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澹台又說什麽了,老在背後損我,十幾年都不改。【 】”書房外,拓拔戰微笑著安步而入,一進門就看見澹台麒烈坐沒坐相的樣子,霸著的還是主位,頓時向眾人搖頭:“這十幾年我遲遲不願下黑甲集結令,一是時機未到,二也是實在怕這小澹台又來氣我!”


    “這話才損呢?一下就把我推到了風口子上!”澹台麒烈笑著去指拓拔戰剛邁進門的雙腿:“大家看,是不是一步一步的公鴨腿!”


    屋內眾將誰都沒接口,一齊起身向拓拔戰俯身行禮:“主公!”語聲赤誠如初,即使歸隱十餘載,一如當日報效時,未減半點忠誠。


    “好好好,來了就好!”看到滿座舊部,拓拔戰也是好一陣心神動蕩,“這就是——我拓拔戰仗以橫行天下的臂膀砥柱!來,大家坐,大家坐,先莫談正事,都好好聊兩句!”


    “骨紮力,有你回來和朗昆隨護,千軍萬馬我也可安然平趟!”


    “巫廛,早知道每月你都會悄悄來看我一次,要不是有恨冬離提醒,我還一直蒙在鼓裏,你這輕身提縱的本事,真是神出鬼沒!”


    “霍家兄弟,來,先見見我這侄子,他和霍大你的女兒瀾青已訂婚約,這以後,我們也算是親家了!”


    “小秋,帶著你娘子一同來的?從前我還要輾轉請禦醫去給你娘子看診,今日,這滿皇宮裏的禦醫都可由你任選。”


    “圖老爺子精神矍鑠,風采不減當年啊,早當爺爺了吧!我?我那對兒女不成器,可沒你這福氣!”


    拓拔戰和一幹上將們一個個見禮寒暄,每和一人說上幾句話,他臉上笑容就更歡暢。


    跟拓拔戰一同進來的,還有慕容連,朗昆,和一名青年文士,這文士便是由慕容連推薦,新近向拓拔戰效忠的獨孤留寒。


    慕容連和朗昆與在座的黑甲老將都是舊識,一見麵自然各敘離情,朗昆雖然傲慢得眼中一向隻有拓拔戰一人,但看見這許多舊時袍澤,也滿帶笑容的和眾人招呼,在看見澹台麒烈搶著主位時,他也隻是哼了一聲就當沒看見。


    獨孤留寒雖和眾人素未謀麵,但一幹老將都是心明如水之人,能在此時由主公帶進來的,自然是被拓拔戰看重的人才,所以也都和獨孤留寒微笑寒暄。


    這些黑甲戰千軍能一隱十幾年而一朝齊聚,各個都知老兵雖勇,也需新血更替,才能使黑甲一部根基牢固的道理。


    “喂喂喂,這就是你們的見麵招呼,太不夠意思了,怎麽也要來兩句主公,末將好想你啊,再嚎上幾聲才有久別重逢的意境啊!”澹台麒烈趴在書桌上,一邊捶桌,一邊衝著拓拔戰大喊:“主公,末將這些年真是想死您了呀!主公,您可知道,澹台麒烈這些年對您是朝思暮想,魂牽夢縈,奈何別離路遠,惟每日對著您當年所贈的朔月寶刀,睹物相思,淚千行啊淚千行…”


    “長見識了吧?這就是被稱為黑甲軍魂的虎子將軍!”拓拔戰別著臉不去看正聲情並茂訴離情的澹台麒烈,隻向侄子笑笑,“被他氣到了你也隻能忍著,因為你很快就會成為他的部下,今日之後,他就會是黑甲大帥,也是繼我之後的第二任戰王!”


    “啊?”拓拔傲登時愣住,不但是他,書房內的其餘黑甲大將也是齊齊一愣,但一愣之後,大家又都微笑了起來,且一起轉頭去看澹台麒烈,滅了幽州後,拓拔戰就要開國,等他一朝登基為帝,自然要讓出黑甲大帥一位,而黑甲軍中除了拓拔戰就是澹台麒烈聲名最盛,所以拓拔戰任他為新帥和第二任戰王不但合理,也是眾望所歸。


    “這算什麽?補償我失去的大好年華嗎?”澹台麒烈卻直擺手,“不行不行,這位子我坐不來,還是讓圖老爺子…”


    “小澹台,這大帥之位你最合適,別想偷懶卸擔子!”圖成歡撚須大笑:“早在十幾年前,主公就有此打算,你也別想繞我,老夫年紀大了,幫主公打完這仗就榮歸退養,當個開國功臣,教子抱孫去了!”


    “小澹台,這個位子你不坐誰坐?”霍合雒,霍合鋶兩兄弟不但打仗有默契,開口也是齊聲,“你也別看我們,我們這些戰千軍的年紀都長了,我兄弟算年歲輕了,可也隻想和圖老爺子一樣,當個開國功臣告老就心滿意足,以後助主公一統天下的差使非你莫屬,再說了,你小子九歲就是上將,立下無數戰功,可惜封無可封,如今才坐上這位子,已經是很委屈了!”


    “我就是覺得委屈啊!”澹台麒烈捶胸頓足的叫:“這趟回來我是存心要從老大這兒厚刮一筆竹杠的,可他見麵就封我個大帥,還要當第二任戰王,我哪好意思再開口要別的啊!幹脆,小秋,你來當這大帥,咱哥倆年紀近,你可別學這幫家夥要告老!”


    “我要的東西早就有了。”秋意濃微笑,“成名將,娶嬌妻,我這一生,早已心滿意足。”


    巫廛轉過臉去跟木礫竊竊私語,“主公這手使得妙,讓這小子當上大帥,威儀全軍,那他以後也就不能總沒個正形了!”


    木礫深以為然:“我們的苦日子熬到頭了!”


    “不行啊老大,你名字裏有個戰字所以叫戰王,我這名字跟戰王的封號可不相幹啊!”澹台麒烈還在還價:“第二戰王澹台麒烈,聽著就俗不是?”


    “你可以叫烈王,反正你就是一身烈性!”拓拔戰笑道:“九歲就踹我帥案,之後也沒消停過氣我!十五歲後就天天想著要拐我的女兒私奔,不讓你幫著分點擔子,這口氣我實在咽不下去!”


    “對啊!雨妍!我的小雨妍啊!”澹台麒烈說起瘋話來人人肉麻,“老大,你不仗義啊!早說了要把我的小雨妍許配給我的,怎麽讓個叫路海天的小子給參進來一腳?這不是糟踐了我一縷癡腸嗎!”


    “女生外向,這事我也管不了!”說到女兒,拓拔戰也露出為人父的無奈,看著澹台麒烈歎氣,“說句實話,我確實是真想有你這麽個女婿!”


    澹台麒烈跟著搖頭歎氣,“我也是真想喊您一聲嶽丈大人,再勤著向您要嫁妝啊!”


    “很早就知道你要我女兒就是奔我錢袋來的!”拓拔戰深深點頭,“還知道你小子就算真娶了我女兒,也是一個銅子兒的聘禮都不肯出的!”


    若說拓拔戰在部下麵前是恩威並濟,那他在這最看重的澹台麒烈麵前,卻時常表現出一種年歲相近的兄弟交情,甚至還會互開玩笑,而澹台麒烈也經常沒大沒小的和主公當難兄難弟。


    “我這人都是老大您的,再要我出聘禮,您好意思張口嗎?”澹台麒烈繼續叫冤,但在說過瘋話之後,他又輕輕一笑:“兒女之事順其自然,隻要是雨妍真心相許的,就隨她去吧,我就算當不成老大你的女婿,也會是助你雄霸天下中最凶悍的瘋虎,一直都會是!”


    拓拔戰向他一笑,拍了拍愛將的肩頭,兩人之間,很多話都已心照,早在當年,澹台麒烈冷笑著向耶律德光辭行時,拓拔戰就清楚,這小孩會為他一生用命。


    他擁有的是野心,而虎子將軍想要的,正是為他定鼎天下的輔佐。


    如果說,澹台麒烈的報國雄心在那一場傲然冷笑中自鎖囹圄,那他拓拔戰就是這囹圄唯一的鑰匙,因為很久以前,他就打開了枷鎖,拉著這小孩的手走出了那片囹圄,之後,虎子的雄心就在為他的開國野心而凶猛燃燒。


    “好了,離別情敘過,我也撈了個烈王回來,雖然不甘心,不過細水要長流,竹杠要慢敲!”澹台麒烈這才施施然起身,讓出了主座:“老大的涵養越來越好了,我就在算著,他啥時候會把我從這座椅上一腳踹開,結果我屁股都坐痛了,老大還是風度翩翩的幹站著向我笑。”


    “有你這樣的部下,涵養能不好麽?”拓拔戰走到主座邊,看著椅子上的兩個腳印歎氣,


    “老大,你侄子說你今早被氣到了。”澹台麒烈還是一臉的嬉笑,“來,快說說,你是怎麽被氣到的?”


    “就是耶律明凰那份詔書了!”拓拔戰向眾人道,“你們想必也都看過那詔書了,該知道我是怎麽被氣到的?”


    “是,我們都看過詔書了。”澹台麒烈一本正經的回答,“而且我還從中看懂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們都是壞人!”


    “這段日子總被護龍七王那幾個小子氣,我都差點忘了,最能氣我的還是你!”拓拔戰坐入椅中,先自搖了搖頭,“辛苦盤算了一道連環絕戶計,卻被智破成一招兩敗俱傷,可歎我好一番謀算,真正得利的卻是耶律明凰!”


    “耶律明凰也未真就得利。”圖成歡說道:“這明詔遍發的用心雖然深刻,但我們的集結聲勢卻也壓住了後續之險,除了霸州鐵成厥,遼境內應是再無人有膽去幽州勤王。”


    澹台麒烈舉手做振臂狀:“老大洪福齊天,耶律明凰和智絕想不到,會有這一招神兵天降等著他們!不過呢?我倒是真想見識一下,這遼國第一美人是如何的絕色。”


    “這好辦。”拓拔戰繼續跟這心腹逗趣:“此去幽州,隻要小澹台你看上了耶律明凰,我就留她一命,讓她好生伺候這你。”


    “別,這女人我可降不住!”澹台麒烈直晃腦袋,“連心愛男子的犧牲都能笑納,真留她一條命,她伺候我還是我伺候她就不好說了!”


    “你小子也有怕的人?”老將赤風失笑:“同行一路,就聽你吹有多少姑娘家愛慕你,主公真賞個公主給你,你反露怯了?”


    “我一向都怕,真正冷酷無情的人!”澹台麒烈眯起眼睛,“智可能不是,但耶律明凰就是這樣的人,對付這種女人,一刀殺了最幹淨。”


    “哦,小澹台,你也品出這耶律明凰的厲害處了?”拓拔戰向他一笑:“大家都聽聽小澹台說的,他是隻臥虎,平時打酣說胡話,可一旦睜眼作吼,聲聲迫人心!我就是要你們都記住,此去幽州,既不能對護龍七王輕心,也不可輕覷了這耶律明凰!”


    “這耶律明凰的厲害處嗎……”澹台麒烈先清了清嗓子,神色一肅,接著說的話卻把眾人都氣了一頭:“她是個美人啊!而且還是我見尤憐的大美人,就算圖老爺子見著她也一定骨軟筋酥,先扔下手中屠刀,又猛想起自己那寶刀還未老,這哪還下得了手去殺她呀?”


    “唉,我們都上年紀了,經不得氣。”圖成歡隻好搖頭,“主公,我看沒事還是少讓小澹台開口為好!”


    “我也剛有這個打算!”拓拔戰又被氣得不輕,想讓這虎子說說獨到見解,誰知一同洗耳恭聽了番戲話,“算了,今日重聚,這小澹台樂嗬壞了,且讓他瘋上一陣!慕容,我被氣得不順暢,你來說說,上次羌族出征前,我對你說過的,當年耶律明凰向她父皇所呈訴的,何時可兵伐中原的見解,這次大家都認真聽聽,小澹台,你也別去纏骨紮力,一起聽聽!”


    慕容連向眾人團團一揖,先清了清嗓子,突想起剛才澹台麒烈就是這麽作弄大家,忙整了整思緒,把當日拓拔戰複述耶律明凰的那番話說了一遍,又說出了拓拔戰對此的評價,


    獨孤留寒聽著卻想,當日拓拔戰還說過,耶律明凰和智兩人之間似乎還有什麽玄機存在,但拓拔戰和慕容連也未完全想明白,所以要讓他幫著參祥,對此,拓拔戰還點撥說,此事可從耶律明凰如今全仰仗著護龍七王才能與黑甲相抗這句話中思量。


    之後,拓拔戰還說,若獨孤留寒能想明白,就可和慕容連一樣,成為他拓拔戰的左右文謀。可惜,這些日子他夜夜苦思,仍是不解和不以為然,耶律明凰和智之間不過是一對難時君臣,亂時情侶,又能有什麽玄機存在?更不必費神去想。


    聽過慕容連的複述,眾人都沉靜下來,對耶律明凰也都有了新的評估,之前大家都認為幽州可堪一戰的隻是護龍七王,如今細想,這位遼國公主也是位不容輕忽之敵,雖是名不懂殺伐的柔弱女子,但隻看她逐走恨冬離一事亦可知,這位公主霸氣已現。


    就在大家都沉靜不語時,澹台麒烈忽然又輕輕說了一句:“智死定了!無論複國與否,他都難免一死,區別隻是,或死在我黑甲鐵騎之下,或死於耶律明凰手中,這個結局,他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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