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睡在一起嗎?”


    心理上,她還是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對我不信任?”


    那鋼琴似的嗓音,溫溫的,總透著一種惑人的味道。


    “您總得給我一個信任的基礎吧!”


    她討價還價著:


    “我們一步步來不行嗎?


    “您是知道的,我才和……剛分手,心情本來就糟……


    “我這麽說,您可能會不高興,但就算您不高興,我也得說,那本來就是事實,再加上我們又稀裏糊塗領了證……這麽多事情齊集著發生,我情緒不是很穩定……


    “現在,我很需要有個獨立的空間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您這樣無孔不入的將我的時間和空間全占據了,一時之間,我真的沒辦法適應……”


    她努力表達著自己的心情,希望能得到他的體諒,並多多照顧她現在的心境。


    秦九洲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一下,等擦得差不多時,他將她拉到榻榻米上坐著,一聲不吭取了吹風機給她吹。


    房間裏就隻有嗡嗡嗡的聲音,他什麽也不說。


    芳華鼻觀眼、眼觀心的,也不說話。


    說實話,這種侍候,她渾身上上下下沒一個地方是自在的,可又不好為了這事,再和他起爭執——他給她吹頭發,隻是想表示體貼,表示關愛,她得識趣的接受。


    隻是,現在一下子讓她接受一個不太熟的男人這麽獻殷勤,心裏多多少少有點別扭。這和矯不矯情無關,任何人遇上這種情況,都會覺得別扭的。


    就像一不小心滾了一團仙人掌的刺在自己夠不著的地方,想拔沒法拔,不拔又隱隱不舒服。


    等頭發幹了,他把吹風機收拾好了,才道:“如果我說不行呢?”


    他重新踱步回到她身邊,蹲在她麵前,看著她露著滿臉的緊張,知道她不適應這樣一種身份上的轉變,但是,有些事,他不想妥協,而且隻能逼著她去適應,隻有這樣,她才能更好的融入這個身份當中去。


    “秦先生……”


    芳華也不想妥協。


    “噓……”


    秦九洲將手壓到了她唇上,眼神是溫文可親的,手指上的勁道卻是極為有力的:


    “芳華,相信我好嗎?我不會亂來,會給你時間去好好適應秦太太這層身份的。你大可以安心的睡在邊上。


    “也許你會覺得,我這樣要求,是對你的一種不體諒,但是,你要明白,我們需要一步步適應彼此,而讓對方參予到自己的生活唯一的法子就是同床共枕。


    “以後我們白天需要各自去工作,相處的時間也就隻有晚上。


    “如果連這點時間都得分開,那我們怎麽可能盡快熟悉起來?”


    很可悲,芳華竟沒辦法加以反駁,嘴巴張了又張,什麽也沒吐出來,最終糾結再三到底還是同意了:“那您……說話算話……”


    秦九洲點頭:“當然,大丈夫說話一言九鼎。”


    “好吧!你再一次說服我了。”


    芳華站起,繞到那一頭,小心翼翼的把她那邊的被子給掀開了,鑽了進去,背對著,離他遠遠的,似乎隻有這樣,才是安全的。


    秦九洲睇去一眼,轉而往自己剛剛爬出來的地方又重新鑽了進去。


    在這張大的離譜的床上,夫妻兩個人,他睡這邊,她睡這邊,中間隔著的距離,都可以再睡上兩三個人。


    秦九洲知道她不放心自己,自不會在這個時候強求什麽的。


    他手上拿著一份資料,心思卻不在這上頭,忽想到了一個他一直想糾正她的事。


    “有個事,需要和你說一說。”


    他一邊翻著,一邊好似漫不經心的和她聊天。


    芳華轉頭問他:“什麽?”


    他也側過了頭,溫溫的笑容在冰釋她心頭的緊張:“我現在是你什麽人?這個關係,你有弄清楚吧!”


    “您……是我……我先生……。”


    唉,這稱呼,還真是刺耳啊!


    他卻滿意的勾了一下唇:“嗯,對,我是你先生,所以,以後你稱呼我時,不要再秦先生秦先生的,您啊您的……”


    哦,原來是因為稱呼問題。


    她鬆了一口氣,點頭,表示明白了:


    “那以後,我該怎麽稱呼您……不對,是你呢?”


    “當然是叫老公啊!”


    老奸巨滑的秦九洲給她挑了一個最有利夫妻關係發展的稱呼。


    這種稱呼稱久了,肯定會有作老婆的自覺。


    “我……我叫不出口……”


    芳華立刻拒絕,粉嫩的臉上泛起了紅暈,薄薄一層,就像朝霞染紅了白雲,分外好看,也惹得秦九洲眼神為之深了深。


    “另外換一個,叫你老秦好不好?”


    邵總他們好像都這麽叫的。


    “不行,太見外了。”


    他不同意,才不要這麽沒創意的稱呼呢!


    “秦九洲?”


    “連名帶姓,你不覺生份?”


    也是。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想我怎麽稱呼你?隻要不是讓我叫你老什麽公,其他都行……”


    其實也就一個稱呼的問題,這人,怎麽就這麽較真呢?


    秦九洲想了想:“叫我的字吧,子韌……孩子之子,堅韌之韌……”


    “子……韌……?”


    她低低叫了一遍,兩個字間頓了頓,很婉轉,心下有點好奇,古人才喜歡取字,現代人貌似都沒這麽取名了吧!


    他不覺悄悄的笑了笑,因為被她這麽念著,軟軟的暖暖的,那小貓叫似的聲音,特別的撩人。


    “就這樣叫吧!”


    有種骨子都要被叫酥的感覺,就這樣悄悄的在他身子裏漫了開來。


    不過,他可不會對她說的:這樣一種叫喚,有多美妙。


    唉,這丫頭啊,叫一聲就讓他這麽著迷,真是太能克他了。


    “好,以後,我就叫您,不對,是叫你子韌。”


    “嗯!”


    秦九洲點頭,臉上盡是款款溫情,看在眼裏,會讓人心頭暖暖的:“不早了,快睡吧,把床頭櫃上的牛奶喝了,好好睡一覺……我再看點資料……”


    他伸過手去,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她沒有躲開,默默的受了,因為,她需要適應——既然心裏已經決定要和他嚐試婚姻,那她隻能逼著自己去接受他的親近。


    “嗯,那晚安。”


    她淺嚐了幾口牛奶,味道還不錯,就全喝了,而後縮進了被子,由著那溫暖的被子包著自己,由著被他撫過的感覺,在心頭不斷擴大,心裏滋味是雜成的,既有對已逝歲月的追惜,又有對未來生活的不知所措。


    這樣將是一種嶄新的人生。


    她以為她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的,身邊睡著一頭狼呢,誰曾想,睡下去很快。


    秦九洲呢,在她睡去之後,很不客氣的將那具無比柔軟的身子拉進了懷裏,輕輕的揉著,親著她那香香的頭發,一點也不怕她醒來——因為他在她杯子裏放了一顆安眠藥。


    “小東西,你還真難搞,比我那些合作合同難搞多了……”


    他輕輕捏她那纖纖的下巴,輕輕笑,入迷似的看著這張臉,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想咬她一口……


    老婆,這是他老婆了。


    他喜歡極了。


    這個稱呼,他愛死了,這個身子,他也愛死了……


    於是,真就輕輕咬了兩口。


    有點可恥,但他就想對她卑鄙無恥了。


    法律規定,他是可以對老婆無恥的。


    *


    清晨,芳華悠悠然醒來,室內是灰朦朦的,非常非常的安靜,空氣中泛著的不是從隔壁鄰居家飄過的早餐的味道,那味道往往夾雜著油炸味、小米粥味、炒青菜味……


    是的,隔壁的阿姨一早起來,總會做很多好吃的,因為,她的兒子女兒,上班的上班,上課的上課,都擠在一起。


    今天她聞到的是海浪的味道,還有梔子花香……


    閉著眼,她好似摸到了個枕頭。


    爬上去靠著,很舒服。


    隻是,她聽到什麽了?


    砰砰砰,砰砰砰……


    那是什麽聲音?


    心跳嗎?


    好像是的。


    可這是誰的心跳?


    她猛得驚起,跳開的同時,那窗簾自動往兩邊拉了過來,燦爛的晨光,無比熱烈的照射了進來,逼得她幾乎睜不開眼。


    與此同時,一聲“morning”在耳邊響起,質感十足。


    眯了一會兒眼,轉頭時,那張過眼難忘的臉孔,就在枕邊靜靜的睇著自己,漂亮的唇角微勾,神色看著極為的愉快。


    她呢,汗毛根根豎起,將被子拉了起來,蓋住了粉色的嘴唇,白皙的臉紅染成了粉紅色,極輕極輕的應了一聲:


    “早。”


    剛剛她枕的居然是他的胸膛,真的是太丟人了。昨晚上不是睡在床的邊邊上的嗎?怎麽天亮就跑到人家懷裏去了。


    “抱著我睡不是很好的嗎?怎麽突然縮回去了。”


    他勾著淡淡的微笑,將頭探了過去。


    她嚇著了,往後直退,噗通就掉到地上。


    秦九洲沒能救到她,隻眼睜睜看著她倉惶而逃,扔了薄被,就躥進了衛生間,比兔子還蹦得快呢……


    秦九洲看著直發笑,心情卻是從所未有的輕快,雖然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能攻克她的心理防線,讓她心甘情願的和她睡在一起,已經算是一種很大的進步。


    他相信,未來,他們的關係會越來越融洽。


    浴室內,芳華看到自己臉色泛紅,咬著唇,神情很是不自在——唉,總歸還是不適應這樣一種親近……


    *


    芳華從洗手間出來時,房間裏已經沒了秦九洲的行蹤,本來淩亂的床,已經被鋪得整整齊齊。


    這個男人,很愛整齊,這從他家裏的環境可以看得出來。


    不像韓啟政,起床時被子是朝天的,睡下時仍是朝天的,每一次到他那邊,都要給他整理好一會兒,說上去基本沒什麽卵用。每一次能把她氣得頭疼。


    而秦九洲養著一身的好習慣,這件事上,這個男人挺讓她覺得舒服。


    窗是開著的,有溫暖的風吹進來。


    她不自覺的走了過去,往外看,陽光明媚,海天一色,天藍水也藍;近處又是花團錦簇的,風光無限好,昨晚上那一團亂的心情似乎盡數就散去了。


    她看到沙灘上有人獨坐在一張吊椅上,正自觀海——是秦九洲。


    金色的陽光下,身著白衣的他,變得金光閃閃,很是耀眼……


    她怔怔的有點走神,這人,變成她男人了,現在是名義上的,以後會是實質上的——想到實質性的夫妻關係,她就心跳加速,他還說要她生孩子呢……


    唉……


    這樣一種身份上的轉變,實在太快了。


    在她的生命中,韓啟政才該是那個成為她人生伴侶的人,現在呢,一切都變了模樣,隻匆匆一個月,愛情不見了,婚姻匆忙而至,在猝手不及中,她被逼著一步步走上了這樣一條不歸路,成為了別人的太太。


    她心惶惶。


    以後的生活,會是怎樣的,她滿懷不安,有點無法想像——因為,他們之間幾乎可以說是完全陌生的,是沒有任何經驗可尋的……


    他到底會不會是她的真命天子,現在她自無法確定。


    也不知未來,她會不會愛上他?


    如果她那麽容易愛上別人,那她和韓啟政八年的感情又算什麽呢?


    唉,她的心思啊,怎麽會這麽的矛盾,這麽的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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