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場工作人員正在清理著拍攝場地,一匹棗紅色駿馬正拴在一輛馬車上。


    馬車是暗淡的黑紫色,顏色過重,簾子兩側掛著象徵著身份的玉牌,一人牽著馬兒走過繁華的街區。


    這是《賀信傳》第一場鏡頭,洪勁全神貫注的坐在攝影機前,目光凝重的望著進入鏡頭的那輛馬車。


    鼓風機吹拂而來陣陣輕風,將帷幔簾子吹開些許,馬車內正端坐其中的人隨著簾子的輕揚若隱若現著。


    「停下。」一人騎著馬從馬車後疾馳而來,直接攔下這輛並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馬車。


    小童看著貿貿然出現的陌生人,警覺的看著對方,一言未發。


    來人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將手中書信遞上,「我家主子想見一見喬姑娘。」


    小童沒有接過來人的書信,轉過身,對著車內之人拱了拱手,「姑娘,見嗎?」


    輕紗帷幔被纖纖玉手掀起,陽光下,車內女子緩緩而現。


    壁色青煙衫,身披翠水薄紗,膚若凝脂,氣若幽蘭,淡掃娥眉眼含春,溫潤如玉柔光細膩,紅唇不點而赤,未施粉黛依舊入艷三分。


    亦如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雅脫俗。


    「姑娘,我家主子想請你入府一聚。」來人再次自報來意。


    喬蕎踩過矮凳,玲瓏小足繞著來人走上一圈,瞧著他腰間玉牌,道:「這岐王倒是消息靈通,我不過剛剛進城就遣人來邀,倒真是讓我等泛泛之輩深感榮幸啊。」


    「姑娘,請。」來人再次一躍上馬。


    隻是對方正準備離開之際,喬蕎又道:「隻是我今晚要失約了。」


    來人從馬背上跳下,麵帶詫異之色,「姑娘此話怎講?」


    「岐王神通廣大,自然知曉我是因為何事進京。」


    來人隻負責請她入府,至於為何請她入府,這是主子們的意思,他一個下人肯定是無權知曉,如今這女人竟不識好歹,作為岐王府的侍衛,哪怕是強擄也得把人帶回去。


    於是乎,侍衛直接拔出刀劍,劍指不識好歹的女人,道:「姑娘,請不要為難我一個下屬。」


    女子回眸,麵對對方的刀光劍影,語氣不卑不亢,未有半分怯弱之意,她道:「倒是我喬蕎不知好歹,白白浪費了岐王的盛情邀約。」


    侍衛見她軟下氣勢,將佩劍收回,道:「姑娘,請。」


    隻是話音未落,對方看著不過才十歲的小童一招便將侍衛給撂倒在地。


    侍衛倒地的瞬間,一口血從嘴裏噴出來,他不知所措的望著不著痕跡便將他打成重傷的孩童,愕然。


    「回去告訴岐王,我喬蕎隻是一介草民,攀不上岐王這樣的皇孫貴胄。」


    「你——」


    「去薑府。」喬蕎坐進馬車,俊朗的棗紅馬托著馬車從鏡頭前走過。


    躺在地上的侍衛單手掩住胸口,氣喘籲籲的從地上爬起來,嘴裏碎碎念著:「薑府?難道是太子內輔薑太師?」


    「哢!」洪勁很滿意這一氣嗬成的效果,行雲流水般自然,他果真沒有看錯人。


    金嘉意雖說是個新人,卻能把整個局麵控製的得心應手,她的大局觀很強。


    陳藝見導演喊停,急忙把準備好的小風扇遞上,一群化妝師圍在四周,趁著休息的片刻時間重新上妝補妝。


    金嘉意感覺自己的衣服裏都是汗水,她揚了揚頭,天空上一輪紅日晃得她睜不開眼,她想著脫衣服,可是脫了之後不過幾分鍾又得穿,反反覆覆,更添麻煩。


    陳藝輕聲道:「想不想喝點水?」


    金嘉意擺了擺手,「我如果現在耍大牌不拍了,你說會不會引起更大的軒然大波?」


    陳藝苦笑道:「小祖宗,現在箭在弦上,是不得不發了。」


    金嘉意單手扶額。


    「準備好了沒有?開拍了。」副導演看著正在布置場景的場工們,確信萬無一失之後,拿出對講機說著:「可以了。」


    金嘉意放下小風扇,重新走回馬車上。


    馬車裏就像是蒸籠一樣密不透風,她盤腿座於其中,閉了閉眼,再次睜開之時,目光如炬。


    簾子被人從外掀開,男子髮髻高束,明眸皓齒,正眉眼彎彎的凝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霍延扮演的正是五皇子賀信,皇帝親賜信王之名。


    賀信對著車內之人伸出一手,眼神裏消去了以往的冷若冰霜,轉而繾綣如水,他道:「喬姑娘,辛苦了。」


    喬蕎伸手搭在他的掌心裏,從馬車內走出,眼前的高門大院,威風赫赫,她淺笑梨渦,「信王嚴重了,我自允了你,當然要如約而至。」


    「聽說姑娘來時遇到了不愉快之事。」賀信親自迎她入府。


    喬蕎似笑非笑,「想來是都以為我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一個個都想一睹真容,其實都是江湖傳說罷了,不足為信。」


    「如此說來,倒是我有幸能得姑娘賞識,願意隨我入府一聚。」


    「江湖雖說的不可全信,但我也曉得信王深受百姓愛戴,是不可多得的賢王。」


    「姑娘謬讚了。」


    「是信王過謙了。」


    兩兩身影入府,大宅門輕闔而上。


    「哢,轉下一個鏡頭。」洪勁擦了擦頭上的熱汗。


    天氣漸熱,已經臨近中午十二點左右。


    攝影棚內,為了免得過多噪音的幹擾,除了鼓風機正常運作之外,別的聲音一概不允許發出。


    整個劇組分為ab兩組,a組主要拍攝的是男女主角的戲份,b組則是男配女配串戲。


    莫易卿有些緊張,這是他第一次拍戲,他張開雙臂,任憑工作人員給他綁上威亞,其實這些東西對他而言都是徒勞的,如果需要,他隨時都可以來一個淩波微步,輕功水上漂。


    但是,他得低調啊。


    另一執行導演範麒瞧著一襲白衣而現的莫易卿,甚是滿意的點點頭,解說著,「等一下你就從這上麵跳下來,要表現的自然一點,不用擔心,我們的安保設施很完善。」


    莫易卿抬頭看了一眼五六米左右的高台,點了點頭。


    劇組所有人準備就緒,齊歆坐在涼椅上,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風起,綠幕景下,男子負手而立,仿佛睥睨著整個蒼穹大地,須臾,他雙臂微開,縱身一躍。


    如驚鴻翩然而至,落地瞬間,白衣飄飄,他昂首,目色無波無痕,如他那身白衣那般,不染塵埃的幹淨。


    齊歆看的著了迷,這個聽說不過才十八歲的男孩,第一次聽說是他扮演出塵絕代的奕塵公子時,她冷嘲了一聲,原來這部劇已經淪落為隨隨便便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加進來了。


    隻是如今,難掩韶華的男子像一陣風一樣落下了凡間,她的心砰砰跳了跳。


    範麒起初並不怎麽看好這個奕塵公子,不是因為他是新人就覺得他沒有潛力,而是因為他年齡問題,這樣一個不過才十八歲的小孩子能夠演出奕塵公子那種風華絕代不染世俗的矜貴嗎?


    如今看來,倒是他多慮了。


    白袍加身,他回望一眼,就如同站在紫禁之巔上俯瞰芸芸蒼生。


    「好了,換下一場。」範麒坐回攝影機前。


    齊歆放下小風扇,素衣裹身,她就這麽迎風而立。


    「南宮小姐,你請回吧,我家公子說了今日不見客。」綠幕景前小童拱手拒客。


    南宮玥充耳不聞般看了看,道:「我深知公子的性情,並不打算強人所難,隻希望公子能允我一件事。」


    小童無法做主,隻得道:「南宮小姐請說。」


    「就算不進我南宮府,也請他別入任何一家府苑。」


    「這事我隻是一個僕人,會轉告於我家公子,南宮小姐,請慢走。」言罷,小童轉身離開。


    南宮玥望了一眼這塊綠幕景,仿佛通過它已經看到了特效之後的群山之巔。


    「哢。」範麒放下擴音器,疾步上前,「齊歆,你今天是不是有些不在狀態?」


    齊歆的確有些不在狀態,她不知道自己是熱的,還是輕視了這裏的所有演員,她堂堂一個影後扮演一個女二號就罷了,與她搭戲的半數以上都是新人,在這群毫無演技的新人麵前,她自然而然是高傲的。


    範麒言語嚴肅,「你休息一下,找找狀態,下一場戲你先別拍了。」


    齊歆坐回椅子上,助理替她扇著風。


    她不耐的瞥了助理一眼,漠然道:「水。」


    助理忙不迭的將冰好的水壺遞上前。


    齊歆目不轉睛的盯著正在講解分鏡頭的範麒,再看了看他旁邊聽得分外認真的莫易卿,越發有些不甘心,自己竟然連一個新人都比不上。


    「叮……」手機在包中震動起來。


    助理小心翼翼的將手機拿出來,道:「齊姐,是江伊伊前輩。」


    齊歆放下水壺,走到安靜的角落裏按下接聽,臉上掛著一抹隨心所欲的淡然微笑,她道:「師姐有事?」


    「聽說今天《賀信傳》開拍,特意過來探班。」江伊伊的聲音從聽筒內傳出。


    齊歆愣了愣,幾乎是本能的回過頭,正巧看見站在攝影棚外的身影。


    江伊伊朝著她揮了揮手,將手裏的花遞給一旁的助理。


    齊歆走過去,莞爾道:「師姐最近不是也在趕戲嗎,怎麽這個時候有空檔時間過來坐坐了?」


    「今天我的戲殺青了,閑來無事,就過來看看你。」江伊伊腿腳受了點傷,有些體力不支的靠在牆上。


    助理眼疾手快的搬來了一張椅子。


    齊歆注意到她纏著繃帶的右腳,愕然道:「這是怎麽受傷了?」


    「動作戲本就刀劍不長眼,沒什麽,不過那個孩子是什麽人?好像是個新人?」江伊伊指著正被威亞調來調去找鏡頭的莫易卿。


    齊歆倒上一杯水,不以為意的瞥了一眼她指著的男孩,道:「這個人聽說是金嘉意介紹來的。」


    「這倒是奇了怪了,這洪勁洪導可是圈子裏出了名的難伺候,什麽時候也開始阿諛奉承了?」江伊伊酸話道。


    「如果早知道洪導現如今也變得這般墮落,我想這部電影我也不應該接,免得最後惹了自己一身腥。」


    「你如果不接,我想會有更多的人搶著接,畢竟現在金嘉意的身份不一樣,想著靠攏她的人數不勝數。」


    齊歆看著自己水壺上的紋路,嗤笑道:「師姐說的沒錯,人家現在可是香餑餑,我們這些靠自己真才實學的規矩人,真是努力一輩子都比不上人家老公一句話。」


    「師妹說的倒也是真的,不過仔細想想,席氏是什麽家世,怎會看上一個原本隻是十八線的戲子。」江伊伊嘆口氣。


    齊歆暗暗的緊了緊手勁,隨後微微一笑,「有可能是席總視力不好,沒有看清楚就著了金嘉意的道,我可聽說這女人奇怪的很。」


    「奇怪?她有什麽地方可奇怪的?」江伊伊脫口而出問道。


    齊歆壓了壓聲音,湊上前小聲道:「前陣子簡宏的妻子幸月不是已經正式簽約出道了嗎?這兩日我或多或少聽見我的經紀人說,幸月失蹤了,別說公司找不到她,連經紀人都不知道她跑什麽地方去了,最後有記者拍到幸月失蹤前跟金嘉意見過一麵。」


    「她一個大活人,難道還能憑空消失不成,怕是這其中有什麽不可見人的秘密吧。」江伊伊呡了一口水,說的很平常。


    齊歆聳聳肩,「我不過就是一個中規中矩的藝人,這些事我也管不了,隻得感嘆一句,如果是真的,那某人就真的是忘恩負義到連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要迫害,真是喪盡天良,讓人不齒啊。」


    「嘭!」


    齊歆話音未落,手中的水壺好像被什麽東西擊中,直接在她手裏碎成一片一片。


    冰涼的水濕了她的裙擺,齊歆幾乎是被嚇得跳了起來。


    偌大的攝影棚內,眾人聞聲看過來,隻見齊歆被嚇得血色全無,她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環顧著四周。


    江伊伊同是被嚇了一跳,慌不擇路般避開這滿地的碎片,兩人麵麵相覷,仿佛還沒有回過神。


    範麒大步流星般走上前,忙道:「怎麽回事?」


    齊歆反應過來,慌亂道:「誰做的?給我馬上站出來。」


    沒有人回復。


    齊歆咬了咬牙,指著頭頂上空的監控,「趁我沒有生氣之前給我站出來,否則等我查出是誰做的,我不會放過他。」


    範麒眉頭微蹙,壓低著聲音,「這事別聲張,我會派人去查一查監控。」


    齊歆麵色蒼白的坐回椅子上,又總覺得不安全,她悻悻的領著江伊伊走回自己的休息間。


    莫易卿喝了一口水,麵色如常的緊了緊自己的拳頭,讓你們胡說八道。


    果然這娛樂圈就如同陳亦城所說那般,就像是一個大染缸,再清白的人也會被染得麵目全非。


    ……


    夜色漸深,影視城內一排一排燈光被點亮。


    結束了一整天高強度的拍攝,金嘉意神色懨懨的坐回車內。


    「很累?」男人低沉的嗓音從她的右側響起。


    金嘉意聽見熟悉的聲音本能的坐起來,朝著對方看過去。


    席宸笑容可掬的替她揉了揉酸痛的四肢,溫柔道:「舒服點了沒有?」


    金嘉意瞧著他身側放上的一大束百合,「席總這是來探班的?」


    「我是來接我夫人回家的。」席宸將百合送到她麵前,依舊噙著那抹讓人覺得分外溫暖的笑容,他繼續道:「我的夫人今天真美。」


    「難道我就隻有今天美?」金嘉意故意拉長了尾音。


    席宸捧著她的臉,零距離的觸碰著她已經被卸去了妝容的臉蛋,莞爾,「夫人每一天每一刻都是美的,唯獨今天,美的不可方物,讓我忍不住就想親一親,抱一抱。」


    金嘉意羞赧的低下頭,「席總這話說的可真是輕浮。」


    「雖說聽著有些輕浮,可是都是發自肺腑,夫人可是覺得我說的不對?」


    「想來席總是正人君子,一個正人君子是不會用花言巧語去哄騙女子,這話當真要深信不疑的。」金嘉意放下花束,未有顧忌前麵坐著的兩人,直接抱住席宸吻了吻他的唇。


    陳藝噤若寒蟬,思忖著自己要不要幹脆打車回家算了。


    司機哭笑不得,自己如果一不小心踩錯了油門或者剎車,總裁和總裁夫人會不會把他再一次的給趕下車?


    公寓內,濃濃的飯菜香縈繞在大廳裏。


    姚翠花特意準備了一大桌子拿手飯菜,聽見玄關處的輕響,忙不迭的跑過去。


    席宸摟著金嘉意的腰,金嘉意抱著席宸的脖子,兩人就這麽一路從玄關處吻到客廳裏。


    姚翠花尷尬的停止靠近。


    金嘉意突然覺得自己身側有什麽東西正在窺探他們,她警覺的看過去,正巧自家母親那雙不知道怎麽擺放的眼珠子正正的落在他們兩人身上。


    「……」靜,落針可聞的安靜。


    「咳咳,我隻是想著你們工作了一天回來肯定會餓,就上來幫你們做一點飯菜,不要介意我的存在,我馬上就離開。」姚翠花拿起餐桌上的手機,幾乎是落荒而逃。


    金嘉意忍俊不禁的掩嘴一笑,「怎麽辦?我覺得我們刺激了我母親。」


    席宸輕輕的揉了揉她的腦袋,「去洗手出來吃飯吧。」


    金嘉意就這麽坐在餐桌前,單手托腮,「席總還真是把我當小孩子了?」


    席宸見她懶得動一下,索性自己走進洗手間,打濕一條毛巾,替她擦了擦手,「吃吧。」


    「我還是覺得很累。」金嘉意故意的搭了搭手,「瞧瞧,都拿不起筷子了。」


    席宸也不追問她是真累,還是偽裝的,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的餵到她嘴裏。


    金嘉意心安理得的享受著他的服務。


    燈光下,他就像是父親一樣將嗷嗷待哺的大閨女餵完了整碗米飯,最後還喝了兩碗湯。


    金嘉意心滿意足的拍了拍吃的飽飽的肚子,看著拿起碗筷才開始吃飯的男人,越發著迷般的目不轉睛凝視著他的側顏。


    席宸斜睨了一眼對自己虎視眈眈很有想法的女人,嘴角輕揚,「夫人現在可是有力氣了?」


    金嘉意笑道:「被席總照顧的就快要生活不能自理了,你覺得我是應該有力氣,還是繼續沒力氣呢?」


    席宸放下碗盞,戲謔般抬起她的下顎,「當真想著夫人能夠像個小貓一樣整天整夜的窩在我的懷裏。」


    金嘉意站起身,就這麽坐在他的腿上,「席總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公然調戲本丞相。」


    「夫人——」


    「哇……」


    突然響起的哭聲猶如午夜驚魂弄的兩人措手不及,剛剛凝聚的曖昧氣息瞬間蕩然無存。


    金嘉意詫異的看了一眼緊閉的小屋子,聽著從裏麵發出的尖銳哭聲,皺了皺眉。


    剛剛走出家門口的姚翠花這才想起正在房間裏熟睡的小丫頭,她尋思著自己要不要回去把孩子接回來呢?


    但如果自己現在貿然進去會不會又陷入尷尬境地呢?


    算了,反正孩子還睡著,應該不會打擾他們什麽。


    席宸寵溺般將嬰兒床內哭的撕心裂肺的小丫頭給抱起來。


    小丫頭瞬間停止哭泣,咧開嘴笑了笑。


    金嘉意靠在門前,瞪著這個又一次搶了他丈夫的小妮子,她覺得自己應該拿出丞相大人的威風,將這個膽大妄為的小丫頭給送回自己母親府上。


    「咯咯咯。」小傢夥樂了,笑的可樂嗬了。


    聽著她細膩的笑聲,金嘉意愣了愣,嘆口氣走上前,將她從席宸懷裏抱過來。


    小傢夥感受著被突然抱離了自家爸爸的懷抱,小嘴撇了撇,好像又準備大哭一場。


    「怎麽?我抱你,你還委屈了?」金嘉意忍不住的掐了掐她的小臉蛋,「別忘了,你是誰下的崽。」


    小丫頭伸著兩隻手就這麽碰了碰金嘉意的臉,小小的指尖滑過皮膚時有輕微的刺疼,她卻是毫不在意,一股腦直接抓了金嘉意一臉的手指印。


    「……」金嘉意覺得這小傢夥想抓她,沒錯,就是想撓她。


    席宸抓住小傢夥的小手,瞧了瞧她的指甲,「該剪一剪了。」


    沙發上,金嘉意抱著小傢夥坐著,席宸拿著小剪子握著小傢夥的手。


    剪子還沒有碰到她的指甲,就被她扭來扭去的脫離了他的手。


    席宸蹙眉,「她動來動去,不好弄,看來隻得等她睡了再剪。」


    「堂堂席總這是遇到困難就打算放棄了?」金嘉意將孩子放回他的懷裏,換了換位置,自己來剪。


    小傢夥一躺進自家爸爸懷中就安分了不少,兩隻大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家爸爸的下巴,時不時還想抬起手摸一摸。


    金嘉意強勢的將她的小手攥在自己掌心裏,得意的抿唇一笑,正準備剪指甲時,小傢夥似乎被弄疼了,扯著嗓子就哭起來。


    「哇……」


    金嘉意急了,虧得她麵對群臣質疑時也能麵不改色,如今竟被一個小丫頭給弄的手足無措,她放鬆了對小傢夥的力量控製,輕嚀道:「乖乖的,剪了指甲就喝奶。」


    小傢夥委屈的握著席宸的手,連眼皮子都沒有對金嘉意抬一下。


    金嘉意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戰,這傢夥是不是沒有把她這個母親放在眼裏了?


    「哇……」


    金嘉意剛剛剪下一根指甲,小丫頭又開始鬧騰起來,就這麽在席宸懷裏拱來拱去,又一次脫離了金嘉意的手。


    席宸將寶寶放在沙發一角,拿過金嘉意手裏的剪子,扶她坐起來,溫柔道:「你累了一天了,不剪了。」


    「她成功的挑起了我的勝負欲。」金嘉意目光灼灼的瞪著沙發上還在蹬腿的丫頭。


    席宸拂過她臉上的抓痕,疼惜道:「剩下的交給我,你去洗洗臉。」


    金嘉意三步一回頭,總是忍不住的想要再瞪一瞪這個讓她無法生氣的妮子。


    小傢夥似乎感受到了母親的眼神,扭了扭頭,圓圓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最後小小的雙手抱在一起,笑的很開懷。


    金嘉意覺得嘴裏好像被含了一口蜜,甜甜的,讓她情不自禁的揚唇一笑。


    席宸坐在沙發上,牽起小傢夥的小手,佯裝微怒道:「看看你這隻罪魁禍『手』,你媽媽那麽漂亮的一張臉就這麽被你給抓成了小花臉,也就隻有你敢這麽對她。」


    小傢夥沒有聽懂他的話,一個勁的想要掙脫他的束縛。


    「你一定要記住,她是你的母親,就算沒有吃過苦,沒有受過難,她依舊比任何人有資格享受這世上你給她的最美好的愛。」


    小傢夥停止扭動,就這麽兩眼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席宸嘴角微微上揚些許,拂過她的小腦袋,繼續道:「更何況她為了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難,你要記著,她比我,比所有人都有資格被你愛著,明白嗎?」


    小傢夥軲轆著兩隻大眼珠子,時不時的眨眨眼,小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輕輕的摸了摸爸爸的臉,然後放下。


    席宸聽著從洗手間裏傳來的聲音,下意識的抬起頭,抱起小丫頭,壓低著聲音說著:「我們一起愛她,保護她好不好?」


    金嘉意從洗手間內走出來,發覺到不遠處兩道灼熱的視線時本能的停了停腳步。


    席宸將小傢夥遞過去,「看看,我都剪好了。」


    金嘉意仔細的檢查著小傢夥的指甲,確信都剪得幹幹淨淨之後點了點頭,「她是不是餓了?」


    「應該到時間喝奶了,我給嶽母他們送過去。」


    小傢夥似乎是知道自己要回去了,又一次嚎啕大哭起來。


    金嘉意嘆口氣,「今晚上就讓她在這裏睡吧。」


    席宸心底一驚,雖說有些高興,但考慮一番之後搖頭道:「你明天還要拍戲,需要充足的休息,過幾天再接她上來。」


    金嘉意將寶寶抱在懷裏,看著這個好像突然間有些聽話的小傢夥之後,笑道:「她應該不會很吵。」


    席宸也不過多阻攔,想來這孩子應該會很聽話吧。


    隻是……


    夜色漸深,大城市的喧譁漸漸的偃旗息鼓。


    「啊……啊……」小傢夥扯著嗓子好像是在夜境中高歌。


    金嘉意靠在枕頭上,睜著兩隻眼,生無可戀般的望著天花板。


    席宸正考慮著要不要把這個鬧騰中的小傢夥給送回去。


    小傢夥翻了翻身,直接貼在自家爸爸的懷中,小手小腳蜷縮著,恢復了短暫時間的安靜。


    金嘉意眯了眯眼,她好像就這麽不動聲響的搶了自己的位置。


    席宸的手一搭一搭有節奏的輕拍著小傢夥的後背,哄著她乖乖入睡。


    金嘉意有些後悔了,小傢夥不僅很吵,還搶了她的老公。


    席宸伸出手,讓金嘉意如同往常那樣枕在自己的臂彎處,壓低著聲音,「睡吧。」


    金嘉意瞪著隔在他們兩人中的小小身影,無可奈何的閉上眼,至少世界是安靜了。


    ……


    翌日,天色放晴。


    莫易卿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打開自家大門正準備去影視基地,一輛車毫無預兆的停在他麵前。


    他警惕的與車門保持距離。


    車門從裏麵被人推開,陳燃麵上帶著一如平常的溫和笑容,開口道:「能跟我上車聊一聊嗎?」


    莫易卿想起來這個人的身份,坐進車內,這才發現副駕駛位上對他不懷好意的一雙眼。


    鄒靜雨雙眼通紅,顯然是哭過一場。


    陳燃嘆口氣,他盼星星盼月亮才盼的自己的大侄子給帶了一個女人回家,未曾想到,受了傷就一次性忘得一幹二淨,現在倒好,想著把這個姑娘給趕出去了。


    鄒靜雨委屈的縮了縮自己的手,「對不起老爺子,我讓您失望了。」


    「陳亦城那個小子我是知道他的品行了,這個人就是一個玩世不恭的軍痞子,你不得太順了他的心,否則他會以為你對他的好是理所應當,對付這種人,你就得狠下心來跟他對著幹。放心,有我老爺子撐腰,他傷不了你。」陳燃肯定道。


    聞言,鄒靜雨心底竊喜。


    陳燃看了看她的手,最後將目光投擲到一旁不吭一聲的男孩身上,問道:「是你傷了她?」


    莫易卿不置可否,道:「是。」


    陳燃蹙眉道:「你應該知道她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你身為一個男人,怎麽能對這麽一個女孩子下如此狠手?」


    「她心術不正。」莫易卿正視對方,顯然沒有顧忌他是不是身份尊貴的陳老爺子。


    陳燃麵色一沉,「就算她另有所圖,也與你這麽一個外人毫無相幹對吧。」


    莫易卿沉默,他說的沒錯,自己似乎並沒有什麽資格去指責她。


    陳燃的手扣著手杖,語氣冷漠,「我知道陳亦城對你很好,可是你也應該清楚你們之間是不可能有結果的,所以請不要再耽擱他了,他以後是要娶妻生子,傳宗接代的。」


    「你可能誤會了,我與城少之間隻是點頭之交,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種不正當關係,請你不要用這種不幹淨的想法平白無故的辱了我的清白。」言罷,莫易卿直接推開車門離開。


    陳燃看著桀驁不馴離開的男孩,不得不承認他其實是很欣賞這個男孩子自身上下散發的那種不卑不亢氣勢,雖說身份普通,卻並不讓人覺得他低人一等,相反,還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倨傲感。


    如英雄一樣,傲視群雄。


    鄒靜雨幸災樂禍的瞧著離開的背影,前兩日的陰霾瞬間煙消雲散。


    是啊,隻要有陳老爺子在給她撐腰,這陳亦城還敢拒絕她嗎?


    隻要她趁著他失憶的這段時間進入了陳家,遲早也會飛上枝頭變鳳凰,成為這上流社會裏最高貴的陳夫人。


    ……


    醫院內,陳亦城麵無表情的瞪著又一次在自己麵前走來走路的鄒靜雨。


    陳燃拿起手杖一棍子敲在他的腦袋上,厲聲斥責:「如果不是我聽下屬回稟,還不知道你這個臭小子竟然做出了這種事,你自己說說,人家好好的清白姑娘跟了你,你不疼惜就罷了,還這麽傷害她,你自己說說,你對得起你肩上的那份榮耀嗎?」


    陳亦城冷冷哼了哼,「我都不記得了,還管它什麽榮耀不榮耀。」


    「這不是你背信棄義的理由。」陳燃雙目炯炯有神,正色道:「從今天開始你不能再欺負人家靜雨,如果我知道你再欺負她,就別怪我用家法。」


    「叔叔,您不要責備他,可能是我做的不夠好才會惹他不悅。」鄒靜雨怯弱著聲音說著。


    「不,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真的,好到我都覺得你不去做演員真是可惜了。」陳亦城嗤之以鼻道。


    鄒靜雨咬了咬唇,「我知道你現在對我很陌生,沒關係,我願意等的,真的願意等,等你想起來。」


    「我如果說我想起來了,你還敢這麽說嗎?」


    鄒靜雨心底一慌,差一點沒有繃住自己的麵部表情,她躊躇片刻,半信半疑道:「你真的想起來了?」


    陳亦城覺得自己不能為了這麽一個女人而自亂陣腳,他麵帶痞笑,道:「還真是可惜,我沒有想起來,你還可以繼續編,編的更好聽一點,說不定我聽了之後會忍不住的真的喜歡上你。」


    鄒靜雨麵頰紅了紅,「我沒有騙你,我說的都是實話。」


    陳燃拎著手杖再給了他一棍,加重語氣道:「你的那些齷齪思想都給我收好,我已經跟那個孩子說過了,他自此以後不會再來找你,你就好好的跟靜雨相處。」


    陳亦城聽得有些糊塗,什麽叫做跟那個孩子說好了?他跟哪個孩子說過了?


    陳燃冷冷哼道:「人家也算是識大體的孩子,你別再一天到晚的去打擾他,他可沒有你那麽不著腔調。」


    陳亦城算是聽明白了,直接從床上跳起來,「叔叔您胡說什麽?」


    「如果你不想我把你關禁閉,就給我好好的待在醫院裏,至於那些事那些人,你既然忘記了就給我重新過,和靜雨這孩子好好的過。」


    陳亦城暗暗的捏緊拳頭,他現在不能衝動,不然肯定會被識破。


    鄒靜雨臉上的得意之色越發難以掩飾,她覺得自己背後有座大靠山,隻要她再努力一點,這陳家未來女主人,她是當定了。


    一想到以後所過之處人人都會尊敬的喚她一聲陳夫人時,她的嘴角就會不受控製的高高上揚。


    病房內陰沉一片,窗外卻是炎陽高照。


    影視基地外,依舊是潛藏著眾多記者,時不時會有人想著魚龍混珠的混進去,卻總是被眼疾手快的現場安保人員給清理出來。


    這《賀信傳》的保密功夫著實無懈可擊啊。


    片場前,莫易卿拿著被圈出來的劇情,哭笑不得的站在導演身前,問道:「為什麽要提前拍攝這場戲?」


    範麒看了看他指出來的那一場戲,道:「這是劇場慣用的手法,先拍吻戲,會增進演員與演員之間的感情,這樣後麵拍起戲來會更流暢。」


    莫易卿忍不住心虛的降了降氣勢,他覺得這場戲之後,他會早夭。


    金嘉意正在上妝,看見身後扭扭捏捏顯得有些方寸大亂的莫易卿,冷冷道:「你走來走去做什麽?」


    莫易卿被突然點名,身體僵硬的轉了過來,他喘著氣,有一種如臨大敵的即視感,怎麽辦?他想丟盔卸甲逃跑了。


    金嘉意戴上耳環,注意著助理送上來的劇本,這才明白他六神無主的原因。


    莫易卿苦笑道:「這場戲我想我們會拍一整天吧。」


    金嘉意站起身,迎麵走上前。


    莫易卿幾乎是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他骨子裏依然畏懼著來自姐姐的精神壓力。


    金嘉意替他整理了一下妝容,麵色如常,不溫不火,「你要記住,這是拍戲,在戲裏,我們要忘記自己原有的身份,你是奕塵公子,我是喬蕎。」


    「可是——」


    「這場戲很容易,不就是親一親臉嗎,又不是讓你跟我嘴對嘴。」金嘉意說的雲淡風輕,似乎並不在意這麽一個鏡頭。


    莫易卿聽得心裏一抽一抽瘮得慌,他怕萬一自己的嘴一碰上去,你老人家突然被斐瀅附身,屆時會不會直接一巴掌啪在自己這麽嬌嫩的臉蛋上呢?


    金嘉意躺回美人榻上,正在做開拍前的準備。


    化妝師替她整理著著裝,確信鏡頭前的喬蕎是完美無缺的。


    微風輕柔的拂動著簾子,珠簾叮嚀作響。


    男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很輕很低,好似很擔心驚擾了屋內正在淺眠的女人。


    「咚。」微乎其微的一聲聲響縈繞在屋子裏,奕塵如風而至將從她手中脫落的書冊接在自己手裏,確信並沒有驚動正在午睡的身影之後,他輕輕的長呼出一口氣。


    清風從虛敞的窗子裏湧進,一旁的蘭花上滴落下一滴晶瑩剔透的露水,仿佛在靜謐的空氣裏砸破了什麽禁錮,畫麵靜止。


    奕塵半蹲在美人榻前,他表現的很平靜,目光鐫刻上女人的容顏,片刻之後,他抬起手。


    他的手很纖長,落在鏡頭前時,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最終,他的手像是蜻蜓點水那般撫了撫她的嬌容,很是輕柔,很怕很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弄醒了淺眠狀態下的女人。


    整個片場靜的可怕,恍若所有人都跟他一樣連呼吸音量都控製著。


    奕塵收回了手,低了低頭,鏡頭隻捕捉到他的背影,當他抬起頭的時候,鏡頭推前,讓他的五官正正的落在畫麵正中。


    就這麽一個簡簡單單的鏡頭,好像讓人看出了他此時此刻的糾結,那種愛不得的惆悵,那種說不出的無奈,那種隻得默默無聞的嘆息,最終化為這隻是像被風親了一下便了無痕跡的一吻。


    奕塵閉著眼,雙唇落在女人的額前,如同羽毛拂過那般,吻得小心翼翼。


    房間裏依舊靜的出奇,恍若有人來過,又好似無人曾進入。


    美人榻上,女人悠悠轉醒,她的眼中無悲無喜,就這麽毫無表情的望著靜放在小桌上的那本冊子,正巧翻到了自己入睡前的那一頁上。


    空氣裏隱隱的浮動著熟悉的味道,她抬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片場外的高牆下,莫易卿癱軟著身子,他覺得自己已經被榨幹了力氣,現在猶如行屍走肉那般。


    他愣愣的望著眼前的青天白日,潛意識裏總覺得自己等一下會被雷劈死。


    說五雷轟頂那都是輕的,如果是斐瀅的話,他估計會被割了舌頭,縫了嘴,剜了眼,斬了四肢,然後泡酒吧。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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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敢說他差評,那就讓她好好見識她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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