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跟你進去!”秋心武和秋意濃是否同為一人,正是將如今最揪心之事,他不是虛禮耐煩的性子,立即邁步入門。【 】


    將性如烈火,但每日耳濡目染智的深沉,他也有了幾分城府,進門後見軒轅如夜遲遲不開口,將居然也壓住性子不追問,卻轉過話道:“軒轅將軍,你這次帶來了兩路精兵,我代公主和兄弟們謝過你了。”


    “兩路?”軒轅如夜抬了抬眉毛,“將王,我這次帶來的精兵好象隻有橫衝都一路啊?”


    “和四哥說的一樣,你說話就是愛藏著掖著。”將幹巴巴的一笑,“公主終是女子,一時看不出隨將軍同來那些異人豪傑的本色,可我這武夫能看得分明,玄機道士,火衲子和尚,萇庚大將,行商車玄甲這幾位就不說了,即使鳴鏑和那些百家儒生,其實也各個都是技擊好手,真上了戰場,凶猛勇敢不會遜於任何一支軍隊!”


    “哦?何以見得?”軒轅如夜好象又恢複了一點那位大商玄遠的幾分狡黠,笑咪咪的說:“你這位公主姐姐,似乎很不待見我那些老友啊?”


    “因為那些儒生的佩劍。”將說話直來直去,“中原文人書生為扮弄風骨,出行時常愛配飾長劍,那種劍看著華麗,實際輕軟無用,連殺隻雞都不能,但這些儒生的佩劍大不相同,雖在鞘中不出,看劍鞘製式就知刃鋒脊厚,是古時春秋士子遊俠天下用的利劍,也是真正的殺人兵器,懂得佩帶這種長劍的人,哪會是尋常文人?”


    “軒轅將軍。”將又道:“我兄弟雖長在遼疆,可對中原古事,並不是一無知曉。”


    “將王好眼力。”軒轅如夜笑笑,“希望今後,護龍七王能對中原壯懷更多點知曉。”


    “那是自然。”將一點也沒去咀嚼軒轅如夜語中別意。他大咧咧的豪邁卻讓軒轅如夜微笑不已。


    忠源和蘇其洛沒有關注兩人的對話,他倆走進大門後,急匆匆從前院雜務房裏各抄了一把鐵鍬,趕在將前頭,大步流星似的沿著彎曲回廊往裏跑去。


    將被忠源和蘇其洛兩人明顯失態和失禮的舉動弄得疑惑,他忍住好奇,走快幾步,搶在軒轅如夜深深做了個揖,“軒轅將軍,這一揖不是謝你今日援手,而是謝你在上月前讓人送入幽州的那一箱南地玄冰,使我義父和兄長的遺體得以長存。”


    時節夏末秋初,遼皇和護龍錯的遺體難以久存,按理應該將義父和兄長的屍首早日下葬,但一代君皇的遺體本該葬於國都皇陵,且大仇未報,公主和智幾兄弟都不甘把義父和兄長屍首草率下葬,可屍首日久易腐,所以隻能不斷往棺柩中添加冰塊和香料,效果卻是甚差,智和公主正憂心如焚時,恰軒轅在上月除送了一車隊軍輜糧草來幽州,還另送了一箱取自極南酷寒之地的千年玄冰,這玄冰隻要不曝於日下,經日不融,用來保存屍體竟是上佳,所以這一箱玄冰的饋贈,遠比一車隊輜重更使公主和智幾兄弟欣喜感激。


    軒轅如夜謙遜的還禮,“舉手之勞而已。”能得將這殺性男子如此莊重作揖,其中真誠一眼可知。


    將正色道:“對將軍是舉手之勞,對我兄弟卻無異是如山深恩。”


    “將王言重了。”軒轅如夜笑了笑,又自語似的輕輕道:“明白了,在賢昆仲眼中,世間名利,帝業成敗,其實都遜於那一段父子真情。”


    兩人說說走走,很快就進了後院,對這院內的清幽靜謐的和綿綿醉人的桂花芬芳,將並沒有多留心,隻是抽了抽鼻子,“這地方我四哥一定挺喜歡。”


    忠源和蘇其洛兩人早跑到小院茅屋前,兩人在屋子空地來回走了幾步,立即舉起鐵鍬,在一處地麵使勁掘了起來,泥土一層層刨開,也不知土中埋了什麽,竟藏得極深,但忠源和蘇其洛揮鍬如飛,竟一點也不覺疲累,軒轅如夜這時也不和將交談,他走到兩人身後,不出聲的盯著地麵,雖未出手,呼吸卻陡然粗重了起來。


    將心知忠源和蘇其洛在挖掘的必是此來所取之物,他不願袖手幹站,捋起袖子就要上前幫手。


    軒轅如夜卻伸手虛攔了一下,“將王好意,但這樣東西對我們很重要,請讓我們親手取出。”


    “好。”將點了點頭,看這三人神色凝重期待,心知此物必對他們極為重要,外人不便插手,遂退到了一旁。


    隨著一聲金屬撞擊,蘇其洛喜極大叫:“挖到了!”忠源立即扔掉鐵鍬,和蘇其洛搭手,從土中搬出了一隻三尺見方的鐵箱。


    蘇其洛一不顧滿頭滿臉的泥土,二不顧站在一旁的將,急抬頭喊,“宗主!”


    將聽到這個特別的稱呼,很感興趣的看向軒轅如夜。


    軒轅如夜摸索著從袖中取出一枚鑰匙,剛要遞給蘇其洛,一轉念,他走上前親自去開鐵箱,手卻微微發抖,鑰匙歪了幾次才對正鎖孔,顯見他的心情也是激蕩萬分。


    將愈發好奇,軒轅如夜手中那枚鑰匙,雖然陳舊卻磨得潔淨發亮,一看便知就如智手中那塊碧綠古玉,時常把玩摩挲,不問可知,軒轅如夜三人對這箱子裏所藏的極為重視,可既是珍視之物,就該貼身而藏,為何要千裏迢迢的埋在遼國境內?


    鐵箱打開,裏麵裝著一根兒臂粗細,鐵棍似的長物和一塊折疊收攏的黑色布帛,箱子一開,這三人舉動各異,蘇其洛從箱中雙手捧出鐵棍,按著鐵棍尾端輕輕一抽,那鐵棍居然和將的狼撲槍一樣內藏機括,兩尺長短的鐵棍在喀嚓聲中一節節伸長。


    軒轅如夜捧起黑布,站直身軀迎風一抖,布帛褶皺慢慢展開,以黑色為底的布帛上繡滿了一片片堆疊白色花紋,在風中徐徐舒展。


    忠源的舉動最是怪異,他象個孩子似的把空鐵箱高舉過頭頂,往地上狠狠一擲,又泄憤般對準鐵箱接連幾腳重踏,堅實的鐵箱竟然被他一腳踏破,。


    將先是吃驚這忠源的力氣,看忠源的模樣,他大概很憎恨這個把他們珍視之物埋藏起來的鐵箱,可這孩子撒氣似的動作又很讓將莫名其妙。


    蘇其洛把鐵棍一頭遞給了軒轅如夜,鐵棍尖處有個環扣,軒轅如夜當即把展開的布帛係緊在棍上,又把棍子尾端往地上重重一頓,接著,三個人一起退後幾步。


    “原來是麵旗幟。”將這時才有點明白,讓這三人如此重視的是一麵大旗,隻見那黑色大旗上繡的花紋原來是一根根堆疊在一起的骷髏白骨,在黑色布帛上構築成一片白骨如林,一眼看去,這麵旗幟竟是說不出的詭異。


    “白骨旗?”將徹底糊塗了,他回憶不起來,這世上有哪支軍隊,哪家王朝會荒誕到以這天底下最不吉利的白骨為軍旗。


    軍旗下,軒轅如夜,蘇其洛,忠源三人的麵容異常激動,三人呆呆的看著在風中舒卷的白骨,那一霎,將清晰的看見,這三人眼中閃爍的神色竟是如癡如狂,如一場淋漓酣暢的大醉。


    而後,以軒轅如夜為首,三人居然一起跪倒在旗下,仰望旗上白骨,口中喃喃低語藏在風中,依稀難聞。但那樣的激動讓人明白,他們跪拜的不止是這白骨旗幟,而是一種信仰和壯懷。


    為這奇異的一幕所驚動,將又再次抬頭去打量那白骨旗,旗上黑底映襯出的白骨森森噬目,詭異得如是從黃泉中飄搖而起,那白骨下還有幾道波浪繪紋,而那黑底也有棱角突凸,粗看隻當是邊角織紋,細看才知,這旗幟的黑底竟是一副山河圖案,有山河為襯,這山河之間的叢叢白骨忽然斂去了詭異,卻有道蒼涼入眼的悲壯從如眼一瞬起於心底。


    軍旗長飄,人長跪,不知是風還是跪者的肅穆,使得旗上白骨陡然鮮活起來,那一幕莫名也忽然使將頓悟,白骨為旗,山河為景,原來是一種生死相付的守護,這繪在旗上的白骨非是不吉,而是把為守護而犧牲的無數逝者英魂聚於旗上,因為這非是一仗功成萬骨枯的壯懷,而是以吾身軀守山河的壯烈。


    “江山…守護…”風吹過耳畔,揚起斷斷續續的低語,旗幟抖動風中,抖開的是這三名中原漢人心底久別重逢的夢想,與之相會的卻是這山河旗上,為了同樣夢想代代傳承,已成白骨的不朽。


    “我們回來了…”三名漢人一起向著白骨大旗俯首。


    金戈蕩開,兵車行過,那樣一麵以白骨為圖的旗幟,似乎就該盛開在狼煙盛處,旗下雖隻跪著三人,但在旗下凝聚不滅的卻是一代代的延續。


    看懂了這幕莊重的將不去打擾這三人,他靜靜的望著白骨旗,初時的荒誕感恍然而覺,這世上再沒有一種決絕,能媲美這以白骨為榜樣的慨然。這麵大旗下,常年長歌的一定是一支軍甲,所以軒轅如夜此行才要取回這軍甲男兒的榮耀。


    很久,軒轅如夜三人才從旗下起身,忠源和蘇其洛一左一右扶著旗杆,激動未複,眼中升騰起的另有一種朝聞道,夕死無憾的滿足。


    “將王,見笑了。”軒轅如夜定下心神,向將致歉。


    “沒事,倒要恭賀將軍取回軍旗。”將禁不住好奇,正容問:“將軍,這是你們橫衝都的軍旗嗎?”


    “算是吧。”軒轅如夜給出的解釋隻是將所看懂的,又輕輕道:“將王,我等此間事已畢,你可以問你一直想問的事情了。”


    將也未多追問白骨旗的事,直言問:“秋意濃和秋心武,真的是同一人?”


    “是。”


    連日來的猜測終於有了最壞的答案,可將聽了卻惟有苦笑。


    軒轅如夜問:“將王,你似乎很不願麵對這個結果?”


    “這是個很糟糕的結果。”將不加掩飾的回答,“我七兄弟年幼時,義父為了使我們成器,從天下搜集了無數先人心血,記於紙上,讓我們自行學習領悟,我的槍術礙於無良師指導,一直難有大成,大概是在幾年前,有一次我獨自跑到草原上練槍,適逢一名青年男子騎馬路過,見我練槍,他笑說我的槍術困於形式,未得真髓,出槍時匠氣太重,難已縱橫沙場,我當時年少不服,便向他挑釁,誰知和他一番切磋,竟連連失槍大敗,心服下向他請教,這青年便指點了我幾句,所言雖然不多,卻字字得中要領,告別時,我問他的名字,他留下了秋心武這個名字…”


    將苦笑著道:“軒轅將軍,我也不瞞你,我的槍術啟蒙於自習,但真正的突破卻是在那日切磋之後,這些年來,我一直好奇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出色卻又籍籍無名的槍術高手,直到近日聽說當年絕跡的豔甲飛將秋意濃重歸黑甲,我才懷疑,這秋心武會不會就是秋意濃。”


    將歎了口氣,神色間微有沮喪:“想想也不該奇怪,能擁有這樣壯麗槍術的人,怎會是籍籍無名之輩。”


    軒轅如夜把將的沮喪看在眼中,“莫非將王自認不是秋意濃的對手麽?”


    “單論槍術,天下難有人與秋意濃匹敵,不過臨陣拚命,取勝之道也並不是隻取決於槍術高低。”將輕輕一句話,生性中的凶悍立時顯露無遺,“這些日子,我每日苦練槍術,也自己創了一招或可與秋意濃較量的槍術,但想到他如龍在天的一槍,我沒有太多的把握,但讓我沮喪的不是這即將到來的強敵,而是可惜這樣的人傑,竟被拓拔戰收羅於帳下,軒轅將軍,聽你說話,你和秋意濃相識嗎?”


    軒轅如夜笑了笑,“一麵之緣,說起來,他也算欠了我一份人情,不過這一世是不能指望他還這人情了。”


    “隻是一麵之緣?”將疑惑的看看他,“我們雖然不熟,可我知道,你這樣的人,不會無緣無故的提起一件事。”


    “噢?”軒轅如夜很感興趣的問:“將王心裏,認為在下是個怎麽樣的人?”


    將道:“你和我四哥一樣,都是心事重重,卻很少願意流露的人。”


    軒轅如夜不置可否的笑笑,又把話轉了回來,“秋意濃的槍術叫翔天槍,在中原還有個名稱,修羅槍!我和秋意濃雖隻一麵之緣,不過我跟他的師父修羅槍風雨卻是生死之交。”


    “修羅槍風雨?我聽過這個名字!”將震容道:“你認識風雨?對了,風雨是後唐第一殺將,一身槍術真正到了出神入化之境,難怪秋意濃有這傲人槍術,原來他是風雨的徒弟!”


    將疑惑更重,“軒轅將軍,秋意濃隱姓埋名多年,連我義父從前都不知道他還活在世間,你又怎麽會對他的事情這般清楚?”


    “將王忘了麽?這十幾年,我一直都是以大商玄遠的身份遊走四地。”軒轅如夜笑笑,“商人行商,最重要的就是消息靈通。”


    將疑惑稍解,又立即問:“你把我叫進來肯定不是為了敘舊朔源,直說吧,到底什麽事兒?承你送玄冰的人情,隻要你開口,我一定出力!”


    “將王這直爽性子很對我胃口。”軒轅如夜微笑著伸出手,“可以把你的愛槍借我一下麽?”


    將猶豫了一下,從腰後摸出四截分拆開的槍段,套攏後一伸一拉,還原成狼撲槍,遞了過去。


    “將王,請你看仔細。”軒轅如夜接過狼撲槍,一手執柄,一手居中,擺了個出槍的架勢,“將王新創出的槍術必然精絕,不過我今日來,是想請將王看看,風雨曾傳過我一招槍術,因我天性駑鈍,一直未能練成其髓,所以我隻能使一遍,希望將王能有所得。”


    “修羅槍風雨的槍術?”將精神一振,立即往後讓開幾步。


    “這一招勢在刺擊,倒也合了這狼撲槍之名。”軒轅如夜立在原地,雙手握槍前刺,放慢了動作,口中道:“將王看好,雙手橫貫,槍刺如一,右手執柄掌力,左手握中生變…”


    “生變?”將兩眼一眨不眨,腦中尚無學藝之心,卻隻想見識傳說中天下無雙的槍術。


    “是,生變!惟有千變萬化,方能縱橫沙場!”軒轅如夜居中握槍的左手漸漸使力,動作雖慢,但狼撲槍在緩緩前刺時,槍身忽然抖動起來,軒轅如夜的右手也慢慢發力,一柄狼撲槍在他手中頻頻振動,鮮紅槍身如被縛蒼龍,如雨後初虹,隨著軒轅如夜的動作,槍欲掙枷,槍欲貫天。


    突然,穩穩刺前的猩紅槍刃在上下晃動的絢影中一分為二,軒轅如夜動作更急,槍仍刺前,槍刃卻在這抖動中團團散開,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六,一槍前刺,竟同時變幻出六道槍鋒。


    “這一招名叫九龍翔天,是修羅槍風雨在最後的生涯中竭盡全力悟出的槍術,說它是我老友的畢生心血也不為過。”軒轅如夜全力抖動槍身,額頭汗水涔涔而下,一擊刺出,狼撲槍在半空中呼嘯清越,六道槍鋒在閃耀中又分出一道,呈七槍並列前刺。


    “好槍術!”將大喊出聲,他知道軒轅如夜是要教他這一招絕世槍術,所以沒有放過軒轅如夜出槍時的每一個動作,一槍出畢,直把他看得心旌神搖。


    “是好槍術,但在我手中使來頂多隻是中庸。”軒轅如夜收回槍,額頭汗出如漿,“當年風雨使出這一招時,絕沒有我這般費力,而且他每次出槍都能同時抖出九道槍鋒。”


    “九道槍鋒?”將驚歎,七道槍鋒已足夠他震撼,九道槍鋒?他大讚道:“好風雨!不愧後唐第一殺將!”


    “是,九鋒齊出,才是真正的九龍翔天,可惜我竭盡全力,也隻能抖出七道槍鋒。”軒轅如夜抹了抹汗水,又把狼撲槍遞還給將:“將王,我今日把這九龍翔天教與你,就是希望你能把我老友留在這世上的最後心血燦爛而綻。”


    “為什麽要傳我槍術?”將握槍在手,強忍住立刻練習的衝動,他對槍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一遍看畢,已隱隱領會了這一招的精要,卻覺這惠賜太過突如其來。


    “因為將王與豔甲飛將難免一戰。”軒轅如夜緩緩道:“風雨的槍術冠絕天下,其中最厲害的是三招四殺,突刺衝鋒一招名槍刺山河險,護體闖陣一橫名我挽乾坤岌,破敵絕殺一槍名九幽平九州,而融會這三招精銳,則可一槍飛翔於天,這便是秋意濃成為飛將軍的緣故,秋意濃是風雨唯一愛徒,他學會了風雨的畢生槍術和兵陣要訣,也得到了風雨殺敵無算的修羅槍,如將王適才所言,在戰場上,若純以槍術較量,這世上無人能是秋意濃對手,所以我們希望,能學會這招九龍翔天的將王,或可與秋意濃一戰。”


    將沉聲問:“我們?這我們所指的,除了你還有誰?”


    “是我,還有風雨。”軒轅如夜道:“或者也可說,涵括了所有,不希望拓拔戰篡國成功的漢人。”軒轅如夜把漢人二字咬得極重,一字字念出,似要向將點醒什麽。


    “為什麽?”將追問,“風雨為什麽要這樣做?”


    軒轅如夜道:“因為我是漢人,風雨也是,可秋意濃卻是遼人,秋意濃由風雨從小收養,他們師徒之間的情意便如將王七兄弟與遼皇般無可置疑,所以遼皇罄盡一切給予你們七兄弟,乃至生命。風雨亦然,他在秋意濃身上也傾注了全部心血,但風雨知道,他這徒弟從小的心願就是成為傲視天下的名將,風雨很嘉許徒弟的宏願,可秋意濃的名將之路是始於遼國,而風雨一生守衛的卻是中原江山,亂世之下,中原草原難免一戰,若風雨在世,他能用師徒之情管束愛徒,可風雨死後,這世上也再無人能抑製住秋意濃這唯一的修羅翔天槍,所以…”


    “所以風雨在最後的生涯中,想出了這一招九龍翔天,為的就是讓人對付他唯一的愛徒?”將語氣微涼,“對罄盡所有教習的徒弟,還要再留下這一招克製,就因為遼漢之別麽?”


    “難道將王認為這個理由還不夠麽?”軒轅如夜道:“一方麵是一生關注的愛徒,一方麵是誓言守護的江山,做為一名頂天立地的男子,將王認為,我的老友,修羅槍風雨,該做如何選擇?”


    “我…”將沉默下來,良久才搖頭,“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軒轅如夜一字字道:“希望有一天,將王能夠知道,若遼漢之別擺於將王麵前時,你也能做出自己的選擇。”


    “難怪四哥說,你是個很難纏的人。”將苦笑了一下,掂了掂手中槍,又回想著方才那一招絕世而絢目的槍術,輕輕問:“軒轅將軍,風雨想出這一招是為防患於未然,他應該也曾希望,沒有用這一招去對付秋意濃的必要,但他在苦思這一招壓製他徒弟的槍術時,心裏一定很痛苦,是麽?”


    軒轅如夜也沉默了下來,也過了良久,他才點了點頭,“是,秋意濃視他如父,要把這牽製一招留世,風雨心裏,又何止是難過二字能足道,別說是他這師父了,就連我,其實也是一直都很欣賞那個癡狂一生的少年郎…”軒轅如夜按下心頭惆悵,望向將道,“將王!秋意濃師從風雨,你又曾得秋意濃指點,算起來你與我那位老友也算有些淵源,我真的希望,就算隻是為了對抗黑甲騎軍,你也不要辜負了我老友的這一招槍術。”


    “我知道。修羅槍風雨之名是所有習槍者心中的神祉,我又怎會辜負了他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招槍術?”將握緊了狼撲槍,“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一定會把這一招九龍翔天飛騰於黑甲騎軍的鮮血和慘叫中。”


    “好,好!”軒轅如夜連說了兩個好字,見將撫槍沉思,心知將是在回想方才那一槍,他又向蘇其洛和忠源看了一眼,兩人立刻把那麵白骨旗收攏,蘇其洛還取出一隻長大的布袋,小心翼翼的把旗幟放於袋中,又緊緊係在背上,還用一隻手掩在袋上,看樣子就算是舍去一隻胳膊,也不願讓外人觸碰袋中旗幟。


    忠源看他舉動,想起當日在上京皇宮從拓拔戰手中取回戰璽時,自己也是這般護如性命,不由向蘇其洛笑了笑。


    收拾停當,軒轅如夜告辭道:“將王此刻想來需要靜思領悟,在下便不打擾,告辭。”


    “也好。”將有些好笑,先前是軒轅如夜把他引進這衛延居,這會兒倒成了主人先行告辭,但他此刻確實需要清淨心神,專心揣摩槍術,也不客套,抱著槍走到一邊。


    軒轅如夜三人當即離去,忠源走前回頭看了一眼,見將已不問身外事物,潛心思索,忠源向軒轅如夜道:“我相信,風雨將軍的那一招九龍翔天,在護龍將手中一定能發揮出極致威力。”


    軒轅如夜點頭:“我也相信,否則又何必如此辛苦的把這一招傳授給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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