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天居裏,飛終於抱著耶律德光衝入,一衝進伴天居立刻對留守著的軍士急叫道:“快!守住院門!我去開機關!”


    屋裏的耶律明凰和蕭憐兒幾人驚訝的從裏屋跑出,見此情景都嚇了一跳,不知所措的望著麵前之人。【 】跟隨飛逃入伴天居的隻剩下了一名衛龍軍和四名新軍,還各個帶傷,呼延年也累得半跪在地上直喘粗氣。


    耶律明凰扶著神情恍惚的耶律德光,連聲問:“父皇,出什麽事了?宮裏怎會有喊殺聲?”


    耶律德光淒傷的搖了搖頭,仿佛根本未聽見女兒的詢問。


    呼延年悲聲道:“公主,拓拔戰帶兵謀反,殺入了皇宮,禁衛軍都已解甲投降,連太子都被殺了┉”


    “什麽?小遼他┉”耶律明凰**一晃,幾欲摔倒,淚水奪眶而出,未及開口已是泣不成聲。


    看見愛女,耶律德光似是神智微清,低聲說了一句:“都是朕的錯,朕的錯…”但隻說這了一句,他又無力的垂下頭,再不發一言。


    飛從屋內開啟了機關,又急步奔出,“義父,情勢危急,不能再拖延了,我已開啟機關,你們趕快從後院秘道走!”他又對呼延年叫道:“年叔,你帶上這裏的軍士護著義父先走,我去接應大哥和小七!”說完後飛立即往伴天居外奔出。


    伴天居的四麵牆沿上傳出一陣轉軸之聲,三人多高的院牆上忽然升出了一排排數尺長的鋒利尖刃,後院內也隨之響起一陣機關啟動之聲,呼延年知道不能再有半分遲疑,趕緊扶起了耶律德光,“皇上,我們先走!等逃出上京城再做打算!”


    蕭憐兒,燕若霞,閔紫柔三位少女也急忙攙住了悲痛不已的耶律明凰,留守伴天居的隻有五十名新軍,一起扶持著受傷的軍士退入後院。


    伴天居外,飛剛一掠出就看見猛抱著忠逃了過來,但掩護他們的軍士都已死傷殆盡,黑甲騎軍也在二人身後窮追不舍。


    飛大叫道:“小七,快趴下,機關已啟動了!”


    猛忙抱著大哥在地上就勢一滾,隻見伴天居外的一排大樹上突然密密麻麻的射出一陣弩箭,如暴雨般射向追來的黑甲騎軍,把衝在最前頭的騎軍射倒一片。


    飛彎腰上前,扶起大哥和七弟就逃入了伴天居內,三人剛一奔入院內,院門處就已升起一道鐵閘,堵住了院門。


    忠也不顧腿上傷痛,立即問:“義父呢?”


    飛拉著二人邊跑邊答:“大家都往後院秘道去了,大哥,你腿受重傷,我來背你。”他正要把忠負在背上,自己卻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原來這半日的拚命趕路早已讓他耗盡了體力。猛急忙一手一個攙住兩位哥哥,跑向後院。


    在後院角落處的假山後,有一扇兩人多寬的暗門,這是錯當年為防萬一而秘密修建的秘道,從這條秘道走可直通往宮外,這些年來一直未曾用過,想不到今日竟成了他們的求生之路。


    可等忠三人跑到後院時卻是大吃一驚,機關雖已開啟,秘道的鐵門卻仍緊緊閉著,耶律德光等人全都站在密道外,束手無策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呼延年焦急的向忠三人叫道:“忠兒,機關失靈了,這扇暗門打不開!”


    “我來砸開他!”猛立刻奔了過去,接過一名新軍遞上的龍王怒對準鐵門就是一通猛砸。與此同時,在院外也響起了一陣劇烈的撞擊聲,拓拔戰的追兵已趕到了伴天居外,正要扳倒鐵閘衝進來。此時的形勢已是萬分焦急,院內眾人的臉上都掠上了一片絕望之色。耶律德光雖然被呼延年攙扶著,可他仍是搖搖欲倒,神情低迷,似對身周之事再不關心。


    忠接連喚了耶律德光幾聲,但遼皇卻默不出聲,忠歎了口氣,看了看手中刀劍,忽然笑了笑,轉頭對飛道:“六弟,你要管住小七,別讓他任性,知道嗎?”


    “好。”飛正在看著猛砸鐵門,聽長兄叮囑,順從的一點頭,忽覺忠話聲有異,回頭一看,正看見忠臉上笑容,深深的笑意,似是在告別什麽,飛心裏一驚,“大哥,你想幹什麽?”


    忠把手中刀劍往地上一插,伸手握住了飛的雙肩,無比憐愛的望著弟弟,“做一個大哥該做的事,你,不要阻止。”


    飛失色道:“大哥,你…”


    “你既然叫我一聲大哥,就不要攔我。”忠再次用力一握飛的肩膀,眼中竟有滿足之色:“弟弟們都長大了,能和大哥一起並肩作戰,大哥真的很高興,不過有些事,還是要由哥哥來照顧弟弟,所以,六弟,你也要管好小七,他是你的弟弟,就象你們都是我的弟弟一樣。”


    “大哥,不要!”飛猜到了大哥的用意,眼淚一下奪眶而出,想伸手去拉大哥,卻被忠用力推開。


    “管好你弟弟!”忠神色一嚴,卻又溫和一笑,“六弟,你一向最聽大哥的話,今天,大哥就要你最後聽我一次,最後一次。”


    忠不再看六弟一眼,大步走了耶律德光身邊,“義父,您保重!保重!忠兒要先走一步了!”說著,忠忽然脫下身上的護身軟甲,不由分說的穿在了耶律德光身上,又緊緊抱著了義父,似要用他胸膛裏的那股熱血燙醒義父已冰涼冷卻的帝心,在義父耳邊輕輕道:“義父,謝謝!”


    謝謝!


    短短兩字,卻蘊藏了太多需用真情方能品味的涵意!


    謝謝老天讓我們在那一天相遇!


    謝謝您向我這孤兒伸出了手!


    謝謝您把我帶上了那輛溫暖舒適的馬車!


    謝謝您,能在這險惡世道成為我的慈父!


    謝謝,義父!


    始終失神無語的耶律德光慢慢抬頭,他從忠的舉動中感到了一股離別的不舍隱隱傳來,遼皇虛軟的手臂慢慢抬起,輕輕拍撫忠的肩膀,自然而然的流露著十八年裏常對這義子表露的慈和,隻是遼皇的神色仍然迷茫,想說什麽,卻又張不開口。


    忠深深凝視著義父,眼中滿是孺慕之色,很真誠的凝視,就象十八年前的那一寒冬,當這倔強警覺的少年第一次消祛敵意,抬頭凝視著耶律德光,那一眼,他們有了十八年的父子之緣,這一眼,卻是他要報答這十八年的父慈。


    忠已鬆開抱緊耶律德光的雙手,但他仍無比專注的看著他的義父,忽然用盡全力,象是要喚醒什麽,又象是要喊出心底肺腑,向著遼皇放聲而喊:“義父!十八年的養育之恩,忠兒永世不忘!”


    大聲說完要說的話,忠再不遲疑,雙手抄起刀劍,疾步奔出後院。


    這一刻,耶律德光迷茫的神情漸漸有了絲變化,頹廢變為焦急,傷感化為驚訝,麻木呆滯的眼神也開始慢慢環顧四周,他看到了,看清了,這熟悉的院落,是他每日必來之處,他還看到,有一名少年正在此時跌坐而泣,還有一名少年在使出全身力氣狠砸著那道鐵門。


    一直沉浸在自傷自責中的遼皇忽有些清醒,他想起,這跌坐的少年名叫飛,飛在哭,哭得很傷心,這傷心讓已哀然若死的他也覺陣陣心疼,他也想起,那使力砸門的少年名叫猛,因為他們的名字都是由他所取,他記得,第一次看見那猛兒時,這少年也是個尚在繈褓中的嬰孩,這小家夥可要比小遼頑皮多了,裹在繈褓裏還不停的撲騰手腳,還記得,這個猛兒,在他的懷裏,在他的膝下,一天比一天活潑,一天比一天胡鬧,看著小家夥一天一天長大,好象是…很溫暖的感覺,


    似乎,還有一位少年剛離他而去,就是那位用力擁抱他,向他大聲呼喊的男子,正在大步走向院門,很熟悉的背影,遼皇清楚記得,這道背影,不離不棄的在他身邊陪伴了十八年。


    而他們是,都是…他的義子…雖非骨肉,勝卻親生的義子!


    遼皇聽見,院外,鐵閘被轟的一聲推倒,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已響徹伴天居。


    遼皇看見,那名大力擁抱他的少年右手持刀,左手握劍,屹立在後院門外,正對著湧入院中的人長聲怒喊:“拓拔戰!要進此門,先跨過我的屍體!”


    耶律德光渾身一震,壓抑在心底的聲音終於不受束縛,突然悲呼出聲:“忠兒!”


    “義父!十八年的養育之恩,忠兒永世不忘!”忠訣別的聲音依然在他耳邊回蕩,望著忠緊守在院門處,寧死不退的身影,耶律德光全身不住顫抖,久遠的回憶突然清晰的浮現在腦海中;


    十八年前,在冰天雪地之中,他脫下了外套給這位少年禦寒。


    十八年後,在叛軍逼宮之時,少年脫下了甲衣裹在了他的身上。


    十八年前,在寒冷的風雪中,少年仰望著他大聲道:“你今天幫我們,以後我一定十倍還給你!十倍!”


    十八年後,在突來的危難中,少年深深凝望著他,要用自己的鮮血來信守當年的諾言,十倍!這就是少年用生命許諾的報答!


    耶律德光眼中突然淚如雨下,片刻之前愛子的慘死讓他傷心絕望,可眼前這一幕忽讓他心頭更覺刺痛,身為一國之君的他從不曾在眾人麵前如此脆弱,幾十年不曾在人前流過的眼淚滾滾而下,望著忠的背影不住嘶喊:“忠兒!你為什麽這麽傻,義父早說過,不要你還,不要你報答啊!”


    屹立如山的背影死死守在院門處,揮刀,舞劍,漠視生死,奮力抵擋著四麵八方衝來的敵人。


    皇宮之內,深宮之中,殺四方,戰黑甲。


    蜂擁而上的黑甲騎軍不停倒在他麵前,變成一具具屍體,他身上的傷口也隨著猛攻漸漸增多,鮮血不住從他身上溢灑而出,所立之處早已染紅,可他依然一步不退,不讓任何一名敵人越過他的身前。一刀又一刀有進無退的刀法在忠手中劈斬而出,雖然他已傷痕累累,渾身浴血,但他仍然死戰不屈,因為他絕不能讓此生最尊敬的人受到一絲傷害欺淩。


    秘道的鐵門終於被猛砸開,他正要招呼義父進秘道,就已看到了在院門處死戰不休,遍體鱗傷的忠,“大哥!”猛尖叫著就要衝上去。


    聽到他叫喚的忠立刻道:“小七,護著義父快進秘道,不要讓我死不瞑目!”


    “不要!我不走!大哥!我來幫你!”猛狂呼奔上,卻被淚流滿麵的飛一把抱住。


    “小七!你給我滾回去!”忠厲聲怒斥:“保護義父先走,你不能陪我一起送命!小七你記住!這裏不是你的死地,今日也絕不是你的死期!”


    一旁的軍士們一起搶上前,簇擁著耶律德光等人就往秘道裏走,他們都知道,這是忠決心一死為他們換來的一線生機,不能再有片刻遲疑,否則就是白白犧牲了忠的性命。


    飛強忍住心中悲痛,緊拽著猛往回走,“小七,快走,聽大哥的話,救出義父要緊!大家快退入秘道,小七,你在前方開道!”飛硬是把弟弟塞入了秘道中,他知道隻有讓猛走在最前頭,讓他負起開路之責,才能製止猛衝回去陪大哥。


    猛一被推入秘道立刻放聲大哭,他也知道大哥這麽做都是為了救出他們,可這種生離死別卻讓他無法承受。


    “大哥!你為什麽不要我了!大哥!我舍不得你┉”猛的哭聲在秘道中不絕傳出,聽得身後之人心中一陣刺痛。


    院門外的黑甲騎軍見耶律德光等人就要進入秘道,全都拚命衝上,在戰場上無堅不摧的他們竟會被一個身受重傷的人堵在門外,這是他們絕不能容忍的。


    可是,擋在麵前的人卻比他們更為頑強勇猛,就象發了狂似的阻擋著他們的攻勢,忠全然不顧自己的傷勢,隻是拚命的揮動著手中刀劍,隻攻不守,決不退讓,每次出手必會有人慘叫著倒在他的麵前,他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越來越重,可他的鬥誌始終不減,以自己的鮮血擋住了一次次的猛攻,


    專諸剖匕,長刀立劈,一名敵軍被生生劈裂。


    豫讓漆身,刀舞如雲,幾十柄長槍斷為數截。


    聶政踏血,橫刀連削,幾十名敵軍血濺如泉。


    荊軻刺秦,刀芒狂起,又一名騎軍伏屍腳下。


    曹沫逼齊,兩傷之刀,他的肋下再添傷痕,可傷他的人早身首異處。


    “主公,放箭吧!”在後掠陣的耶律靈風滿臉驚色,指著前方道:“這小子太狠了,讓兄弟們撤下,放箭射死他。”


    “不許放箭!”不等拓拔戰開口,蕭盡野已大聲攔阻道:“不要用這種手段去殺死這樣的男子!這種仗就要硬碰硬的打!我們已經在以多欺少,哪能再放箭射這一人?”說著,蕭盡野忽然重重一擊掌,“忠有種!若非他已受重傷,我就上去和他一對一的打!和這樣的人交手,死也痛快!”


    “你這渾人!”耶律靈風無奈的罵了一句。


    拓拔戰似乎沒有聽到兩名大將的爭吵,默默看著在院門處苦戰的忠,卻未下令萬箭齊發。


    在忠麵前,屍體已經堆積如山。一批黑甲騎軍在他麵前倒下,又有另一批黑甲騎軍拉開同伴屍首,繼續搶攻,兩邊都打出了狠勁,越戰越凶,無人後退,也無人放冷箭偷襲。


    院子裏,一條牛犢大的黑犬突然衝到了忠的身後,它是忠收養了多年的藏獒雲狼,見到主人苦戰受傷,它不停的哀哀嚎叫,拚命的想衝出去咬那些傷害了主人的敵人們,卻被主人堵在院中,隻能放聲狂叫著,雲狼的眼中竟也已流出了眼淚。


    剛走到秘道口的耶律德光再也無法抑製心中悲痛,忽然回頭,向著遠處喊道:“拓拔戰!不要殺朕的忠兒,不要殺他,他是朕的兒子!拓拔戰!朕求你了!不要殺朕的兒子!朕求你了!”這位從未求過人的皇上突然軟倒在地,聲嘶立竭的向他的仇敵哀求著,哀求著讓他的仇敵放過他的義子,放過他心裏視為己出的義子,十八年的父子深情早已融入了他的生命,讓他絕不願以任何代價來割舍這最珍貴的親情。


    “義父!您是草原王者!大遼國君!不要向任何人求告!也絕沒有任何人可以搶走您的江山!”忠激揚的呼聲在慘烈搏殺中高高響起:“義父!不要讓這些宵小鼠輩遮掩了您的煌煌天威,吞天豪氣!即使今日您被人奪走了一切,也一定要親手奪回來!”


    耶律德光被忠的豪言說得肝腸寸斷,不停的悲愴哀呼:“忠兒!朕的兒子!朕的好兒子啊┉”


    “皇上快走!不要辜負了忠兒的一片苦心!”呼延年早已淚如泉湧,在他心裏,忠也如子嗣,但他隻能無奈的拉著耶律德光退入了秘道,蕭憐兒等人也攙著耶律明凰緊跟了進去,每一個進入密道的人都滿麵熱淚的望著在院門口廝殺的忠,這一幕,讓他們此生難忘。


    終於,所有的人都已進了秘道,走在最後的飛痛苦的看著猶在苦戰的忠,突然跪倒在地:“大哥┉”


    “快走!去照顧義父,別忘了我跟你說的話,今天,死我一個就夠了,你們不能再跟著送命了!”忠的聲音已經一片嘶啞,竭盡全力的吼道:“好兄弟!快走,告訴四弟,讓他為我報仇!”


    “大哥,我們一定為你報仇!大哥,我們來世一定要再做兄弟┉”飛哀傷的最後望了一眼忠的背影,踉蹌著衝入了秘道。


    見兄弟們都已退入了秘道,忠的攻勢忽然變得更為淩厲,他使出了身上每一分餘力,拚命的殺著麵前的敵軍,多殺死一人,就可以少一個對義父和兄弟們不利的人,他就這樣強撐著自己重傷的身子一直奮力死戰,直到由於失血過多而雙眼發黑的時候,忠的動作才漸漸緩慢下來,手中刀劍斜搭在地上,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眼中一片昏花,就連麵前步步逼近的敵軍看上去也已一片模糊。


    數柄鋼槍又同時往他身上紮來,他已無力閃避,硬生生忍住透體刺痛,手中刀劍仍然後呼嘯掠過,已把這幾名敵軍的頭顱一起砍下,黑甲騎軍見他垂死之際仍如此神勇,終於心生寒意,一時間竟已無人敢再上前一步。


    忠勉力站直身子,刀劍左右一橫,冷冷逼視著麵前敵軍,忽然挺身上前一步,厲聲道:“不怕死的上來,我就是護龍忠王!拿下我的人頭向你們的子孫誇耀吧!”


    在這一刻,誰都知道忠已是油盡燈枯,就算隻是這麽站著也已經支持不了多久,任何人上前輕輕一碰就可把他推倒在地,可他舍身拚命的壯舉卻連這些心腸剛硬的戰場勇士都忍不住心生敬意,他們也曾在戰場上浴血奮戰過,為了勝利也曾目睹過一次次的戰友犧牲,可是今天,站在他們麵前的這位孤身奮戰的男子卻忽然令他們從心底感到震懾,因為這位男子的舉動正是這些人在戰場上一直向往遵循的鐵血忠魂;“殺生成仁,舍生取義!”


    黑甲騎軍手中的兵刃已垂下,他們眼中的殺氣也漸漸消失,忠是他們的敵人,但這敵人已贏得了他們的尊敬。


    拓拔戰一直在望著忠,望著忠渾身是血,遍體鱗傷卻仍苦苦支撐的鬥誌,拓拔戰的眼中也流露出了一抹欽佩,突然大聲讚道:“好!好漢子!你今日所為,已不愧忠之一字!”他回身看了眼同樣被忠撼動心神的恨冬離,低聲道:“冬離,你去為他送行,這樣的男子不該死在亂軍之中!”


    恨冬離一點頭,慢慢走到了忠的麵前,看著這浴血不倒的男子,雖然自己為他所傷,但恨冬離心裏已提不起對忠的恨意,沉默了許久,恨東離才開口道:“忠王,你是第一個讓我心生敬意的對手,現在,就讓我來為你送行,因為,我也佩服你!”


    忠漠然望著恨冬離,飄忽的目光忽然掠過了這劍客,冷冷看著前方的拓拔戰,忠的嘴角艱辛的揚起一絲淡淡笑意,“拓拔戰,終有一天,我的弟弟們會回來┉取下你的項上人頭┉”


    話音未落,鮮血突然從忠口中狂噴而出,手中刀劍一齊墜地,偉岸的身軀再也支持不住,緩緩向後傾倒,守在他背後的藏獒雲狼一聲哀嚎,撲上前來,用自己的背托住了主人栽倒的身軀,一陣嗚咽之聲從它喉中響起。


    早已傷重不支的忠在愛犬頭上一撫,“雲狼,陪著我守在這裏┉不要讓任何人過去┉”


    笑容在他嘴角漸漸凝固,雙手無力垂下,傷痕累累的身軀在愛犬的支撐下依然不倒,執著的守在院門口,用他的生命為義父和弟弟們換來了一線生機,這就是他對給予了自己親情溫暖的義父的最後報答。


    恨冬離緩緩俯身,拾起了掉在地上的斬山劍,望著這位令他生平第一次嚐到負傷之痛的對手,這位第一劍客竟向雖死不退的忠深深一鞠,這樣的對手足已讓他永遠銘記於心。


    伴天居內忽然一片寂靜,黑甲騎軍們全都默然無語的望著忠的屍身,忠已經死了,可是他們似乎都不願從忠的屍身上跨過,這樣的敵人可以死在他們手中,卻絕不能被侮辱。


    站在拓拔戰身邊的耶律靈風問道:“主公,要不要攻進秘道?”


    “不用了,這條秘道太狹窄,不利大軍強攻,耶律德光一行人也已順著秘道往宮外逃了,讓弟兄們繞到宮外堵截吧,耶律德光就算能逃出秘道,也逃不出我在上京城裏布下的天羅地,何況┉這條秘道是忠舍出性命換來的。”拓拔戰忽然長長一歎,“就當是我對他這片苦心的一番敬意,我雖謀逆,亦敬忠臣義士,不要侮辱了這份忠魂,讓他瞑目吧。”


    “是!”耶律靈風立即吩咐手下們繞道出宮,這時,院外急步跑入一名黑甲騎軍,大聲稟道:“主公,皇宮內忽然起火,火勢蔓延極快,宮中許多房屋都已被燒毀!”


    耶律靈風吃了一驚,追問道:“皇宮已被我們攻陷,怎會突然起火,是不是你們在搶掠宮中財物時失手打翻了燭台?”


    “不是我們的人放的火。”拓拔戰淡然道,“是智,智回來了!這小子行事果然夠狠,寧可燒了皇宮,也不肯落入我的手中,還要借此擾亂我們的軍心,引起恐慌,讓我分出兵力去救火,很好!智果然沒有令我失望,我倒要看看他還能玩出什麽花招。”


    拓拔戰略一思索,又吩咐道:“留下一千人守在此地,再命入宮的弟兄們全力救火,其餘的人把麵前的宮牆撞坍,立刻跟我去追截耶律德光!耶律靈風,帶上你的部下,給我搜遍皇宮裏每一個角落,一定要把皇上的那顆傳國玉璽給我找來,此事幹係重大,明白嗎?”


    “遵命!”耶律靈風接令後當即向他的部下大聲下令:“兄弟們,搜遍這皇宮的每一個地方,見石踢一腳,見草砍一刀,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出玉璽!”


    “盡野!”拓拔戰忽然又叫住了蕭盡野,問道:“那些禁衛軍呢?”


    蕭盡野道:“入宮時我們帶了幾十名禁衛軍來迫降,其餘的人都被我們關入了軍營,宮內的八千禁衛軍我也命人把他們一並押送出宮,關入軍營。”


    “先別急著關押他們。”拓拔戰囑咐道:“你派人去把所有禁衛軍都放出來,讓他們散到城中各處,兵器和鎧甲也還給他們,當然,仍要他們匍匐而跪。”


    蕭盡野奇道:“主公,為什麽要把那群鼠輩給放了,還要給他們兵器鎧甲?萬一他們重又幫著耶律德光向我們反戈,那我們豈非又費周折?”


    “這樣的畜生還敢反戈?”拓拔戰笑了笑,“就算他們身披甲衣,手持兵刃,照樣要丟盔棄甲,我就是要耶律德光看看他的禁衛軍搖尾乞憐的模樣,這群禁衛軍絕無膽量再向我們反戈,隻會瑟縮求生,等耶律德光見了他們的樣子,不是更為心灰,就是惱怒之下動手殺了他們,當然,我倒是盼著耶律德光親自動手殺幾個禁衛軍,這樣一來,他就更沒有機會逃出上京城,也會失去更多的人心。”他頓了頓,笑容更為冷鬱,“若耶律德光殺了禁衛軍,朝中臣子就會認為皇上絕不肯放過一名叛賊,而他們一直龜縮家中不敢出來與我相抗,說不定也會被耶律德光視為叛逆,那他們也就隻能心甘情願的向我投靠,這等不費力氣的好事,為何不做?”


    “末將明白!”蕭盡野佩服的看了拓拔戰一眼,叫過依令部下行事。


    當黑甲騎軍忙於搜索追堵的時候,恨冬離一直靜靜凝視著忠的屍身,很久之後,他才移步上前,輕輕將手中斬山劍插在了忠的屍身旁,低聲道:“這柄劍既已被你奪去,就留給你陪葬了,瞑目吧,忠王!”


    奉令看守此地的黑甲騎軍對這位冷傲劍客的舉動都有些不解,不知他為什麽要把心愛的寶劍為敵人陪葬。


    恨冬離看出這些人的困惑,輕聲道:“在中原,象忠這樣的人,我們漢人都會稱之為俠,俠義的俠。”


    一名軍士問道:“恨先生,我聽說您在中原的時候也是被人稱為劍俠的!”


    “我?”恨冬離自嘲的一笑:“我不是俠,我隻是一個劍客,即使是天下第一劍客,也隻是一個被名利所束縛的凡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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