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回上京了!我的大小姐!” 婁嘯天又是一聲苦笑,心裏暗暗不耐,手上使力攬著蕭憐兒就往外走,卻未發現她的臉色驀然蒼白,自語般低低道:“是去上京?上京┉”


    “不去上京去哪裏?除了上京城外我們此刻別無去處。【 】” 隻顧盯著前方的婁嘯天無暇低頭看懷中少女的神色,一邊快步前行一邊打疊起精神繼續哄道:“拓拔戰指日就會麾軍南下幽州,所以我們絕不能留在此地,上京城內雖然大亂,但我們正可趁亂入京,我在京城還有好幾位至交好友,他們會先為我們安置住處,你放心,我回京後絕不會去見我父親,我雖無大義滅親的血性,卻也不會讓你為難,憐兒,你也別怕自己在京城裏無依無靠,因為從今以後我就是你最親的人,無論如何,我對你的心意都不會變,自從你我相識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立誓要帶給你最大的幸福,從前別人都羨慕我是大遼右丞相的獨生愛子,但在今日之後,我就要所有人都羨慕我能娶到你這麽一位紅顏為妻,憐兒,你知道嗎?在我眼裏,這世上的一切都比不上能陪伴你一生,因為在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我心裏就再也容納不下其餘事物,憐兒,你┉”


    婁嘯天正說得舌燦蓮花,忽覺掌中緊握的那隻玉手竟變得冰冷如霜,而這隻手的主人也突然停步,呆呆的望著他。


    婁嘯天不知發生何事,忙道:“憐兒,你的手怎會這麽冰冷┉”


    蕭憐兒的手如被蛇蠍咬中般從他掌中抽回,又無力的軟軟垂下,天真無憂的花容此刻竟如被抽幹了血色般慘白,雙眼一片空蕩蕩的無神,就這麽呆呆的,癡癡的瞪視著眼前男子,仿佛是在看一個從不相識的陌生人,“你┉騙我┉婁嘯天┉原來你一直在騙我┉”


    幽咽的聲音裏帶著一種恍然的痛苦,這種不願醒悟的恍然,伴著千刀萬劍的刺痛,將她心底的一盡相思輕易刺破,淚水無知無覺的從眼角溢出,在這張本是盈盈歡笑的容顏上悄悄滑落,將殘留著的憧憬滴滴洗去。


    婁嘯天訝然道:“憐兒,你┉你在說什麽?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你一直在騙我,就連現在┉也在騙我┉虧我在四哥麵前為你拚命辯解,還為你打了小七┉”淚水已淌滿蕭憐兒的臉龐,但她恍若未覺:“想不到四哥說的都是真的,想不到┉你真是一個壞人┉想不到┉我到現在還喜歡著你┉”


    婁嘯天不知道智曾和蕭憐兒說了些什麽,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麽,極力辯解道:“憐兒,你四哥對我父親恨之入骨,自然遷怒於我,你別信你四哥!憐兒,你要相信我,我從未騙過你!你┉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到底說了什麽讓你變成這樣?”


    “說了什麽?你不會知道的┉”蕭憐兒淒然一笑,怔怔望著讓自己動心的男子,忽然指著他嘶聲道:“婁嘯天,既然你要騙我,為什麽不索性騙到底,騙我一輩子!既然你有這本事能騙得我愛上你,為什麽你就不再本事一些,永遠別讓我識破你的歹意!為什麽?”淒苦的叫聲突然一止,因為臉上的淚水已流入嘴角,淚水中所含的那一陣苦澀讓她知道原來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蕭憐兒倔強的揚起臉,似是要止住眼淚墮下,但淚水依舊潸潸而落,“原來我四哥早已算準了一切,難怪┉難怪他會對我說那番話┉”


    “小妹,這世上最美的神情就是綻放在淚水中的笑靨,而笑容僵硬後突然流出的絕望淚水則是這世上最傷心淒慘的容顏,四哥希望你的臉上永遠不要有這種神情┉”


    當她終於醒悟時,才知道這一切已是太遲,太遲。


    曾為這男子心醉若斯,到如今卻是心碎如死。


    情傷,難治,心傷,難愈。


    婁嘯天想破腦袋也不明白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麽,竟被這單純少女看出破綻,但他已知此刻若還想帶走蕭憐兒就隻能用強,他的右手悄悄縮入衣袖,衣袖裏藏著一柄匕首,便欲突然衝上發難,挾持住蕭憐兒迫她跟自己一起走


    誰知他的手剛觸及袖中匕首,蕭憐兒忽然又一臉惶急的拉住了他,大聲道:“你快走!快走!走得越遠越好,立刻離開這裏,千萬別被我四哥追上,快走啊!”


    婁嘯天被她突然的舉動給弄得一頭霧水,怔道:“憐兒,你┉”


    “你還不快走!還楞著幹什麽?”蕭憐兒不顧婁嘯天的迷惑,一迭聲催道:“快走啊!我四哥既然已經算準了一切,那他絕不會放過你!我四哥言出必行,你被他抓住後一定會死!快走!快!”


    淚水又從蕭憐兒臉上淌下,模糊的淚眼裏雖有恨意,卻也帶著此生難褪的情傷,“我知道,我不該這樣做,可是,我狠不下心,因為┉你是假意,我卻是真心┉一直都是┉”


    是啊,眼前男子雖然可恨,但也是她此生唯一動心的男子,縱然已識破了他的用心,可當日無可抗拒的心動,又豈能輕易將這一切拋之腦後,轉眼即忘。


    就這樣,蕭憐兒一步一步退後,她退的很慢,很慢,雙眼也依舊在凝視著麵前男子,仿佛是看不夠,又仿佛是要再看他最後一眼,將這男子的可恨永遠印入心底傷痕。


    究竟,這是執迷不悟,還是更癡心的執迷不悔。


    婁嘯天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來,隻是木然望著蕭憐兒一步步後退,雖然他從未對這少女動心,反是為自己輕易俘獲她的風流手段而自豪,但在此刻,當他望著楚楚哀憐,傷心欲狂的蕭憐兒,竟是如此清晰的感到自己帶給眼前少女的這道傷痕是如此之深,怔怔的,他縮入袖中的手早已垂落,再也不忍心做任何事去加深這道傷痕。


    突然間,他心裏生出一股莫名的悔恨,仿佛是隨手打碎了一件可有可無的東西,卻又發現這東西原來是自己絕不願打碎的寶物,但這樣寶物已在這失手之錯中永遠失去。


    漸漸的,蕭憐兒已退到了林邊,她臉上忽然有了一絲晦澀的欣慰,苦笑道:“還以為┉你會挾持我┉嘯天,你不是個聰明人,真的不是┉難怪你會被我四哥料準,走吧!嘯天,既然你不願挾持我,那你必須立刻走,因為我隻能幫你拖住四哥片刻┉”


    婁嘯天悚然色變:“什麽?你┉你明知我對你是假意還願如此待我?你┉為什麽?” 此刻他才明白,原來蕭憐兒故意一步步緩緩後退,竟然是為了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讓他能挾持住她。


    “明知是假又如何?”不知何時,蕭憐兒的臉上已多了幾分從未有過的滄桑,仿佛在這短短瞬間已度過了半生光陰, 幽幽道:“即便能分清真假,又怎能舍下這些讓我夜夜牽掛的虛情假意?走吧,嘯天,我已不想再見到你,可我也更不想看到你死在我四哥手上。” 愛極恨極的目光一霎不霎的望著婁嘯天,這樣的眼神固然痛極,卻也是溫柔至極。


    幽幽眼波最後一次掠過男子臉龐,終於轉身消失在了密林中,隨即,少女的淒呼聲回蕩林中:“四哥,你在哪裏?四哥!”


    婁嘯天一動不動的呆立著,蕭憐兒的呼叫聲越走越遠,但他知道,她的呼聲並不是為了喚來智,而是為了引開智。未想到,自己刻意設下的陷阱,竟會俘獲了一顆如此真摯的癡心。,


    怔了許久,他心裏忽然又是一陣後悔,既然自己未曾挾持蕭憐兒,那就絕難生離此地,蕭憐兒的癡心固然令他心軟,但他卻還是更在乎自己的性命,心念一轉,婁嘯天就欲往林中追去,未等他入林,突然眼前極快的閃過一道黑影,已被一位手持長劍的黑衫少年擋住了去路。


    長劍絢麗,黑衫翩翩,一張連少女都自愧弗如的秀麗臉龐上帶著深深恨意,一字一字道:“還記得我嗎?我是飛!婁嘯天,你騙得我妹妹好苦!”


    婁嘯天吃了一驚,急忙往後逃去,不料方一轉身,眼前又是一花,飛早已掠到了麵前,日麗劍直逼著他的咽喉,恨聲道:“婁嘯天,你老老實實站著,等我四哥來處置你,不要動,也不要說話, 如若不然,我現在就一劍刺死你!”


    婁嘯天哪敢動彈,呆若木雞的傻站著,臉上再無一絲瀟灑倜儻之色,心裏暗罵自己不該心軟,若方才挾持蕭憐兒為質,以護龍七王對這妹妹的疼愛,必會放他一條生路,又不住埋怨潛入林中的鐵膽劍衛無能,竟會讓這強敵闖入半裏荒。


    他心裏正在自怨自艾,忽聽林內一陣聲響,一群人已穿林而出,走在前頭的白衣少年正是他最為忌憚之人─智。


    智對一臉驚慌的婁嘯天視若無睹,徑直向飛問道:“小七是不是就在這後山上埋伏?”


    “是啊,估摸著他現在也該睡醒了。”飛本來想笑,可看著一旁的婁嘯天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又望了眼跟在四哥身後的諸人,見將和十二龍騎,刀郎,納蘭橫海等人都安然無恙,十二龍騎手中還都拎著一個包裹,卻惟獨少了夏侯戰,忙問道:“四哥,夏侯戰呢?”


    “我讓他先把小妹引往別處,”智又問道:“六弟,小妹她┉她方才傷心嗎?”


    飛長歎了一聲,點了點頭,將頓時惡狠狠的瞪住了婁嘯天,眼中怒火直欲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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