想逗逗她,沒別的意思。”


    竇長庚拉著洛儷道:“你怎出來了?”


    洛儷垂著頭,她不認得他,但對方卻似認得她的,莫不是她昏迷的時候,他見過她。


    剛才那男子喚他“竇少爺”,難道是竇國舅的嫡長孫竇長庚。還以為玉氏隻帶了竇長安來吃壽酒,竟是連竇長庚也來了的。


    竇長庚道:“我問你話?”


    “外頭如此熱鬧,我想出來瞧瞧,我想……幸許能在這裏看到熟人,說不得就帶我去見爹娘。”


    竇長庚語塞。


    洛儷福了福身,“多謝你解圍,我這便回去。”她一轉身往自己住的小院去。


    竇長庚追了過來,問道:“掌珠,你生氣了?”


    她停下腳步,果然誤會了,以為她是衛王爺的嫡孫女掌珠郡主,這會子更是直呼其封號。


    洛儷道:“我不叫掌珠,你還是喚鎮姑娘罷。”


    “你真不是掌珠?”


    “這很重要嗎?”


    竇長庚答不上來,可妹妹竇長安說得信誓旦旦,說他們無意間救下的女子極有可能是衛王爺的嫡孫女掌珠郡主,可她卻說不是。


    洛儷繼續往前走,竇長庚沒再追來,這地方不能久待,她得盡快離開,若是讓人發現她的價值在掌珠郡主之上,定然是一場風波。


    也不知道鄭邪夫婦是否會尋來,再不尋來,她就另想法子離開,大病一場,她需要將養身子,又在船上餓了幾日,不能義氣用事,否則得不償失。


    想到早前與上官蓉賭氣,大不了在心頭喚“師娘”,嘴上喚“娘”,不,是低聲喚一個師字,再高聲喚一個娘字,這不就結了,為什麽非得死磕,害得自己險些玩掉了小命。


    洛儷回到院子,將小廝服藏起來,上床繼續睡覺。


    *


    次日清晨,洛儷用花鈿將自己額上的胭脂痣遮上,坐在銅鏡前,婆子嘟囔道:“姑娘的珠釵原是一對,另一隻呢?”


    “不見了。”


    她淡淡地答著。


    外頭,傳來竇長安的聲音:“鎮姐姐起身沒?”


    婆子往外一望,見是玉氏帶著竇長安進來,笑道:“給大\奶奶請安!”


    玉氏道:“你且忙著,我給鎮姑娘挑了幾件首飾來,這是玉府繡坊連夜趕製的新裳,你一會兒讓鎮姑娘換上。我娘聽說家裏來了貴客,想見見她,既然鎮姑娘梳洗好,我就不打擾了。”


    昨兒夜裏,玉氏就將她救了掌珠郡主的事告訴玉老太太,玉老太太聽後大喜,說既然遇上了,怎麽也要見見她。


    掌珠郡主可是衛王爺的嫡孫女,衛王府的公子、姑娘不少,但這嫡出的可隻一個,無論是衛王府還是上官家,都是視若珍寶一般。


    洛儷在屋子裏道:“竇大\奶奶有心了!”


    玉氏隔著門道:“不礙事的,鎮姑娘用了早膳再隨婆子去主院就是。”


    “是。竇大\奶奶好走。”


    昨晚竇長庚沒將實情告訴玉氏?


    聽對方的語調,還以為她是掌珠郡主啊!


    洛儷很想離開,可已經給鄭邪與上官蓉遞了消息,現在離去,萬一他們趕來不是落了空。也不知道他們相隔多遠。


    婆子捧著一套嶄新的秋裳進來,用手輕撫,“姑娘,是貢緞做的呢,這頭麵首飾也是一等一的好呢。”


    洛儷若有所思地望著外頭,“每年我生辰,我爹就會送我司寶局製作的首飾,隻是我都不甚喜歡,隻鎖在自己的小庫房。”她抬起手腕,看著送來的東珠頭麵,這玉家似下了大血本,送給她戴的居然是東珠,東珠的耳墜,東珠的釵子,東珠的珠花,“這看似珍珠大小,實為東珠,我怎能承下竇大\奶奶的好東西。”


    若非她道破,婆子還以為這隻是極品的珍珠,哪曾想到這是東珠,光是一枚就價值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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