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薑婉白帶著田老四、那方硯台還有給林學士準備的一些禮物早早去拜見林學士。


    林府的管家認得薑婉白,倒是一點也沒為難她,趕緊將他們請到了客廳,有些為難的說,林學士現在正在撰寫書籍,他不敢打擾,如果薑婉白沒什麽急事的話,最好先在這裏等一會兒。


    薑婉白本也沒什麽大事,所以立刻點頭答應了。


    管家叫人送上來茶水、點心,就退了出去,大廳裏就剩下薑婉白跟田老四,一邊喝著茶水,一邊說著閑話。


    “娘,這林家可真是氣派!”田老四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富麗堂皇的房子,眼睛都有些不夠用了,看看這裏,瞧瞧那裏,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還好吧。”薑婉白隨口道,這林家,還真沒有多奢華,都是一些典雅樸素的裝飾,在田老四看來,可能是大開眼界,但到薑婉白這裏,就有些不夠看了。


    田老四見薑婉白有些不以為然,以為她不知道這屋裏東西的價值,用手摸了摸身下的椅子,又敲了敲旁邊的桌子,他道:“娘你不知道,這椅子跟這桌子,可都是百年的鬆木做的,不變形,不生蟲,就這麽一套,少說也要上千兩銀子才能置辦下來。”


    “百年鬆木?”薑婉白隨口接了一句,便沒了下文,她實在對這個話題沒什麽興趣。


    林學士怎麽說也是做過大學士的人,雖然金絲楠木可能不敢用,但梨花木什麽的,應該還用得起,現在隻不過是百年鬆木,還真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田老四心裏就那麽點東西,正要賣弄一下,顯示自己也是見過些世麵的,所以即使察覺到了薑婉白不感興趣,還是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娘,你可別小看這百年鬆樹,咱們這裏鬆樹本來少,能長到百年的,更是罕見,我以前也是碰巧才見到那麽一次,這才知道它的。”


    說完,他看向薑婉白,等著薑婉白問他事情的經過,可惜,薑婉白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讓他失望不已。


    有心把剩下的話咽回肚子,可是又有些不甘心,田老四打了個哈哈,繼續道:“那還是我十幾歲的時候,縣老爺的爹去世,我跟五弟去看熱鬧。


    聽別人說,縣老爺的爹用的棺材可不得了,是百年鬆木做的,隻那一個棺材板,就值上百兩銀子。上百兩銀子啊,都夠一家人好幾年吃用了。


    我跟五弟當時很好奇,以為這棺材板有什麽特別的地方,還偷偷的去看過,並且研究了好久,所以,我現在才能一下子認出,這家具是百年鬆木做的。”田老四回想起那段年少時光,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說到這裏,他不知道想了什麽,突然話鋒一轉,有些感慨的道:“娘,現在咱們家的日子好過了,我也不奢求別的,隻想著要是我死了以後,也能有個百年鬆木的棺材,我這一輩子,也值了。”


    “說什麽呢?什麽死不死的!”薑婉白有些沒好氣的道,“好好的日子,不想著怎麽享受,單說這些沒用的。”


    田老四也覺的自己說的有點不太好聽,趕緊嘿嘿一笑,“要是有了錢,先買幾畝好地才是正理,墳地邊的那塊地,我也實在不想種了,流的汗比誰都多,可是長出的糧食卻比誰都少,真是氣死人。”


    說起買地,薑婉白正色道:“我琢磨著,等過兩天,崔老板將紫芝醬運走,咱們家就應該有一筆銀子了,所以今天早上,我囑咐了你二哥,讓他去見方牙儈,告訴他讓他幫咱們留意一下哪裏有賣地的。


    現在離開春播種還早,買地的事,倒是也不那麽急,一定要遇到合適的才行。”


    田老四聽的心嘭嘭直跳,買地啊,他可是一直盼著的,不過,他也知道薑婉白說的有道理,所以他壓住興奮,讚同道:“對,千萬不能著急,一定要挑一塊好地才行。”


    說到這裏,他終究還是沒忍住,又加了一句,“娘,這次我們要買多少畝地啊?”


    “這次的紫芝醬,我算計著應該能賣個一百多兩,現在好地大概六七兩一畝,我們差不多能買二十多畝吧!”薑婉白道。


    “二十多畝?”田老四有些難以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薑婉白點點頭。


    田老四樂的都有些找不著北了,突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娘,你不是說要去鹽城嗎,這筆錢要是用來買地,那咱們可就沒有沒有本錢了。”


    “這個我已經想好了,那蘭花現在已經長出了好幾片葉子,估計等到明年三月份,就能賣了,到時候,就用那筆錢作為紫芝醬生意的本錢。”


    “娘想好了就好。”田老四渾身輕鬆的靠在了椅子上,眼中滿是希冀。


    又等了足有半個時辰,外麵突然傳來腳步聲,腳步聲過後,林學士滿麵紅光的走了進來,深深的給薑婉白施了一個禮,他道:“失禮,剛才一直在忙,怠慢了。”


    薑婉白自然不會責怪他,“是我突然上門,有點唐突了。”


    “怎麽會,我正想著什麽時候把你請過來呢,沒想到,你就來了。”林學士笑道。


    “哦?找我有事嗎?”薑婉白疑問道。


    “是這樣,受你啟發,我的學說已經寫的差不多了,想讓你幫忙看看,指點一下。”


    林學士用的指點二個字,可見他心裏對薑婉白的尊敬,不過薑婉白卻不敢當,她這是占了時代的便宜,竊取的都是別人的成果,哪有臉往自己身上攬。


    連連擺手,“林學士快別這麽說,那些都是偶然,對於學說什麽的,我哪裏懂。”


    林學士卻不信,非要薑婉白去看看他新寫的文章,薑婉白沒辦法,隻好跟著去了。


    將林學士寫的文章看了一遍,薑婉白發現他真的很了不起,這文章寫的大多是浮力定律等自然科學,而且大多數都是對的,就算有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相信假以時日,也必然會修正。


    “怎麽樣?”林學士有些焦急的問道。


    薑婉白是打定主意不做這個出頭鳥了,所以隻是誇讚林學士寫的好,至於哪裏寫的好,她卻說她其實真的不太懂。


    林學士有些失望,又拿著那文章看了良久,這才恢複了平靜,問起了薑婉白來這裏的原因。


    薑婉白趕緊道謝,謝林學士救了孟大夫一家,然後又從懷裏拿出了那方硯台,請林學士鑒別。


    林學士一聽這硯台可能是端硯,也來了興趣,文人一輩子都離不開文房四寶這四樣東西,自然也最喜愛這些東西,而這世間,好的端硯可是可遇而不可求。


    伸手接過薑婉白手裏的端硯,他並沒有因為這硯台外表看起來不起眼就小瞧它,而是仔仔細細的打量了起來,打量夠了,又讓人拿來清水跟墨條,開始慢慢的研磨。


    烏黑的墨條就好似巧克力一樣,瞬間融化在清水裏,暈開一圈帶光暈的漣漪,漣漪散去,一泓如黑寶石一般的墨汁便出現在硯台中間。


    “果然是端硯,好硯啊!”林學士稱讚道。


    薑婉白的眼睛一亮,“林學士,你的意思是?”


    林學士放下手中的墨條,“這硯台確實是端硯不假,而且是端硯中的極品,恭喜!”


    “端硯據說都很美觀,怎麽這硯台?”薑婉白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林學士搖頭笑了笑,“世人哪裏知道什麽是醜,什麽是美,不過是人雲亦雲罷了,這硯台古樸大方,頗有先秦的風格,難得,難得。”


    薑婉白聽他把這硯台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立刻喜道:“那你看,這硯台值多少銀子?”


    林學士臉上的笑有點僵住了,甚至隱隱有些生氣,“這等寶物,你與它相遇,就是有緣,怎麽能用錢來衡量。”


    這,薑婉白有些尷尬,“寶劍要配英雄,紅粉要贈佳人,要是把寶劍給美人,紅粉給英雄,想來英雄跟美人都不會高興的。


    我與這硯台,就是這種情況,它於我,還不如一袋米,一筐菜來的管用,起碼這米跟菜能讓我填飽肚子,不至於挨餓。”


    林學士並不是不講理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薑婉白的意思,這下,倒輪到他有些不好意思了,“以己度人,我糊塗了。”


    薑婉白連連擺手,“如果林學士喜歡這硯台,我就把它送給你。”


    林學士立刻變的高興起來,“當真給我?”


    薑婉白點頭,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她雖然愛錢,但更看重林學士這恩情。


    林學士喜的來回轉了好幾圈,這才又跟薑婉白說起了話。


    等到薑婉白走,林學士也沒提過錢的事,隻不過管家送薑婉白他們出門的時候,遞給他們一個匣子,說是林學士的吩咐的,還讓薑婉白千萬不要推辭,否則就辜負了林學士的一片好意。


    薑婉白無奈,隻能收下那匣子,坐上牛車,跟田老四一起回家。


    田老四見識了林府的富貴,那眼睛,從那匣子出現開始,就沒離開過它,一副恨不得立刻打開看看的模樣。


    好不容易熬著出了林家的視線,他立刻道:“娘,快看看這匣子裏是什麽?”


    “回家再看,在這裏,像什麽樣子。”薑婉白說著,半閉上眼不說話了。


    田老四不敢再問,隻能壓下心中的好奇,快速往家裏趕。


    而此時的田家,王氏哄田承筠睡著後,就來到院裏,背起背簍,準備出去給那兩隻羊找草料。


    這羊也是,一天不好好喂它,它產的奶就又少又稀,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天,估計田承筠就又沒有奶喝了,一想起這個,王氏就覺的胸口悶悶的。


    “外麵天寒地凍的,哪裏還有什麽草料?”田老二一邊說著話,一邊從外麵走了進來。


    “那怎麽辦?娘說了,家裏的草料是給牛準備的,根本不能動,我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兩隻羊餓死。”王氏垂著眼皮,悠悠的道。


    田老二聽到她提起薑婉白,也有些為難,便沒有接話。


    王氏抬眼看了田老二一眼,這才道:“方瑞怎麽說?最近有沒有人賣地?”


    “沒有,不過他說他會幫我們留意的。”


    王氏點點頭,發現無話可說,她背著背簍,就要往外走,就在這時,田老二突然道:“我剛想到,其實咱們村以前也有放羊的,你自己去找草料,不但很難找到,找到之後還要再背回來,多麻煩。


    不如,你趕著這兩隻羊出去,讓它們自己去找東西吃,這樣不是方便很多?”


    王氏一想,也覺的很有道理,立刻喜道:“我怎麽早沒想到呢。”


    說做就做,王氏將背簍放在一邊,解開了栓養的繩子,一邊往外走,一邊囑咐田老二,“承筠一會兒要是醒了,鍋裏有溫的羊奶,你給他吃一點。”


    “放心吧。”田老二答應道。


    王氏這才放心,牽著羊就往外走,不過,她還沒走到門口,就聽田老二喊道:“承筠,承筠,你怎麽了?”聲音焦急而顫抖。


    王氏的心咯噔一下,放開手裏的繩子,就往屋裏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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