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西,軍營。【 】


    幽州地處中原與漠北草原之間,又是燕雲十六州裏占地最廣的兵家重鎮,所以常年商販雲集,人流熙攘,而來過幽州的人都知道,幽州城裏有一驚一歎一奇,其中一驚指的是這幽州所處的地勢,這座方圓數十裏的古城郭堅厚,地勢奇特,前高後低,南伏中原,北望漠北,勢如一隻盤崗臥虎。


    一歎則是這幽州城的繁華,城中商市四季常開,百業皆興,商鋪如林,客似雲來。千百年來,這座古城也不知經曆過多少場烽火戰事,曆代改朝,幽州都是兵家必爭之地,但也正因為幽州地處重地,所以商集通衢尤為重要,因此每逢戰後,在往來商販的流動下,幽州城總是能迅速重振,恢複大城商都氣象。


    而最後這一奇便是指幽州軍營所駐的位置,但凡守城軍營,一般都是安置在臨近主守城門或重防之地,以便敵軍攻城時,城內守軍能及時趕至城門,如幽州這南北相通的大城,軍營應是安置在南門或北門內,可幽州城裏的軍營偏偏是在最近西門之處,而西門外既非南北二門外寬闊廣袤的平原,也不是東門外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走出西門城門,一眼可見的就是一座參天密林,密林後又是大片險峻山麓,而且除了一條陡峭的阪坡可通向西門,整片密林前幾無道路,這樣的地勢算是天然險地,莫說敵軍不肯在這裏紮大營,就連幽州百姓平常也不肯從這西門進出。


    而在幽州城經曆的許多場戰事中,攻城的一方從未選擇過在西門外安營,事實上,除非是囤兵密林內,否則西門外也根本無處紮營。所以在每次大戰中,無論幽州其餘三處城門如何吃緊,可這西門卻是少有戰端,攻城的不會大花力氣由西門攻城,守城的也不肯白費力氣在西門派軍駐守,若不是西門外有這條陡峭小道通往密林,可供城中百姓去密林內砍樹當柴,隻怕這西門早被封死。


    可最奇怪的是,在這許多年來,無論哪朝哪代的駐軍鎮守幽州,雖偶有幾名守將曾想把軍營遷至南北二門內,但大多數守城將領都不肯更換這城西軍營的位置,偏偏他們又都不肯向人解釋這其中緣故,似乎這幽州軍營就該安在遠離戰事最頻的南北二門之地,久而久之,也就再無人想起這遷移軍營之事。


    今日一早,就在這被稱為幽州一奇的軍營內,天色朦朧未亮,軍士們就已紛紛起床,隨意啃幾個饅頭填飽肚子,就開始穿戴盔甲,那些從上京城來的新軍動作尤其快速,急急忙忙披衣貫甲,嘴裏尚在咀嚼就衝出營帳,大步流星的奔向軍營內最開闊的練兵場。


    在接到將要在今日清晨重訓軍士的命令後,這群新軍就知道今日不可怠慢,黎明未至便抖擻精神出帳準備,好在昨日休息了一整天,今日起早倒也不覺惺忪。


    但軍營內除了這三萬多名新軍,還有五千名長駐幽州的守軍和一萬名漢軍,看著這些新軍動作如此快捷,那些軍士不禁好奇,不就是將王要親來軍營訓練大軍嗎?怎麽一個個都如臨大敵的模樣,自己還在咽著饅頭蹬著靴子,這些新軍已如要出門搶親般**,穿戴整齊,一頭衝出營帳。


    “我說兄弟,怎麽跑那麽急?”一名漢軍拉住一名匆匆跑向練兵場的新軍,一邊咽著嘴裏的饅頭,一邊嬉皮笑臉的問道:“不就是要讓我們重訓嗎?急什麽?還不就是練練身手,學上兩招,再折騰一陣嗎?都當了這麽些年的兵,你們怎麽還那麽新鮮?


    被拉住的新軍回頭道:“將王昨日有令,今日是要重訓大軍,若隻是尋常練兵,為什麽要特意加上這重訓兩字,漢家人,趕緊收拾和我們一起去練兵場,耽誤了可是大禍!”


    漢軍不在意的笑道:“誤了時辰當然要受罰,可將王不是說要等辰時才在練兵場集結嗎?眼下才過卯時,急什麽?”


    “趁早過去的好。”那新軍道:“萬一有什麽事,早知道點還能有個準備。”


    漢軍大咧咧的聳了聳肩,“能有個什麽事?一群武胚,難不成還要我們吟詩畫畫?”


    那新軍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有什麽事我倒是不知道,可我知道今日一定會有事。”他又笑著問了一句:“我們這三萬多新軍都是智王數月前從七萬北營軍裏挑出來的,七萬北營軍,智王隻挑了一半,各位,知道我們是怎麽被挑出來的嗎?”


    見漢軍們一臉好奇,這新軍笑了笑,把當日智用三關選出他們這三萬多人的事粗粗講了遍,待他大致講完,麵前的漢軍們的眼睛都有些發直,見過拉壯丁的,見過砸繡球挑漢子的,可這挑精銳的法子還真是沒聽過。再想想這次的重訓,軍士們忽然覺得背上有些涼颼颼。


    一大群人出了會兒神,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大夥兒一起撥腿跑向練兵場,重訓?今天這事看來是麻煩了!早點過去練兵場,就算將王沒來,幾萬人湊在一起,也能先壯壯膽氣。


    幾名幽州守軍一邊跑一邊向新軍問道:“我們前日在城門口見過將王一麵,看模樣挺威風的,煞氣也挺大,你們新軍好歹跟過將王他們幾兄弟幾個月,快跟兄弟們說說,這位將王為人咋樣,該不會也象智王那麽多奇裏怪樣的主意吧?”


    “將王這人倒是挺好的,雖是皇上親封王侯,可他一點架子都沒有,平常沒事的時候,跟大家在軍營裏混得熟透,嘻嘻哈哈的,就算你跟他打打鬧鬧都不會臉紅,而且將王這人仗義得很,上次有個兄弟的老娘病了,找郎中一看,說老人家年老體弱,元氣衰減,算是得了個富貴病,每旬都要補根人參養元,這一個當兵拿餉的哪伺候得了這富貴病,家裏能賣的都賣了也沒不起幾根人參,把那兄弟愁得每天蹲角落裏掉淚,後來將王聽說這事,二話沒說,先從皇宮裏拿了十幾根上好人參給那兄弟,隨後又塞了一千兩銀子給他,還給那兄弟放了半月假,讓他回去好好照顧老娘,還說男子當至孝,把那兄弟感動得差點一路哭回家去。”


    “這麽說將王這人挺仗義的,應該不會難為兄弟們吧?”問話的人和旁邊邊聽邊跑的人都鬆了口氣,可一口氣還沒全鬆下來,那名新軍又嘿嘿一笑,“沒錯,是挺仗義,可我剛才說的是沒事的時候,要是有兄弟在正事上犯了錯,比如違背軍紀,怠慢操演,那將王可就更仗義了!”


    “怎麽個仗義法?”大家一聽都來了勁,“也是二話不說的開一麵?”


    “對,也是二話不說!”說話的新軍故意喘了口氣,這才慢悠悠道:“將王會親自拿根棒槌給犯錯的兄弟行軍法!一百軍棍下來,打得你哭醒前世,嚇退來生,將王還不嫌自己手酸!”


    再沒人有這興致問下去了,一群人跑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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