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張氏走了,薑婉白湊到張老爺子旁邊仔細打量著他。一臉的灰敗,看不出任何的生機,胸口微微起伏,但一點力度都沒有,還特別的綿長,都讓人懷疑這次低伏下去之後下次是否還會在鼓起來。


    張老爺子這情況,恐怕不是很好啊,薑婉白心道。


    就在薑婉白全神貫注的查看著張老爺子的情況時,外麵傳來腳步聲,跟說話聲。


    “元書,不是我不想救你爹,你也知道,你爹那病就得好好將養著,拿好藥固本培元,可是這兩樣,哪一樣不要錢。你們家的情況我不說你也知道,你爹現在這樣,跟本就是在熬著受罪啊!


    要我說,不如……”一個男聲,聽起來好像是大夫。


    “孟大夫,麻煩你快點,我爹真的等不及了。”張元書的聲音急的都沙啞了。


    可是那個所謂的孟大夫好似根本就不急,聽那聲音,他好似站在了門口,“元書,我這都是為了你好才跟你說這些的。你想想,你爹這情況,救得了一次,救不了第二次,與其到最後落得人才兩空,還不如選擇一樣能到手的。


    我想,如果你爹知道,他也不會怪你的,你還是讓他安安心心的走吧。”


    孟大夫的話似乎戳中了張元書的心事,外麵一陣沉默。薑婉白在裏麵聽了,本來想站起的身子,立刻頓住了,其實她很理解孟大夫的話。


    別說在溫飽問題還沒解決的古代,就算在現代,又有多少人得了病根本沒錢治,隻能熬著的,又有多少本來還算富裕的家庭因病一夜反貧的。


    又有多少人為了給家人治病不惜賣尊嚴、賣身體的,更有多少得了大病的人怕牽累家人直接選擇默默離開或者死亡的,新聞幾乎每天都播,薑婉白看的都快麻木了。


    現代尚且如此,何況古代。薑婉白豎著耳朵,聽著外麵的話,她想知道這張元書到底會如何選擇。


    “元書,聽說你媳婦在娘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她家裏人在逼她嫁人呢,你現在既然有了銀子,還是趕緊把你媳婦接回來,一家人好好過日子才是,不然……”孟大夫還在苦口婆心的勸著張元書。


    突然,外麵傳來“噗通”一聲響,然後是張元書的聲音,“孟大夫,求你救救我爹,求你救救他。”話音一落,又傳來兩聲“嘭嘭”的*撞擊地麵的聲音,看樣子,是張元書在給孟大夫磕頭。


    “你這是幹什麽,你快起來。”孟大夫似乎有些急了。


    “孟大夫,求你救救我爹。”張元書的聲音裏都帶了哭音,可以看出他有多著急了。


    “你……哎!”孟大夫的歎氣聲,聲音一落,一個拿著藥箱的中年男人就進了屋子,男人看見薑婉白似乎有些意外,“你是?”


    薑婉白趕緊站了起來,“您就是孟大夫吧,我是張家的親家,你快來看看我親家,他好像不太好。”說著,薑婉白就移到了一邊,將位置讓給了孟大夫。


    張家隻有一子一女,兒子張元書娶得就是本村的姑娘孟氏,女兒則嫁到了十幾裏外的田家,孟大夫就是本村的人,薑婉白這麽一說,他倒是立刻就猜出了薑婉白的身份。


    薑婉白竟然不辭辛苦的來看張老爺子,孟大夫立刻對她高看了兩分,客氣的對她點了點頭,他趕緊過去摸了摸張老爺子的脈。


    摸完脈,他又摸了摸張老爺子的頸部,摸完頸部,又拿手翻了翻張老爺子的眼皮,然後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


    張元書一進來就看見的是這樣一幕,立刻顫抖著聲音問道:“我爹他?”


    “時也,命也!”孟大夫歎了一口氣,“你爹現在隻剩一口氣了,就算我給他開方子,恐怕他也沒命等到這藥煎好了。元書,你還是趕緊準備後事吧!”


    張元書的身子一直就是虧的,剛才又是急又是跑,又是磕頭的,眼前已經有些發黑,一聽孟大夫的話,他幾乎立刻的,就眼睛一翻栽倒在了地上,人事不醒。


    “元書。”孟大夫驚呼一聲,趕緊跑到了張元書的身邊,給他摸了摸脈,又看了看眼睛,發現他隻是受不了刺激暈倒了,這才放下心來。


    “孟大夫,剛才你說怕親家熬不到你的藥煎好,才沒救了,要是我告訴你,親家這種情況其實已經有一段時間,而且他一定能等到你的藥煎好,他還有沒有的救?”薑婉白也被張元書嚇了一跳,但幸好她還知道此時最重要的事是什麽。


    “熬到我的藥煎好,這怎麽可能,除非……”孟大夫說著,狐疑的看了張老爺子一眼,然後搖了搖頭,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張老爺子這種情況,除非用人參吊著才行,可是張家這種情況,哪裏來的人參,說張家有鬼還比說有人參讓人來得相信。


    薑婉白自然猜到了他的意思,剛要解釋,就見張氏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她一進來,一股藥香便彌漫了整個屋子。


    “這是,人參。”孟大夫好似看見鬼了一樣,驚訝的看著張氏手裏的藥碗。


    張氏本來小心翼翼的端著那藥碗,可是一聽見孟大夫的驚呼,她的手就是一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前麵,結果卻正看見張元書生死不知的倒在地上,頓時就是一驚。


    她這一驚不要緊,她端著藥碗的手本來就不穩,再來這麽一下,那藥碗就往一邊歪去。


    感覺到藥要灑,張氏本能的拿手去捧那個藥碗,想把它扶正,可是那個藥碗裏都是滾燙的藥,她端著碗邊還好,這麽一捧,立刻被燙到了,便不由自主的縮了一下手。


    她這一縮手,藥碗自然朝著地上掉去,“啊……”張氏縮回手才發現她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立刻驚呼出聲。


    伸手想要去撈那個藥碗,可是哪裏還來得及,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藥碗往地上落去,這一刻,張氏覺的周圍都空了,她也空了。


    從張氏進來到藥碗落地幾乎都是在一瞬間發生的,孟大夫此時剛從張家竟然真的有人參這件事中回過神來,想幫張氏都幫不上,也微張了嘴,一臉的後悔。


    要是剛才他不一驚一乍的,張氏也不會摔了藥碗,而張家肯定不會再有第二顆人參,也就是說這人參幾乎是張老爺子的命,而他則是間接害死張老爺子的凶手。


    孟大夫現在滿心的後悔,後悔自己怎麽這麽魯莽,又是沒見過人參,怎麽能這麽失態呢!


    就在張氏被嚇傻,孟大夫後悔不已的時候,站在他們身邊的一個人突然動了。


    那個人就好似一陣風似的彎腰,伸手,接住那藥碗,然後又一陣風似的將藥碗放到了一邊的炕上,這才收回了雙手放到嘴邊吹了兩下,吹了兩下似乎發現不管用,那個人又將手放到了耳垂處,捏著耳垂疼的團團亂轉。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一早就防備著發生意外的薑婉白。薑婉白剛才見張元書倒的地方正是門口,而張氏端著藥的時候竟然隻看著藥碗而不看路,就怕她被張元書絆到,出什麽意外。


    本來,她想開口提醒一下張氏的,可是還沒等她開口,這事情就發生了,所以她趕緊伸手去接。


    而且也不知道是她精神太過集中,還是她的思想作怪,以為自己還是那個二十出頭的姑娘,應該能接住的,總之,薑婉白最後竟然真的接住了那藥碗,並把它安全放到了炕邊上。


    孟大夫心有餘悸的看了一眼那藥碗,然後驚異的看向薑婉白,這老太太好快的速度啊!


    張氏則趕緊跑到了薑婉白的身邊,一臉愧疚的道:“娘,你的手……”話還沒說完,她的眼淚就又落了下來,也不知道是心疼薑婉白,還是在後怕張老爺子的命差點就沒了。


    薑婉白用手撚了幾下耳唇,發現這招根本不管用,雙手還是火燒火燎的疼,正想問問孟大夫有沒有什麽燙傷藥,就見張氏在她旁邊哭哭啼啼的,頓時覺的有些厭煩,“我沒事,你趕緊將那藥吹涼了給你爹喝,救人要緊。”


    薑婉白這種語氣,張氏的眼淚掉的更厲害了,不過她一聽薑婉白提起張老爺子,也不顧的抹眼淚了,趕緊端起藥碗,小心的吹著,而她臉上的淚則順著臉頰蜿蜒而下,不知道滾落到了哪裏。


    “給你,專治燙傷的,趕緊擦點,應該就不會那麽疼了。”孟大夫打開藥箱,拿出一個小瓷瓶遞給薑婉白,他現在真的有些佩服薑婉白了。


    十指連心,薑婉白也不客氣,趕緊接過瓷瓶,打開一看,裏麵是一種淡綠色的膏體,用手指抹了一點,頓時感覺到一陣清涼,手指終於不那麽疼了。


    這藥膏竟然這麽管用,薑婉白心道,一邊抹著藥膏,她一邊道:“孟大夫,你還是趕緊給我親家開藥吧。”


    孟大夫點點頭,“張老爺子該吃的藥我都帶來了,隻不過有兩位藥比較貴重,我這裏沒有。”


    “那……”薑婉白的心頓時一沉。


    “跟元書一起來的那個小子是你孫子吧,長得可真好,又聰明,我讓他去買了。”孟大夫道。


    “原來是這樣。”薑婉白了然的道,他就說她剛才怎麽沒看見田承玉呢,原來是去買藥了,不過田承玉還小,讓他一個人去,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有些擔心田承玉,薑婉白道:“買藥的地方離咱們這裏遠嗎,要不然我讓老三去接接承玉,也好節約一點時間。”


    孟大夫搖了搖頭,“不太遠,而且我讓我家果兒帶他去的,你就放心吧,果兒經常去那裏,熟的很。對了,果兒是我的小女兒,今年8歲了,聰明的很。”孟大夫一臉有女榮焉的樣子。


    薑婉白卻有些囧,這孟大夫不是看上了田承玉,要把他女兒嫁給田承玉吧,不然怎麽特意讓果兒帶田承玉去買藥,說起他女兒說這麽詳細呢。


    薑婉白表現的有點太明顯了,孟大夫似乎也有所察覺,不過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竟然一點解釋的意思都沒有。


    這時,張氏已經把那碗藥吹涼了,一點點的給張老爺子喂了下去。正喂著,田老三就進了屋,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地上的張元書,抬頭疑問的看向薑婉白。


    “先把他扶到另一間屋子裏去休息吧,他太著急,剛才暈倒了。”薑婉白吩咐著。


    田老三最聽薑婉白的話,趕緊將張元書摻了起來,扶出了屋子。


    就在他走後沒多久,田承玉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而他旁邊,還跟著一個紮著小辮子的小姑娘,小姑娘長著桃心臉,一雙杏眼,眼中滿是靈動,一看就讓人十分的喜愛。


    田承玉一見孟大夫,趕緊將手中的藥包遞給他,“大夫,你要的藥。”而那個小姑娘,則甜甜的喊了一聲爹,然後嬌俏的道,“都是按爹的意思,選的五十年以上的藥材。”


    孟大夫被這小姑娘這麽一叫,好似骨頭都被叫輕了一般,愛憐的摸了摸小姑娘的頭,這才打開藥包看了一眼,然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又從藥箱中拿出另一包早已配好的藥,他對田承玉道:“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你會嗎?要是不會,果兒可以幫你。”


    田承玉也雖然長的白皙,很像富貴家族的孩子,其實他也是做慣了活計的,所以趕緊接了過來,“我會。”說著,他轉身出去了。


    果兒一見田承玉出去,趕緊道:“爹,我去幫幫他。”


    “去吧,小心一些。”孟大夫笑眯眯的道。


    薑婉白現在已經完全確定,這孟大夫絕對是看上田承玉了,這讓她有些囧,這叫果兒的姑娘才8歲,孟大夫就這麽著急,果然是嫁人要趁早嗎?


    怪不得她在現在長到二十多歲,也沒找到男朋友,原來不是她太強勢,而是她起步太晚啊!


    薑婉白心裏正吐槽著,張氏那邊已經喂完了藥,“娘,我去幫幫承玉。”張氏有些不放心的道。


    薑婉白點了點頭,“你這次小心點。”


    張氏臉一白,趕緊保證道:“我會的,娘。”說著,她轉身出去了。


    屋裏隻剩下薑婉白跟孟大夫,薑婉白自然要問一下張老爺子這病到底是怎麽回事。


    孟大夫輕歎一聲,道:“張老爺子這病啊,說起來可話長了。開始是一場風寒,病來如山倒,不過當時情況雖然凶險,但如果堅持吃藥,還是能痊愈的。


    隻可惜當初這病症一消失,他就沒繼續吃下去了,導致治療不徹底,再加上他身子骨本來就不太好,一下子就落下了病根,纏綿在了病榻上。


    到這裏,如果他能用些好藥養著,不說治好,但也能恢複個七八分。可是,你也知道,這好藥都是要用銀子換的,不說別的,就剛才剛才我讓他們買回來的那兩種藥材,就要將近一兩銀子,而且,這還隻是一副的價錢。


    張老爺子要想好,這種藥至少也要吃上個兩三個月,甚至半年,那得需要多少銀子啊!一百多年前的張家也許還能支撐,可是現在……


    所以,張老爺子這病是越拖越重。”孟大夫說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沒有藥,活著也是受罪,熬日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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