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徊前世不曾來順天府讀書,但在洛康被“賊匪殺害”後,他一夕之間收斂了不少。洛康逝後,他惹了一回事,被身為長子洛徘痛罵了一頓,之後就一改以前的胡亂玩鬧性子。洛律是純粹的紈絝公子性子,仗著是洛子的孫兒,與皇城的一些名門公子吃喝玩樂,九歲時就學會了逛花樓、下賭場,經常將吳氏氣得半死。


    那時候,洛康時常氣得吹胡子瞪眼,直罵吳氏“慈母多敗兒”。


    蘇氏道:“你父親原想將五姑娘送回順天府,三太太舍不得,此事隻得作罷。五姑娘已在皇城就讀牡丹女學。”


    皇城的牡丹女學,前身原是大趙開國之初的牡丹詩社,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一座大型女學堂。相傳其規模比順天府的蘅蕪女學還要大幾倍,女學裏分為初、中、高三等,初學者定為三年,中兩年、高一年,統共六年學期。貴女們若六七歲入學,讀完六年,亦還不滿十四,正好回家待嫁。


    皇城還有一座平民的茉莉女學,學製三年,主要教授讀書識字、基礎術數,其間會有廚藝、女紅課程,主要針對尋常百姓家女兒所設。


    洛廉對弟弟、弟妹如何教養兒女上,他不想發表意見。


    蘇氏卻是覺得,吳氏若不是當年梁氏給洛康選的“賢妻”,隻怕在吳氏心裏,就沒疼過洛儷。吳氏看重自己所出的孩子,洛儷當年不到兩歲就跟著梁媽媽等人來到順天府。吳氏彼時懷著洛徘、洛徊兄弟倆,隻說“我有孕在身,恐對三姑娘照顧不周”。


    不是照顧不周,而是不想照顧。讓吳氏照顧洛儷比她親生的還好,這不現實。吳氏沒有那麽大的氣度。


    洛儷想著:周娥眉是她四舅的女兒,也算是她的表姐,隻這表姐比她大兩三月,聽說伯父的意思,是出生在二月的,江南人忌諱二月出生的孩子,總說這月出生的姑娘天生克父母。“伯父,娥眉是二月幾日的生辰?”


    洛廉凝了一下。


    蘇氏道:“傾城,怎麽敢讓人知道她是二月生的,我看就定為三月……”


    出生的日期還能更改的嗎?


    洛儷心下覺得想笑。


    洛廉道:“小孩子家家不過生辰。”


    蘇氏反問道:“這順天府的貴女,誰不過生辰?上回我去馮家參加馮姑娘的及笄宴,馮太太還問我們家傾城是多久的生辰?”


    蘇氏當時就不大歡喜,就算同為女眷,最多打聽人家的女兒是幾月生辰,可不會打聽具體的日期。女兒家的生辰是各家的秘密,除了至親可知,外人是不能知曉的。


    “姑娘家的生辰又不好張揚得人人皆知,就說傾城的生辰每年不都是一碗長壽麵。”


    洛廉說得簡單,蘇氏心下暗歎:那是一碗長壽麵嗎?每年洛儷的生辰未到,鐵氏提前一兩月就開始念叨上了。洛康每年早早就把她的生辰禮給送來了,他的禮一到,鐵氏想忘都忘不了,鐵氏與老太爺那裏自會備一份。他們備了禮,洛廉與蘇氏不能當不知道,這可是老太太的眼珠子孫女,你不當一回事,這不是故意跟鐵氏作對,所以蘇氏備的禮物也必不可少,洛徑、洛征兄弟幾個也得表示表示。


    於是,從洛儷記事以來,她每年的生辰都會收到許多的禮物,雖然她的月例不多,但經不住她的衣料、首飾、長輩賞的金銀錁子足。


    好在女兒家一生中,在娘家的日子裏,也隻一個及笄禮是大辦的,每年的生辰也隻與家人一起過,許多人家的女兒常常被家中長輩給忘掉,事後想起來被一碗長壽麵,上麵再蓋兩個荷包蛋,這生辰就算過了,又或是生辰時,經母親、姑母、祖母之類的女性長輩送一件精致的首飾。姑娘們之間,也隻是互相饋贈一下自己做的荷包、帕子、打的絡子之類的小禮物,再不就是互贈自製的胭脂水粉。


    “大老爺,這幾日我給二姑娘備嫁妝,都快忙昏乎了,加上小叔給二姑娘的添妝,有八十抬了。我想了又想,這是不是太多了些,能比一二品地方大員嫁女了,是不是勻上二十抬出來給學舟當聘禮,要不,將學舟與二姑娘的親事擱到一天吧?我聽你剛才講鹹城周家的兩女同日出閣,這挺新穎的,又省事……”


    洛儷第一次發現,自己人前賢惠端莊的伯娘大人,居然有“二”的潛質,剛才不是在說周娥眉、洛徊歸來的事,怎麽又扯到洛倩與洛征的婚事上了。


    洛廉過了片刻才回過神,知道妻子在說什麽“將學舟與倩姐兒的親事擱到同一天?”


    他莫不是聽錯了。


    “你也覺得這主意好?”


    洛儷汗滴滴的:伯娘大人啊,伯父那表情分明就是意外,哪裏是支持你的建議。


    蘇氏很是感慨地道:“上回給二姑娘辦及笄宴,我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緩過勁,要擱到兩回辦喜事,一次累我一兩月,加起就得四五月,我的個天,我還不是少活五歲,不成,不成,,我思來想去,覺得這一嫁一娶擱到同一日好,到時候一古腦兒給辦了,便捷又省事。”


    洛家來的客人太多,多得蘇氏都害怕辦宴會。


    洛儷覺得蘇氏有宴會恐懼症,隻要家中一提辦宴會,蘇氏的第一反應就是蹙著眉頭麵露苦瓜相。


    洛廉道:“倩姐兒是遠嫁晉陵,要提前六日就啟程,到了晉陵先住在你給她置的陪嫁別院上,要在那邊歇兩日再從那邊出嫁。”


    蘇氏忘了這岔了,“我不能看到倩姐兒穿嫁衣?”她愣愣地坐在貴妃椅上,“提前六日就要啟程……吉日那天沒客人上門嗎?賀禮收還是不收啊?我說這養女兒有什麽用,真是揪心啦!勞心勞力,還要把人送到晉陵去,為什麽不是蘇家來順天府成親?”


    “我們是嫁女兒。”


    “就算是嫁,也不能不讓我看倩姐嫁衣啊。”


    “你可以陪著倩姐兒去晉陵。”


    “有這樣的麽?哪有母親送嫁的,不都是兄弟送嫁?”


    洛儷垂著頭:伯娘這是宴會恐懼症呢還是嫁女恐懼症。上回好似就說過,洛倩出閣,因為是遠嫁晉陵路上要走幾日,得提前啟程去晉陵,喜事是在那邊辦,而吉日那天,府中雖然待客,卻因沒有出嫁女會顯得冷清啊。


    嫁娶喜宴,聽起來好聽,其實熱鬧都在夫家。


    蘇氏突地大叫著:“不行!不行!蘇愷想娶我家倩姐兒,就讓他到順天府來娶,我家倩姐兒一定要在順天府成親,我洛蘇氏就這麽一個女兒,還不讓我看她穿嫁衣、著嫁妝,我還想著定要給她化一個我念了近三十年的嫁娘妝……”


    洛儷福身:“伯父、伯娘,夜深了,侄女告退!”


    蘇氏還沉浸在送嫁與迎娶的事上,望著洛儷的背影,嘴裏嘟囔道:“養女兒真是太虧了,太虧了啊……累死累活的忙碌一場,居然成人家的熱鬧與歡喜,我明天就讓媒婆上門,蘇家若是真心,就來順天府娶我女兒,而不是讓我洛家數百裏之遙送到晉陵去,蘇家敢遲疑半分,這親事不成也罷。


    我當時是不是昏頭了,怎麽就挑了這麽一門遠親,嫁那麽遠,我要是想倩姐兒了都瞧不上,唉呀,大老爺,你當初怎麽不提醒我啊,咱們這順天府年輕有才的後生比比皆是,我怎麽就非得把女兒嫁給蘇愷啊……”


    洛廉不緊不慢,最近幾日,蘇氏天天都在念叨洛倩的事,尤其是及笄禮時訂了婚期,她就有悔意,先是埋怨不該那麽早給女兒訂親,然後又說不該將女兒嫁到外地。


    “婆母當年就後悔,說不該將佑娘嫁到魯省去,出閣這麽多年,還是老太爺六十大壽回來過,我當時還不明白,現在真算是懂了,真不能遠嫁啊。雖然嫁妝豐厚,到了那邊,要是倩姐兒受了委屈,受了欺負,也沒個人幫襯,更沒人開解……”


    總之一句話,蘇氏後悔了。


    見鬼的蘇家族侄,她現在覺得再好的人都配不上她閨女。


    於是乎,在洛儷因為李嬌離開的夜裏難眠之時,蘇氏也失眠了,她失眠的不是李嬌,而是越來越近的洛倩出嫁吉日。


    洛廉被蘇氏吵得難以入眠,索性尋了藉口,“我今晚去書房,你不要等我了。”


    蘇氏喚了蘇嬤嬤,開始傾訴養女兒的痛苦,傾訴麵對女兒遠嫁的種種糾結。


    *


    洛儷失眠睡不著,起床習武練字,大汗淋漓,疲憊不已時,洗了澡躺在床上,放空思緒,可今日發生的事太多,她還是不能入睡,想著李嬌的事,那個黑衣神秘人扛著李媽媽離去,李媽媽中的是鴆毒,這樣的毒物通常隻有宮中才有。


    宮中對犯有大過的嬪妃,要麽賜下三尺白綾,要麽就是一杯毒酒,通常所指的毒酒就是鴆毒,又稱“賜鴆刑”,鴆毒是宮裏的東西,李嬌是從哪裏弄來的?


    黑衣神秘人會武功,且是大內高手,他是夜公瑾的人,夜公瑾的身份昭然若揭。那日夜公瑾闖到她的閨閣,她揍了夜公瑾,洛廉出現,夜公瑾喚洛廉“洛山長”,而洛廉也喚出他的名字,由此可見,他們二人是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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