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遠侯府為老太君辦壽宴的這一日,夜傾昱果然是帶著衛菡一同前往,不過因著撫遠侯府是鄭柔的母家,如今老太君生辰,她作為孫女自然是要出席,是以便也一道同去。


    雲舒和琉玥坐在前麵的馬車上伺候著衛菡和夜傾昱,而鄭柔則是單獨坐了一輛馬車在後麵。


    也不知是因為之前毀容的緣故還是如何,今次衛菡再次麵對夜傾昱,竟難得顯得小媳婦了些,一雙眼睛四下裏看來看去,可偏偏就是不敢與他對視。


    一路無話的到了撫遠侯府,夜傾昱先行下了馬車,衛菡本以為他會先向前走或者是帶著鄭柔一同進府,不想他竟站在車邊等著她一起,倒是令她感到十分的意外。


    瞧著衛菡似是因為夜傾昱這一個舉動震驚的反應不過來,雲舒掩唇輕咳了一聲,喚回了衛菡的思緒。


    她稍稍較夜傾昱落後半步的位置走著,小心翼翼唯恐自己出現一絲的錯處。


    見狀,雲舒靜靜的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心下難得覺得有些好奇。


    也不知道咱們這位六殿下到底做了什麽,居然能夠將衛菡這樣的女子嚇得這副模樣,實在是厲害的緊!


    沿路進到撫遠侯府的時候,衛菡便和鄭柔一道去了花廳,而夜傾昱則是去了前院。


    周邊有其他世家的夫人和小姐也一路朝著花廳走去,雲舒聽她們的口中不住的歎道,“這侯府的景致當真是不錯!”


    “可不是嘛,一步一景,錯落有致,這布局可是講究的很!”


    聽聞這話,衛菡不禁朝著鄭柔冷冷說道,“真是一群沒有見識的婦道人家,這點子風景也值得如此驚歎。”


    “皇子妃說的是,撫遠侯府素來清簡,自然比不得襄陽侯府府宅大氣磅礴。”


    “這是自然!”


    說完,衛菡便昂首闊步的向前走去,神色間頗為得意,卻根本沒有看出來鄭柔是不願同她更多言語,也並不知道她三言兩語間就將襄陽侯府的富貴宣揚了出去。


    一行人來到花廳之後,卻見老太君坐在偏座的位置,倒是上首的位置空置了三把椅子。


    “見過六皇子妃!”


    “起身吧!”話落,衛菡便徑直走向了上首落座,言辭之間也十分的不客氣。


    見狀,雲舒的眸光忽然一閃,隨後不覺看向了屋中的眾人,果然見她們神色各異。


    想來是因著衛菡這般托大的舉動,令她們心下更加不喜了。


    恰在此時,隻見大皇子妃和七皇子妃也緩步而入,眾人少不得又是一番見禮。


    可是看著侯府的老太君微微屈膝給自己見禮,大皇子妃卻微微側身並沒有受了這一拜。


    “今日是您老人家的好日子,快無須如此。”


    “縱是皇子妃體諒,可到底禮數不可廢!”


    說話間,老太君便相讓大皇子妃上座,可她和七皇子妃卻一致的再次推脫了一番。


    “自來長者為尊,況今日不必往常,合該您老人家上座。”


    “如此倒是折煞老身了,兩位皇子妃快請入座。”


    原本大皇子妃就是虛禮而讓,此刻見老太君堅持,她便和七皇子妃一並入了座。


    方才走至上首的位置,卻見衛菡已經坐在了那,大皇子妃不禁含笑說道,“六弟妹來的早!”


    “沒什麽事情要磨蹭的,自然來的早些。”衛菡本就看不慣大皇子妃那般惺惺作態的樣子,是以此刻見她主動與自己說話,自然沒有好話應對她。


    而大皇子妃聽聞這話,卻並沒有如衛菡中那般不快,反而依舊微微笑著,難得好涵養。


    雲舒靜靜的打量著屋中的情況,心道經過方才袁瑋琴來的那麽一下,隻怕此刻眾人的心中都覺得衛菡行為失禮,與大皇子妃之間高下立現。


    看著坐在老太君身邊的鄭柔,雲舒的眼中不禁微微眯起。


    撫遠侯府如今隻有兩房人,大房便是撫遠侯衛淮,膝下隻得兩個兒子,一個是侯府世子鄭蕭肅,另外一個便是小公子鄭蕭然。


    聽聞早前大房中還有一位小姐,隻是後來不知為何抑鬱成疾病死了,倒是隻剩下了這兩個兒子。


    再說二房老爺鄭鍶,分別育有兩女一男,嫡長女便是鄭柔,次女是庶出,還有一位嫡出的公子,與鄭蕭然年紀相當,名喚鄭蕭禾。


    至於撫遠侯府的這位老太君,雲舒卻覺得她當真算得上是一位“女中豪傑”!


    上一代撫遠侯早年去世,留下這偌大家業給她,而她也的確憑著一己之力撐到了如今,不可謂不厲害。


    想到這,雲舒不著痕跡的打量了她兩眼,卻見那老人家雖上了些年紀,但是眼神清明,一副精明強幹的樣子。


    “祖母今日這身衣裳好看的緊,既喜慶又莊重,想來必然是大娘蕙質蘭心準備的。”說著話,鄭柔微笑著看了撫遠侯夫人一眼,可見兩房之間一派和氣。


    “你這丫頭當真會說話,既誇了老太太又哄了我開心!”


    “誒,柔丫頭如今也是嫁了人,成了皇子側妃,咱們會說話還是要注意些才對。”


    “祖母說哪裏話,孫女不管是什麽身份,都還是撫遠侯府的小姐,也都是您的孫女呀,更何況,殿下素來常與我說,一家人便該有個一家人的樣子,若事事都要有所顧忌,倒是比不得另方世人隨意了。”


    “哈哈……你們聽聽,就隻柔丫頭的這張嘴最是會說……”老太君說完,眾人便也隨之會心一笑,不在話下。


    且說雲舒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瞧著鄭柔八麵玲瓏的周旋在各人之間,眼中不覺浮現了一抹欣賞之意。


    難怪撫遠侯府會將鄭柔嫁進六皇子府,單是這手腕便不是一般人可比。


    雖然這其中也有撫遠侯府大房沒有女兒的緣故在,可若非鄭柔這般行事通透的話,想來也是爛泥扶不上牆。


    相比之下,坐在二房夫人秦氏身邊的二小姐鄭萱就顯得不那麽顯眼兒了。


    或許是因為身為庶女的緣故,鄭萱整個人都很沉默,行事不比鄭柔這般大氣,但是倒也並不會失了禮數。


    “老太太的這身衣服是蕭然特意準備的,非是你大娘預備下的。”二夫人秦氏的聲音輕輕的響起,就著方才鄭柔的話給了答案。


    “蕭然?不想他身為男子,為祖母挑選的衣服竟這般襯得起人,可見他是個用心的,難怪祖母素日疼他疼的緊!”


    “蕭然這孩子的確是孝心,不過你們也都孝心,都是祖母的好孫兒、好孫女!”


    老太君的話音落下,眾人便依舊玩笑,可是雲舒卻注意到,二夫人秦氏的眼中似是在一瞬間閃過了什麽,快的讓人難以捕捉。


    見狀,雲舒微微眯眼,心道這撫遠侯府怕是也不如表麵上看起來那麽平靜,怕是這內中的波濤洶湧也隻有身處其中才能得知。


    正在思慮間,雲舒忽然聽到大皇子妃的聲音輕輕響起,聲音不大,但卻足以令屋中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聽聞早前六弟妹的容貌被府中的小丫鬟給毀了,如今可好些了嗎?”


    看著大皇子妃這般明知故問,衛菡一時難掩心下氣憤,於是便口氣不善的說道,“自然好了,怎麽,你看不見嗎?”


    “非是如此,隻是擔心會有什麽隱患而已。”


    “我看你就是在咒我,巴不得我有什麽不好!”一開了口,衛菡的嘴便有些收不住,將心中的怒氣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六弟妹的火氣未免太大了些,我原是好意來著。”說著話,大皇子妃微微蹙起了眉頭,似是十分委屈一般。


    “你的好意……”


    “皇子妃,茶冷了,還是先用茶吧!”


    眼見衛菡還欲再繼續說下去,雲舒趕忙端起茶盞呈到了她的麵前。


    “走開!”


    眼下衛菡正在氣中,哪裏吃的下茶,自然也聽不進去雲舒說的話,猛地揚手便揮開了她的手,茶盞險些掉在地上,幸好雲舒眼疾手快的接住,可杯中的茶水還是不可避免的濺落了幾滴,暈濕了她的裙擺。


    見狀,雲舒趕忙朝著衛菡拜倒在地,深深的低下了頭,“皇子妃恕罪!”


    瞧著自己的衣裙被弄髒,衛菡也顧不得方才在與大皇子妃置氣,倒是一股腦的將脾氣都發泄在了雲舒的身上。


    “許是今日人多,是以這丫頭慌裏慌張的有些上不得台麵被嚇到了,皇子妃素來對待下人寬厚,想來必不會因此責難。”


    恐衛菡會沒有分寸的在此懲罰雲舒,鄭柔趕忙出言相勸。


    可誰知衛菡還未說話,倒是襄陽侯夫人怒氣衝衝的指著雲舒罵道,“不中用的糊塗東西,你往日竟是都這麽伺候主子的!”


    聞言,旁邊的一些夫人都輕言勸和著,覺得這好歹是老太君的生辰,襄陽侯夫人這般責罵下人未免有些失了身份。


    “還不快下去為皇子妃取更換的衣服來!”鄭柔狀似喝斥的話令雲舒有了逃離此處的機會,她深深的拜了一下,隨後匆忙起身離開。


    瞧著鄭柔喧賓奪主的支使走了雲舒,衛菡頓時便更加的不快,臉色十分不好的拂袖離開了廳中。


    見狀,襄陽侯夫人和衛茹也緊隨其後,不顧眾人的詫異一並離開。


    ……


    再說雲舒這邊,她狀似慌張的出了花廳,方才在馬車中取過了衛菡的衣裙往回走,不料才進到府中,便見迎麵走來了一個小丫鬟。


    “雲舒姑娘,我家公子有請。”


    聞言,雲舒不覺微微挑眉道,“你家公子?!”


    “是奴婢沒有說清楚,是我家蕭然公子有請。”


    一聽到鄭蕭然的名字,雲舒的眸光頓時一閃,隨後她狀似不解的問道,“鄭公子?不知他有何貴幹?”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隻是負責前來引路。”


    “有勞這位姐姐走這一遭了,隻是我還要去給皇子妃送衣服,且素來與鄭公子無甚交集,怕是難以前去。”


    說完,雲舒便繞過那女子欲走,卻不料忽然聽她開口道,“棲鳳安於梧,潛魚樂於藻。”


    隻這一句,卻令雲舒的腳步不禁一頓,隨後轉身望向了那丫鬟。


    這首詩是娘親當年為兩位姐姐起乳名時提到,其中暗含了她們兩人的小名,外人不得而知,而鄭蕭然恰好是其中知情的一個。


    有了這句話,雲舒自然沒道理不同這丫鬟走一趟。


    但是令她感到意外的卻是,那小丫鬟帶她去的地方並不是什麽隱秘的屋宇,也並非是神秘的暗室,而是就在花園當中的假山之後。


    “姑娘稍候!”


    話落,那小丫鬟便躬身沿著原路退了回去。


    雲舒四下看了看,見周圍花木掩映,倒是不宜被人發覺。


    正在思慮間,卻見鄭蕭然忽然從假山之後閃身出現。


    “還恐無法聯係你,好在想起了那句詩。”


    聞言,雲舒神色警惕的四下看了看,隨後朝他問道,“如此冒險的喚我前來,可是有何事?”


    “我有句話想要問你!”


    “什麽?”


    目光灼灼的望著雲舒,鄭蕭然緊緊的皺起了眉頭,隨後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你與六殿下之間的關係是不是並非隻是交易那麽簡單?”


    聽聞這話,雲舒頓時一愣,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如此急吼吼的叫她過來,就是為了問她這句無關緊要的話?!


    可雲舒不知道的卻是,此事對她而言並不重要,但是對於鄭蕭然或者是夜傾昱來說,這卻是十分重要的問題。


    看著鄭蕭然稍顯緊張的神色,雲舒想著何不就此機會,徹底絕了他的念頭,也免得他在她的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甚至還擔著風險。


    心中方才這樣想,雲舒便感覺到鄭蕭然的雙手緊緊的搭在了她的雙肩上,目光十分堅定的望著她說道,“別騙我!”


    隻這一句話,雲舒方才整理好的謊言瞬間便翻了篇。


    “除了交易,再無其他!”雖然眼下的情況有些超出她的預期,不過最終的結果是不會變的。


    聞言,鄭蕭然好似鬆了一口氣似的,整個人都明媚了起來。


    見他這般,雲舒不禁在心底後悔自己方才為何沒有騙他,可是一旦對視上他那雙眼睛,她就真的很難說出謊言。


    鄭蕭然或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她不想騙,也騙不了的人!


    “我恰好也有事要問你,當日你從永安之地趕回豐鄰城,事後可又暗中折去過北境?”


    “你怎麽知道?!”這事他一直隱瞞的極好,卿兒怎地會知道?


    “猜的!”


    依照他對她的那些好,想來不親自去北境看一眼的話,他必然不會安心。


    “去北境之時,你可曾聽到過一些傳言,或是有些什麽懷疑?”


    “傳言?懷疑?你到底想要問什麽?”難道他們之間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嗎?


    “我懷疑我的兩位姐姐並沒有……”


    “小心!”說話間,卻見鄭蕭然猛地攬過雲舒,閃身退了幾步。


    待到雲舒站穩之後朝前望去,卻見兩人的麵前站著兩名黑衣人。


    隻見他們手執利刃,相互對視一眼之後便朝著雲舒和鄭蕭然殺來。


    見狀,鄭蕭然一把將雲舒拉到身後緊緊的護著,空手與那兩人打將在了一處。


    不知是因為要護著雲舒還是為何,鄭蕭然的武功明顯不敵那兩人,雲舒見此,便趕忙一把推開了他,隨後與他並肩而戰。


    盡管他們兩人配合的十分默契,可到底那兩名刺客的武功十分高強,又有兵器在手,漸漸地,雲舒和鄭蕭然便落了下成。


    那兩人似乎看出了鄭蕭然著緊雲舒,便招招都朝著她攻來,就在鄭蕭然一個大意間,便見那刺客手中的利刃直朝著他的心口刺來。


    見此,雲舒忽然閃身擋在了他的身前,原本可以用腳踢開那人的劍刃她卻偏偏以身為盾,趁著劍身沒入身體的時候,她突然拔下頭上的簪子,狠狠的朝著那刺客的心口刺去!


    她的唇邊凝著一抹冷笑,心道如此不要命的打法才足以提醒她,原來她還是那個戰馬紅衣的鳳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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