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蓮笑道:“儷妹妹會幫我?”


    她想與鄭小妹一樣,也進入蘅蕪女學讀書,鄭小妹與她的年紀相仿,既然鄭小妹可以去,為甚她不能去?她心心念著,也至“想去讀書”的念頭如同心魔,又似一座大山,壓在心上怎麽也拋不掉、放不下。


    洛儷道:“你先抽空學習,回頭我尋了機會與伯母說說,隻是伯母也得聽楊叔父、楊叔母的意見。”


    你雖將來要嫁入洛家,可現下到底是楊家的女兒。


    而且洛修也不是真正的洛家子,洛儷自不能越過兩家長輩做主,她最多就是幫忙說幾句好話。


    楊玉蓮道:“我爹娘那邊,我寫家書回去說,想來他們也不會反對。”


    洛儷含著淺笑。


    楊玉蓮得了洛儷的準話,心下大喜,回到涼亭時,臉上的笑遮也遮不住。


    洛倩很是意外,“玉蓮你想進蘅蕪女學?”


    楊玉蓮連連點頭,“儷妹妹答應幫我向洛伯母求情。”


    “我娘也得聽楊叔父、楊叔母的。”


    楊玉蓮的年紀可不小了。


    洛倩沒有點破,覺得這件事很懸,就算蘇氏、柳姨娘不反對,楊家會不會反對還另說,早前楊耀宗帶著家小離開順天府時,曾說待秋涼之後,就讓楊玉蓮帶著下人回徽省家鄉團聚,直等楊玉蓮祖孝一滿,兩家就要商議婚妻。


    楊玉蓮守的是祖孝,這時間不長,一年時間一晃就到。


    素絹跟在洛儷身後,低聲問道:“三姑娘,楊姑娘真能進女學?”


    “她在皇城時,與兄弟姐妹讀過四年私塾,這對她來說一直是心頭的夢想。”


    別人有過上學的美好時光,可她沒有。


    早前,楊玉蓮原是不想的,可聽說鄭小妹入學了,她想到彼此年紀相當、情況差不多,怎不會讓她記掛在心,又鎮日聽蘇晴在耳邊說女學裏如何有趣,又認識了哪些同窗好友,越發讓她心中的夢想變得強烈起來,也至於成了一個不得不去實現的執念。


    洛儷前世時在女學裏讀了整整七年,也是少有拿到紅梅本的貴女。女學裏教授功課的進程簡直就是蝸牛速度。男子私塾、學堂裏一年能學完的,人家就能教兩年,學了七年,還不抵男學堂裏三年學的多。


    女學裏考究的課目、類型比較怪異,要說簡單,過試也挺容易,隻是要掌握到方法與捷徑。而她前世能一路過關斬將,順遂過考,全都是仗著洛倩。


    洛倩素日話不多,但實在是個妙人。她特意研究了蘅蕪女學考試的類型與風格。在前世時,被洛儷纏著,還給洛儷擬了一堆相似的“練習題”做,也至洛儷在繼洛倩之後,成為女學裏少有一路暢通過試的“才女”。


    前世的洛儷無意間發現自家堂姐,平時瞧著不顯,在考試上確實很有一套,洛倩從小到大在女學的考試成績一直是“優”,原因是她與洛徑、洛征閑聊,洛家兄弟對蘅蕪女學頗是不屑。


    洛家兄弟曾無數次說到蘅蕪女學裏那些幼稚得讓他們覺得可笑的題目,在他們眼裏,蘅蕪女學的梅班學子,就沒一個能考中秀才,更是私下將裏麵的學習內容評點得一無是處。唯一讓他們讚揚的,就是裏頭開設的女紅、廚藝、茶藝、打理府邸、主持中饋、交際應酬等這類課目,因為他們覺得這些是唯一不是花槍頭,確實有用的東西。


    因著這兒,洛倩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讀到梅班,因裏麵有真正實用的東西。


    而女學著實是個好地方,養在深閨的姑娘們有了結交朋友的平台,也有了排解寂寞的去處。


    今生,洛儷重來,怎麽可能進展不飛速。


    洛瑞說讓她在家裏讀書,她沒反對,著實是女學裏沒什麽可學的,前世已學過一遍,今生學點前世沒學的更有意思。


    洛儷回到浣蓮閣,靜下來就會不由自己的想到李嬌的事,聚散匆匆,亦不知今生是否還能與李嬌再遇。前世時,李嬌是與李媽媽一道離開洛家的,彼時與洛家斷絕了往來。後來,她輾轉聽說過李嬌的一些事,卻再無相逢之時,隻暗自感歎李嬌的命運多折。


    她閉目小睡,迷蒙之中,見到長大成人的李嬌,嘴角溢血,眼中含血,身上全是汙濁,絕望地、無助地仰望著屋頂。


    “四妹妹……”


    心,莫名地刺痛。


    對於前世那些不得善終的人,她總是心疼的。


    “我這般的苦命人,這般生不如死,倒不如死了幹淨……”李嬌的手裏拿著一段白綾。


    洛儷看著李嬌將白綾拋上屋梁,看著她將自己的脖頸套上白綾,驚呼一聲“四妹妹”,整個人陡然坐起。


    窗外,春日的陽光透過窗欞,落到閣樓的地板上,化成朵朵蓮花狀的光花。


    “姑娘!”素紈飛奔過來,看著滿頭大汗的洛儷,“姑娘做惡夢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怎會夢到李嬌懸梁自盡?


    前世的李嬌雖然命運多折,卻是少有的堅韌。


    她前世臨死前,李嬌雖然命運多折,所遇非人,可到底還是堅強堅韌地活著。


    洛儷柔聲道:“素紈,給我倒杯水罷,梁媽媽呢?”


    夢裏的一切太過真實。


    就如前不久她在夢中回到前世,梁俊在耳畔的咆哮大哭,他的血淚滑落額上,悲憤的聲音清晰得如同親聞,她毒發身亡前的痛苦,那種撕裂心肺的痛感讓她有一種看到自己身體破碎之感。


    素紈道:“梁媽媽說你昨晚未睡,在廚房裏給你煲藥膳粥。”


    “讓素絹把梁媽媽喚來。”


    梁媽媽進入閨閣。


    洛儷依在榻上,還沉陷在夢裏的悲傷之中。


    素紈擰了濕帕子給她擦臉。


    “昨日,伯父伯娘告訴我,父親在皇城收了一個義女,與我同齡,隻比我長上幾月。早前,家裏寫信給鐵家、蘇家,希望能接表小姐來順天府念書,也好與我作伴,給皇城也是去了信的。繼母而今是雙身子,懷有四個月身孕,要把徊五爺送來順天府念書,這位義姐將同來,聽說是三月二十六動的身,走的是運河水路,我估摸著最近就會抵達……”


    她的聲音柔緩適度,聽上去有一種寧心之感。


    素紈微擰眉頭,“老爺是什麽意思?就算要收義女,怎能收一個比姑娘還長的,這……這不是故意要壓姑娘半頭。”


    各家的女兒據長,尤其洛儷是三房的嫡長女,這樣的身份是很重要的。就像有的人家,嫡出不是女兒,雖是庶女居長,這也是僅矮嫡長女半頭的身份,無論是說親還是配人上頭,都比尋常庶女看重幾分。


    洛儷悠悠地道:“義姐姓周,名娥眉,是當年在我娘陪嫁莊子上被柯氏拐走的那個孩子。”


    梁媽媽在早前的錯愕後,立時化成了驚喜,“是她呀?這麽說,是尋回來了,真是謝天謝地。這麽些年,在外頭怕是吃了不少的苦頭吧?”


    素紈見梁媽媽不生氣反而歡喜,而且聽起來好像是弄失又尋回的姑娘,心頭越發莫名。


    梁媽媽原是梁氏的陪房陪嫁,是梁家的家生子,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梁家有後,也希望那個孩子可以平安無事。她坐到洛儷的榻前,“周姑娘到底是姑娘的義姐,雖說隻長了幾個月,姑娘能這樣善待四姑娘,也更應待她敬重愛護一些……”


    四姑娘與洛儷沒有半點血脈香火之情,洛儷都能善待,何況周娥眉可是梁家的後人,現下不能姓梁,可那打斷骨頭連著筋的手足、骨血情分在。


    素紈心頭還是不快,“四姑娘可沒壓我們姑娘半頭,一個莊子上的孩子,怎麽配做我們姑娘的義姐,老爺還真是,什麽樣的姑娘不好認,非得認個比姑娘還長些的,這算怎麽回事?”


    梁媽媽自不好直說:周娥眉是洛儷嫡親舅家表姐。畢竟是表姐妹,且梁家已經無人,雖然還有一位公子健在,可這麽些年也沒個聯係。


    梁媽媽憶及當年的鄭國公府梁家,何等的氣派,驀然回首,鄭國公兄弟四人、還有那些公子、爺們兒,一個個全都不在了,梁家的後人,說起來也就剩那位在外學藝的梁俊,還有剛尋回來的周娥眉,著實單薄得不能再單薄。


    周娥眉原就是在梁氏陪嫁莊子上弄丟的,梁氏仙逝前,還時常念叨要尋回那孩子,每每提及,心下總是愧疚不已,如今找回來,可慰九泉下的梁氏。


    洛儷壓低嗓門,“媽媽說得是,義姐不比外人,到底是我四舅留在世間唯一的血脈,這些年在外頭吃了那麽多苦頭,我自會代替娘親護著她。”


    素紈張大嘴巴,都快能塞下一個雞蛋,喜道:“姑娘,你是說周姑娘是……是……”


    梁家四舅老爺的女兒。


    梁家不是沒人了,就隻剩這個姑娘了。


    那不是姑娘的表姐。


    素紈早前的不快立時煙消雲散。


    洛儷道:“如果早知道父親有此安排,我就該寫信與父親討幾個娘親留下的陪房下人,若能在江南開幾家鋪子練手,讓義姐學著賺些嫁妝也是好的。”


    梁媽媽也覺得奇怪,這麽大的事,三老爺應該提前告訴姑娘,也好讓姑娘有個心理準備。


    洛儷道:“周姐姐來江南,八月初一要入女學,我近日得空,給她整理一些實用的東西,待她到了,照著上麵的課目學習,入學時許能考入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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