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某處。


    飛妄躺在地上,三名出手相助的陌生人席坐在他旁邊。


    在他們的周圍,霧停止了流動,明明不遠處的霧氣仍然彌漫著,在他們那一小塊的空間內,霧卻好像靜止了。


    飛妄緩緩睜開了眼睛,在看到三位不相識的人的一瞬間,便警惕地往後滾出兩圈,靠倒在樹幹上。他的雙手迅速聚氣以準備隨時可能發生的戰鬥,他充滿不安全感地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別那麽激動。”其中一名戴圓框眼睛,身材瘦瘦高高的男子盤腿而坐,他盯著飛妄的眼睛說道:“我叫做方式空,我們沒有敵意。”


    飛妄並沒有輕信這句話,饒是對方擺出一副坦然的姿態,他也沒有解除精神上的警戒。


    “我叫做秦和,你剛才遭到了精神攻擊。”位於飛妄左側的那名體型微胖的男子說話了,他的頭上戴著一頂仿三角形的帽子,帽子底部的兩個角緊扣在耳朵上方,頂部的角則將他的周圍頭發箍得蓬起,這個三角的帽子左右各開了兩個洞,蓬起的頭發都從洞裏彈出來,他說話的聲音非常圓潤:“是我們搭救了你。”


    飛妄回憶起昏迷前的種種行為,那時自己的思維與舉動確實有點不受控製,現在回想起來是很匪夷所思。


    “我叫做淩瓊。”一名渾身上下都是勻稱的肌肉的短發女子說話了,她左臉頰處紋了一個黃色的五角星,開朗的笑容使得她看起來非常有活力,她擰開了一個水壺,把水遞給飛妄,“喝點水吧。”


    飛妄緊緊地盯著那個水壺,他感到口幹舌燥,不去注意的話,他都忘記自己已經很多天滴水未進了,但就算是喉嚨裏像火燒一樣,他也遲遲沒有接過那壺水。


    “要是對你有歹意的話,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們就動手了。”方式空道:“又何必煞費苦心在水裏下藥呢?”


    他說的不無道理,飛妄接過那壺水,一口氣咕嚕咕嚕把它給喝光了。


    “你叫什麽名字啊?”待飛妄咽喉裏的水全都下沉不見,淩瓊開口問道,“為什麽要來到這裏?”


    “我叫飛妄。”獨自在壓抑的環境下生活了幾天,卻像是過了很久似的,飛妄都變得有些不習慣和人溝通了,他道:“我不知道這是哪兒。”


    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淩瓊又問:“那你是從哪裏來的?”


    “烏特鎮。”


    “烏特鎮?是附近的鎮子嗎?”


    “不算是。”飛妄不知該如何形容,他道:“我生活的鎮子是一個見不到光的地方,我也不確定它到底是在哪個位置。”


    “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不知道。”飛妄道:“從一個門裏進去,醒來就到這裏了。”


    三人互相交換了眼神,大家都充滿了疑惑。


    “那你就是迷路了咯?”


    飛妄點點頭,姑且算是肯定了淩瓊的猜測。


    “你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嗎?”盡管對飛妄的來曆心存疑惑,但目前的重點還是得放在這座森林發生的事上,於是方式空直接切入了正題。


    “人頭,會攻擊人的無頭屍體。”飛妄並沒有組織語言將頭腦裏所想的東西連接起來,他簡潔地說道:“還有一起自殺的人。”


    三人對森林裏的事情也做過調查,他們很輕易地就弄懂了飛妄所說的是怎麽一回事。方式空繼續問:“還知道點別的什麽嗎?例如屍體的背後操縱者是誰?”


    “我隻見到自殺後的人會立即變成沒有意識的怪物。”飛妄想了想道,“還有,每次他們對我進行攻擊的時候,手上都會拿著一條繩索。”


    切到要點了。方式空想,但是這都是他們已經掌握的信息。


    “沒有其他的了嗎?”


    “沒有了。”


    “雖然我們不知道你是誰。”方式空打量著飛妄,認為這名少年對他們的威脅並不大,於是直截了當地說:“我們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是我們很感謝你向我們分享情報。通過我們對你的跟蹤觀察……”


    “你們跟蹤我!”飛妄意識到這點後立刻打斷,“什麽時候的事!”


    “是從你和那些屍體的第一次戰鬥。”方式空道:“在這僻靜的森林裏,一點點動靜都能夠傳很遠的,更何況是一場打鬥。”


    飛妄無話可說,不過他這次倒沒顯露出什麽敵意,他笑著道:“好厲害!我都根本沒有發現的!”


    方式空推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對飛妄的自以為是不予置評,他繼續說道:“那時起我們就開始跟蹤你了,通過觀察,我們發現你的行為很沒有目的性,你首先是調查了第一個死者的身份,然後躲避了接下來遇到的那些人頭,緊接著又跟上了那群自殺的村民。這一切都表明你對此地的情況不熟,你想要查明這裏的情況——這與你剛才對我們所說的基本一致。”


    說著方式空變換了一下語氣,道:“我也很能夠理解你不願暴露自己真實身份的原因,畢竟所有人都不會像我的兩個隊友一樣對陌生人坦誠相待的……”


    “待人真誠有什麽錯!”


    “喂!臭男人說話注意點!”


    兩名隊友表示抗議。


    “可是我說的是實話!”飛妄道。他說的的確是實話,隻是他沒有說清楚而已。但這種離奇的事情要是含糊其辭,在方式空這種人耳裏聽來,就會顯得非常可疑……


    “我倒是希望我們能夠坦誠相待。”方式空攤了攤雙手,道:“這樣一來,我們也能毫無防備地將手中所掌握的信息透露給你。”


    “好呀!”


    方式空沒想到,飛妄竟然爽快地答應了他……


    這裏需要向大家解釋一下,雖然飛妄在這十幾章表現得非常警覺,但更多的是出於一種野獸在未知環境下的生存本能,當他與人類相處時,性格簡單直白,內心是毫不設防的……(好吧,在文中直麵描述人物個性確實有種作者在強行解釋的感覺,但顧及到觀眾們的閱讀感受,我認為這還是值得一說的……)


    於是接下來飛妄把自己的事跡一字不落地跟三人說了一遍。飛妄並不覺得把這些事說出去會怎麽樣,既然別人都問了那就說唄,反正他也不在意。


    三人聽完後麵麵相覷。他們麵前的這個十七歲少年,竟然用一個完全置身事外的角度講述了烏特鎮黑暗絕望的十七年,他的語氣不能說是毫無感情……簡直是毫無人性……


    他對所有人的死亡的描述,包括鎮長,包括丘靈,都是一副輕描淡寫的口吻。


    “呃……”秦和很想說些什麽,但是他不知道從何說起,他道:“嗯……你不覺得難過嗎?我是指……鎮長和丘靈的死,你不會感到心裏很難受嗎?”


    “不會啊。”飛妄道:“人死不能複生,難過也沒用嘛。”


    “那你喜歡他們嗎?”淩瓊換了一個方式詢問飛妄的感情。


    “喜歡。”飛妄直白地說道。


    “那你為什麽不會為他們的死感到難過呢?”秦和再次問。


    “人死不能複生,難過也沒用啊。”飛妄再次複述了一遍之前的話。


    “哇!真灑脫!”淩瓊忽然猛地衝上去摟住了飛妄的肩膀,為了衝淡悲傷,她表情浮誇地掉出眼淚,“我自稱是個女漢子,但我什麽時候才能有你這麽坦然啊!”


    “你想為他們報仇嗎?”方式空忽然問。


    一時間所有人都靜下來。


    測驗一個人是否愛一個人,就得看他是否會因這個人而去學會憎恨。


    “你幹嘛要問這麽苦大仇深的問題啊!”淩瓊不滿道:“人家才十七歲!你很陰暗誒!”


    “會。”還是那副人畜無害的表情,但飛妄的眼神非常認真:“有機會的話我會為他們報仇。”


    淩瓊對方式空這樣粗暴地揭露他人的陰暗麵的行為感到非常的不舒服,她大叫道:“幹什麽啦臭男人!想要帶壞小朋友啊!”


    方式空看著淩瓊,他道:“人證明自己存在的方法隻有兩種,一是通過疼痛,二是感受仇恨。”


    說完他又把視線投到飛妄身上來:“我隻是想看看他是不是一個徹底的‘人’而已。”


    淩瓊嘴角抽動著,摩拳擦掌、咬牙切齒,“你這種話就不能背著別人說嗎……”


    “背著別人也不能說這種壞話的!”秦和吐槽道。


    “閉嘴臭變x態!我不想和你說話!”


    “我哪裏變x態了!你總是這樣說我我很委屈誒!”


    方式空和飛妄對視著,他通過這名少年的行為舉止以及成長經曆,在腦中勾畫對方的價值觀及思考模式,不消多時,他說道:“我相信你說的話,接下來說說我們手中所掌握的情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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