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娘知道小公子如今在那府上不方便穿的太過紮眼,是以我隻做了一些中衣,還望小公子不要嫌棄。”


    “你的手藝我還不知道,哪裏來的嫌棄一說!”她的衣服素來都是娟娘親手縫製的,隻是自從去到六皇子府之後她便不曾再穿了,未免引起旁人的注意。


    兩人正說著話,娟娘不禁細細的打量著雲舒,隨後對她說道,“公子待會兒穿這身衣服回去,怕是有些不大合適吧!”


    聞言,雲舒低頭掃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裙,隨後說道,“我來時穿的男裝丟在了牆根下麵,這身是穿在裏麵的。”


    “皇子府裏怎會有公子合身的男裝?”


    “我將夜傾昱的衣裳給毀了,扮成乞丐來的這裏。”一邊說著,雲舒一邊不甚在意的拿過一旁的水果來吃,好像並沒有覺得自己的話有何不對。


    可是她察覺不到卻不代表娟娘也同樣如此,聽著雲舒如此隨意的就將六皇子的名諱說了出來,娟娘不禁微微低下頭,並不敢表現的太過隨意。


    “早前為防小公子出入不方便,我曾提前備下了幾身男裝,不若您就此帶了去?”


    聽聞娟娘的話,雲舒略微想了想,也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便微微點了點頭。


    將衣服換好之後,雲舒低頭看了看身量,隨後朝著娟娘笑道,“不愧是你親手所製,這尺寸半點沒差。”


    “這腰間到底還是稍稍肥了一些……”說著話,娟娘望向雲舒的眼中不禁充滿了心疼之色。


    這衣服的尺寸她是按照以往的那些裁剪的,可是沒想到這腰間肥了一些,想是因著鳳家發生了那樣大的事情,小公子必然為此憂心思慮,是以才會消瘦的。


    如今她又在六皇子府那個豺狼之地,又怎麽繼續安然無憂的生活呢!


    看著娟娘臉上的神色,雲舒便心知她又在為自己擔憂,是以便狀似不在意的開口說道,“這般剛剛好,我在裏麵多穿幾層衣服,再將腰帶一紮,倒可顯得我更魁梧些。”


    聞言,娟娘不禁搖頭失笑,示意雲舒走到妝台前坐下,又親手為她重新挽了一個更加精致的男子發髻。


    說起來,雲舒學習旁的倒都是樣樣精通,可唯有這挽發一事,她卻自小都不感興趣,也從來都弄不好。


    早前在家的時候,便都是二姐姐幫她挽發,後來出征去了戰場,便是她素日帶在身邊,與她一同馳騁疆場的千行為她挽發,隻是如今,她們都不在了。


    而之前雲舒決定了要去六皇子府上,她便提前讓娟娘教了她一個最為簡單的發髻,可是奈何天賦使然,她根本就沒有這根筋兒,學了許久也弄不利索,方到如今才稍稍好些。


    是以此刻見娟娘不過片刻就挽好了一個精致的發髻,雲舒心下不禁微歎,果然老天爺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娟娘目光驚豔的望著一身男裝的雲舒,心中不禁想到了幾年前她們初遇的情景。


    那時小公子還未及笄,當真是個名副其實的“小”公子。


    一眼見到,娟娘便認出她是女扮男裝,可卻偏偏沒有覺得半點不適,反而覺得似乎這女子就該是這般打扮,方才足見她滿身風華。


    方至如今,娟娘看著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姑娘,此刻已經變成了翩翩公子,眼中不禁充滿了欣慰。


    她虛長小公子幾歲,說句大不敬的話,她一直都將她當成妹妹一般看待,看不得她受半點的委屈,若見她有個難處,隻恨不得以己身相替。


    隻是如今的情況,她半點插不上手,隻求不拖小公子的後腿兒便算是幫了她了。


    “娟娘這雙手可謂是不一般,總能化腐朽為神奇。”


    “哪裏是我的功勞,是小公子自己個兒長得好!”說完,娟娘向後退了幾步打量著雲舒,不禁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如此說,我便當成是真的了。”


    雲舒的話音方才落下,便忽然聽到門外響起了一道小丫頭的聲音,“娟娘,襄陽侯府的三小姐來了!”


    聞言,雲舒的眸光不覺一閃,心下微微有些驚訝。


    衛茹!


    她怎麽會忽然來了這兒?!


    聽聞外麵小丫鬟的話,娟娘趕忙看向雲舒,隨後朝著外麵吩咐道,“且先招待著三小姐,我這就來。”


    “小公子……”現在若是出去的話,隻怕會被衛茹堵個正著。


    “衛茹經常來這裏嗎?”


    “並不是,侯府的下人倒是來此為侯爺夫人置辦過幾身衣服,但是這三小姐倒是頭一次親自來。”


    聽聞娟娘這般一說,雲舒不覺心下微思,隨後朝著她吩咐道,“待會兒你出去,便……”


    仔仔細細的與娟娘交代了一番,雲舒方才幾步躲進了屏風之後,一並取過了方才換下來的女裝。


    見房中並無任何的異樣,娟娘方才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你們玲瓏坊好大的架子,竟讓本小姐在此等了這麽久!”衛茹神色傲然的坐在椅子上,全然一副大家小姐的作態,朝著玲瓏坊中的下人呼來喝去,好生目中無人的樣子。


    “娟娘來遲了,還望三小姐恕罪。”一邊說著,娟娘一邊匆匆走向衛茹,神色之間頗為從容,未見絲毫的慌張之態。


    “哼,等了這一會子,待會兒若是沒有好服飾,就勿要言什麽恕罪不恕罪了。”說完,衛茹便滿眼警告的瞟了娟娘一眼,像是在威脅她一般。


    見狀,娟娘神色未變,依舊含笑回道,“三小姐請隨我來,想來這邊的凡品必不能入您的眼,還是移駕裏邊吧!”


    聞言,見娟娘言辭之間頗有敬畏,衛茹方才傲慢的起身隨著她向裏麵走去,可一雙眼睛卻不停的看著周圍的衣裙,心下歡喜不已。


    原本她也未覺得玲瓏坊中的衣服就是如何,可自從前幾日她生辰大姐姐送了她一套這兒的衣裙之後,衛茹頓時就被吸引了,是以她今日才會特意來此,為的便是再選幾套合心意的衣服。


    “我在這裏親自招待三小姐,你們且先去忙吧!”將身後跟著的小丫鬟遣散之後,娟娘方才仔仔細細的為衛茹推薦著玲瓏坊中的衣裙。


    見娟娘這般行事,衛茹的心下不禁變得十分的開心。


    在她看來,如娟娘這般身為掌櫃竟然親自招待她,便足可見襄陽侯府的地位和她的身份,是以便變得愈發的張揚得意。


    而娟娘眼觀鼻、鼻觀心猜到了衛茹的心裏,便也愈發的恭謹,哄得她十分的高興。


    “方才我看中的那幾件,待我回去之後都著人給我送到侯府上。”


    “是,三小姐可要先看看需要支付的銀兩?”


    “你這是什麽話,難道本小姐還拿不出這些銀子嘛!”一聽娟娘的話,衛茹頓時便不樂意了,隻當自己被人瞧不起了似的,立起兩個眼睛就吼了起來。


    “侯府家財萬貫,便是買下玲瓏坊也是使得的,奴家並非是這個意思。”


    “你知道就好,還不趕快著人給我收拾起來,若再多言,當心我回去告訴爹爹,抄了你這玲瓏坊!”


    聞言,娟娘似是有些害怕似的,連呼不敢的低下了頭。


    “還有,你方才說這些衣服隻本小姐一人才有,若是讓本小姐見到還有第二個人穿,莫怪我不客氣!”


    “這是自然,玲瓏坊中掌繡的繡娘各個繡技非凡,均有自己的一套技藝,是以所繡織出來的衣物各有不同,奴家可以保證三小姐的服飾絕無可能與他人相同。”


    “如此最好!”話落,衛茹便趾高氣昂的離開了玲瓏坊,從頭到尾沒有再提起銀子的事情。


    見狀,娟娘的眸光微微變暗,隨後長長的歎出了一口氣方才轉身回了自己的房中。


    “人走了?”見娟娘回了房中,雲舒便緩步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眸色微涼的望著她。


    “嗯,小公子果然所料不差,那位三小姐當真是個驕縱任性的。”


    “她都選了些什麽?”


    “都是一些衣裙,首飾倒是沒有,不過都加起來也有一二百兩銀子了。”


    聽聞娟娘的話,雲舒不覺微微眯了眯眼,隨後朝著娟娘吩咐道,“將衛茹選中的給她送到襄陽侯府去,至於坊中剩下的其他一樣的,你私下裏著人都燒了。”


    “燒了?!”


    一聽雲舒這般說,娟娘卻不禁難掩震驚。


    “你不是應承了她,絕不會讓她與別人穿相同的嗎?”


    “可話雖如此,但是那些衣服隻要稍加改動的話,一樣可以賣個好價錢的。”這些事情旁人不知道,但是她們素來與針線打交道,這其中的一些竅門自然是不外傳的。


    “無需如此,與其等著賣給別人賺錢,不若就揀襄陽侯府這棵搖錢樹來吧!”說完,雲舒不覺朝著娟娘微微一笑,卻令她頓時背脊一寒,想著小公子定然又有些什麽歪主意了。


    果然!


    娟娘方才如此想,便聽聞雲舒低聲朝她說道,“你將那些剩餘的衣物都燒了,之後再將賣給衛茹的那些價錢提高一些,難道不比另賣要劃算的多?”


    “哎呀,到底還是小公子的頭腦聰明!”娟娘正說笑的高興,可是隨即想到什麽,她又不解的朝著雲舒問道,“那不知要提到多少價錢合適?”


    聞言,雲舒微微一笑,唇邊陰冷至極,“一千兩!”


    “什麽?!”聽聞雲舒的話,娟娘頓時震驚的合不攏嘴,她甚至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一千兩,不還價!”


    “小公子,這……”說著話,娟娘不禁麵露難色的望著雲舒,有些欲言又止。


    不管怎麽說,這一千兩都有些太過誇張了,不過幾身衣服而已,這價錢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你依我之言,我自有道理。”前幾日衛家姐弟那般囂張的在皇子府折騰了一番,她若是不回敬一二豈非顯得太過好拿捏了!


    見雲舒已經作了決定,娟娘便也就不再多言,想來小公子是有自己的打算,她隻需依言行事就行了。


    “待到將衣服都送到侯府,收到銀錢之後再處理坊中相同的那些,免得到時那府上賴了賬,咱們鬧得個賠了夫人又折兵。”


    “是,我這就著人將衣服送到侯府去。”


    說完,娟娘便起身欲走,不料卻被雲舒出言喚住。


    “慢著!”說完,雲舒慢悠悠的喝了一杯茶,隨後方才接著說道,“今日時辰過了,明日再去。”


    聞言,娟娘的心下不禁充滿了疑惑。


    時辰?!


    不過就是去侯府送個衣裳而已,這哪裏有什麽時辰呢!


    “明日巳時初,你著人去襄陽侯府送衣服,多派些人,多抬幾個箱子,將聲勢造的大一些,若他們嫌銀子多賴賬,便叫小廝們直接回來,不可與其起了什麽衝突。”玲瓏坊中多是一群女子,若是被人惦記上了就不好了。


    “若他們直接付了銀子呢?”


    “那便取了銀子回來,事後找幾名乞丐將此事散出去。”


    聽聞雲舒的話,娟娘仔細的想了想,隨後方才漸漸明白了她的打算。


    不過有一點她想不通,為何一定要在明日的巳時初,這個時辰可是有何講究嗎?


    看著娟娘一臉的茫然之色,雲舒便朝著她解釋道,“我聽聞禦史大夫賀大人的府邸距離襄陽侯府不遠,他每日上朝下朝的必經之路便是侯府的門口,巳時初……剛好是眾人下朝的時候,說不定能讓他趕個熱鬧。”


    說完,雲舒唇邊的笑意變得愈發明顯,可眸中卻漸漸變得寒涼一片。


    衛家的姐弟也就是這般心智了,倒是也不知道這襄陽侯會是個什麽樣的人物,或許明日之事過後便可見分曉了。


    ……


    從玲瓏坊離開之後,雲舒便大搖大擺的回了六皇子府,直至快到後門的位置,她方才直接翻牆而入。


    因著知道這一日她要出入皇子府,是以燕洄特意在暗中調開了這一處的侍衛,也一並將皇子府中侍衛換防的時辰告訴了她,讓她自己約莫著時間避開。


    待到她走到夜傾昱的書房牆根底下,還未破窗進去,便隻見燕漓忽然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房中有人!”


    聞言,雲舒微微上前一步,將耳朵貼在了窗框上,卻果然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不過聽這音色,竟是個女子的聲音!


    “近來天氣已經漸漸變得炎熱,奴婢讓後廚房那邊熬了一碗綠豆湯,殿下喝了解解暑氣吧!”說完,瑩夏便將托盤中的一碗綠豆湯呈到了夜傾昱的麵前。


    “擱那吧!”


    “殿下近來操勞的很,也該注意休息才是,否則這府裏一大攤子的事兒,又該誰來料理呢!”


    聽聞瑩夏的話,夜傾昱倒是難得有了一絲別的反應,“哦?一大攤子事兒,你指的是什麽?”


    “前幾日尤夫人方才動了胎氣,本以為將養幾日便會好些的,誰知這幾日竟還是虛弱的緊,真真是急死個人。”


    一聽這話,夜傾昱的眸光不覺一閃,隨後麵露神思的沒有接話。


    見狀,瑩夏也不知自己說的話對不對,隻能繼續斟酌著說道,“不過想來尤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更何況這是皇子府的第一個孩子,必然會遇難成祥的。”


    “嗯。”夜傾昱淡淡的應了一聲,表現的略有些冷淡,倒是讓瑩夏也不好再繼續開口。


    反倒是在窗外的雲舒聽聞兩人的對話,眼中不覺閃過了一抹興味。


    尤夫人的身子竟還有些不適?!


    這倒是便宜了她,原本她還以為要做些手腳,不想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看來隻要等著鄭蕭然那邊安排好,便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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