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敵人時間練琴,就是減小了我方隊友獲勝的把握。


    竇華濃突然覺得,三天時間正好。


    那麽長的琴譜,她就不信洛儷還有時間去背,她又派人去洛府周圍打聽,洛儷最擅長的是書畫,至於琴和茶藝算不得多出彩,倒是有女學的學子說她的茶藝好,再好能好過她?她可是跟宮裏的茶藝大師學習過,除非她習得江湖第一茶藝大師香茗和尚的指點,否則,洛儷根本贏不了她。


    竇華濃以為洛儷不答應,譏笑道:“你莫不會是連琴譜都沒記熟吧?三天後,不能再多了。”


    洛儷似有為難,“那就三天後,五局三勝,我還是有把握,就算再不濟,我已經勝過一場,麵上也算好看些,如果五場全輸真是沒麵子。”


    竇華濃道:“茶藝這場,你先勝了再說這話。”


    洛儷沒應,左右手虛空而舞,手指翹成漂亮的蘭花指,又用雙手挽了幾個奇怪的動作。一次如此、兩次如此……


    素絹喚聲“姑娘”。


    洛儷抬眸,“不礙事,練習一下,昨晚睡到半夜,在梁媽媽麵前練習了一回,做得還不夠熟練。”


    竇華濃見洛儷臨時抱佛腳,“洛三娘,這場你輸定了。”


    若她勝出,洛儷就是她的手下敗將,而她竇華濃就是天下第一的茶藝才女,嗬嗬,這個美名可是洛儷捧給她的,她得了這機會,就會將洛儷狠狠地踩在地下。


    痛快!太痛快了!


    她扭頭看了眼紅泥小爐,“把火給本姑娘看好,這麽一會兒,怎的水還沒沸。”


    “姑娘莫急,這銀炭都是極好的,一會兒就沸了。”


    洛儷練習了兩遍,閉著眼睛養神,努力地回味前世時所學的茶藝,沒錯,她就是竇華濃意想不到的那個意外,前世因洛瑞的原因,在她十五歲那年的冬天,香茗大師雲遊至順天府,登門拜訪洛瑞,洛瑞便喚了洛儷到客房侍茶,令她沏茶給香茗大師品嚐。


    她沏出之後,香茗大師連呼“暴殄天物”,直說她沏茶的方式不對。之後,香茗大師親沏茶水,她立在旁邊跟著比劃學習,香茗見她勤奮肯學,便手把手指點了幾遍,第二日再去時,她就照著香茗大師所授的茶藝沏茶。


    香茗大師頗是讚賞,離開洛府時,又教了如何沏出佛蓮的技巧,她後來練過無數次,終於悟出如何沏出佛蓮。


    這,也是香茗大師聞名的絕技。


    侍女乙喜道:“姑娘,水沸了。”


    洛儷這裏的水卻開始響,俗話說:沸水不響,響水不沸,這是快沸。


    竇華濃洗茶具之時,洛儷又開始用雙手挽著奇怪的手勢,一遍、兩遍,評師台上的老夫子牛誌高道:“洛三娘使的是香茗大師的出水佛蓮之技。”


    他一語道破,周圍立有人道:“香茗大師是天下第一茶藝大師,聽說他喜雲遊天下,在各地品嚐香茗。你沒瞧錯?”


    “老夫絕不會錯的,十幾年前,老夫曾在福州為官,無意間與香茗大師有過一麵之緣,那日他坐在福州一座林間,身邊跟著兩個小和尚,招呼老夫品了一盞茶,那手法就與洛三娘一模一樣,沏茶之時,壺中能飛出一朵佛蓮虛影,這便是出水佛蓮的由來。”


    鐵氏聽到那邊的議論,心裏沉沉地想:自家孫女見過什麽人,她最清楚啊,她幾時見過香茗大師?又從哪兒學來的這手茶藝絕技?


    可那老夫子說得有鼻有眼,分明就是親眼瞧見過的。


    竇華濃此刻悶悶地想:老娘沒這麽倒黴吧,自以為皇城第一茶藝才女,居然個天下第一茶藝大師的徒弟,這可怎麽比?不,肯定是那些老夫子給洛三娘壯勢,什麽清流文人,狗屁,還不是一個個溜須拍馬,隻是小丫頭,也值當他們這樣捧著,明明是臨時抱佛腳,還非說是香茗大師的弟子。


    洛儷的水也開了,她開始衝洗茶具,動作熟絡,優雅得體,神情專注,漂亮的雙手搭配得宜,她取了一個小碟,盛出適量的茶葉,又取了一隻碗,再注入沸水,一手執茶,一手撲水,又飛撲式洗茶之法,不偏不倚,茶葉端端進入茶壺之中,擂台周圍的人瞪大了眼睛。她聞了一下,將茶壺蓋子合上,拿著茶壺或高或低的搖了又搖,不知搖了多少次,她突地放下茶壺左手啟蓋,右手挽花,雙手配合得如此舞蹈一般,空間中一內偌大的白霧蓮花便升騰出來。


    “佛蓮!出水佛蓮!”


    “這正是香茗大師的絕技。”


    洛儷雙手合用,在空中虛空一點,一片片小白蓮便悠悠而升。


    “纖指生蓮!”


    有人驚呼。


    空氣裏,飄過一陣淡淡的茶香。


    有愛茶之人闔目陶醉,仿佛已經淺呷一口。


    洛儷已合上了茶壺,再次執著茶壺搖晃了兩下。


    竇華濃坐在對麵,瞧看得雙眼噴火,她真得了香茗大師的指點,所以,她才會香茗大師的沏茶絕技出水佛蓮,可這纖指生蓮又是什麽個東西?


    洛儷起身執起茶壺,有三點一杯之法將茶水注入茶盞之中,不多不少,每一盞都隻得七分茶。


    侍女乙道:“姑娘,我們的茶得沏出來了,再不沏就要老了。”


    “你給老娘閉嘴!”竇華濃怒不可遏。


    她這是上當了,她不知道洛儷會此技,否則才不要比茶藝,不用說,她也知道自己輸了,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聽到竇華濃聲音的人,忍不住搖頭,這是因為輸了,就失了風度。


    人可以輸場,不能輸勢,更不能輸了風度。


    侍女乙輕聲提醒道:“姑娘,我們還有三場比試,剩下三場一定能贏。”


    竇華濃自我安慰,“就算此場勝了,後麵的三場也未必能贏。”


    副山長捧著托盤上一排八盞茶水,由婆子小心地奉給評師們,每個人捧著小盞,淺呷一口。


    鐵氏瞧得不眨眼,孩子氣地道:“回家就讓儷姐兒給我沏茶。”


    鐵嬤嬤道:“老夫人,聞起來很香。”


    牛誌高呷了一口,“茶的香味都出來了,令人回味無窮,意味深長。那個……竇姑娘的茶也獻上來罷。”


    竇華濃惱瞪一眼,“臭老頭,喝死你!”


    侍女乙瞧著這樣不能,鬧下去不是給人壞印象,提了茶壺倒了八盞。


    副山長繼續捧了給評師們點評。


    好幾個評師就看了一眼,一臉嫌棄,光是瞧水色就知道是沏老了,還喝個屁啊,不喝也罷,何況那應賽的女子已經說了“喝死你”。


    眾人商議一番,牛誌高道:“茶藝比試,洛三娘勝!”


    圍觀的群眾想:這不是明擺著的嘛!


    還以為是一番激烈的爭鬥,勝得沒有任何懸念,但在這之前,根本沒人知道洛三娘有絕技。


    竇華濃雙手負後,強行按捺住怒火:“洛三娘,半個時辰後比書法、繪畫,你就等著輸吧!”


    洛儷對著評師們微微福身,算是謝過他們的評點。


    待她到梅園小憩室時,鐵氏已經到了,“儷姐兒,給祖母沏一壺那種茶。”


    看上去很好喝,她也要喝。


    素絹立時去取了茶葉來,又讓女學的婆子搬來紅泥小爐等物。


    鄭小妹、楊玉蓮等梅班的學子瞪大眼睛立在兩側觀看著,看著洛儷那熟練而優雅的動作,一朵偌大的佛蓮飄出,帶著一股淡香,隨著朵朵小蓮飄飛,茶味的香味也濃了幾分。


    鐵氏坐在一邊連連叫“香”,“茶葉還可以這樣沏,真香,一看就想喝。你這丫頭,什麽時候見過香茗大師。”


    洛儷傻傻一笑,“祖母得問祖父。祖父與香茗大師是好友,那回祖父讓我沏茶,香茗大師見我沏得不成樣子,就指點了我兩日。”


    鐵嬤嬤自以為是的腦補一番,姑娘從小到大,都是在鐵氏眼皮底下長大的,“老太太,莫不是老太爺帶姑娘去寒山寺的那幾次,有兩回姑娘不是在寒山寺裏住了兩日。”


    素絹歪著腦袋,可惜她沒跟著啊。


    難不成是素紈知道。


    素紈的嘴還真緊,這麽大的事,硬是沒透一個字。


    或者,是老太爺不許張揚的?


    楊玉蓮此刻興奮不已,“儷妹妹,回頭你將此絕技傳授給我。嗬嗬……”


    周娥眉道:“香茗大師會出水佛蓮之技,纖指生蓮莫不是儷妹妹自創?”


    洛儷依舊傻笑,“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琢磨琢磨也就會了。”


    她說得容易,周圍的貴女們心下暗道:人比人氣死人,人家隨便一琢磨就多出一項絕技,真讓人沒法活。


    楊玉蓮道:“好妹妹,得了空,你就教教我唄。”


    鐵氏道:“此乃香茗大師的成名絕技,儷姐兒若要傳授他人,需得問過香茗大師,你雖與他隻學了幾日,可人家真心教你,便是你師父,你得遵師重技。”


    但凡絕技,都是不輕易教給外人的。


    楊玉蓮立時啞然。


    在場的貴女也都知道這道理。


    洛儷笑道:“纖指生蓮是我自創,我可以教楊姐姐。”


    周娥眉忙道:“那……我也要學。”


    “好。”洛儷應道。


    貴女們對那壺茶水很感興趣,爭著各倒了一盞,小口地淺呷著,許是心理因素的原因,聽所有人都說好吃,連自己也覺得很香,更有的舍不得嚐多了,就小口的嚐,需知這茶就是要慢慢品,也至所有人都覺得洛儷沏的茶格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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