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的家務事外人也隻是看熱鬧,而對於他們自家的人來說,便不是看熱鬧這般簡單了,尤其是對於許航來說。


    即便敬重父親,可也並不代表便不為母親著想,尤其是在發作了母親之後,他的父親便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似得,甚至還帶他來走親戚!


    許航不喜歡來長生大長公主府,不能說是討厭,但也無法與這裏麵的人親近,即使他很清楚這些年來他們母子之所以能夠過的如此安逸,母親能夠如此張揚地生活,是因為這個長生大長公主這個表姑姑。


    尤其是在母親受苦的時候。


    沒有人是瞎子,尤其是許航也不是能掩飾情緒的人,蕭顧將他那不情不願的神色看的清清楚楚,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感情他娘好心好意地護著他這般多年,換不來他一絲感激?還是將他母親被表舅舅關起來一事怪罪在了他娘身上了?!


    簡直豈有此理!


    蕭顧恨不得將人揪出去好好地出一頓氣,不過最後還是給了許昭麵子,當然,也是因為他這般做了除了出這一時之氣之外,沒有任何的好處!


    娘對表舅舅有愧,對許航更是有愧,所以這些年不管那許夫人怎麽鬧騰,娘都明裏暗裏地護著她,甚至連她與盧氏一族的人往來密切,拿表舅舅的威名去為盧氏的男子謀一官半職,與盧氏的人沆瀣一氣,強取豪奪,欺壓百姓,也都睜隻眼閉隻眼!


    若是揍了許航,表舅舅的臉麵往哪裏擱?


    再說許航養成這般模樣,還不是因為他自幼沒有父親在身邊教導?!


    “表舅舅,航表弟這般模樣,將來怕是會影響前程。”不能打不能罵,但是什麽也不說到底是過不了心裏那一關,更何況,若是明知有問題還不說出來的話,如何對得起表舅舅多年關愛?“如今朝堂上的那些大臣哪一個是省油的燈?我不是說性子單純不好,但是他是您的兒子,更是許家唯一的繼承人,若是過於的單純,那便是蠢了!更何況,航表弟不僅僅是心思單純,更是……有些是是非不分。”


    話說完了最後,聲音輕了,不敢重,生怕傷到了眼前的長輩。


    “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隻是希望表舅舅能夠後繼有人……”


    似乎還是說多了。


    許昭卻是笑道:“怎麽?敢說還怕我生氣?”


    “怕。”蕭顧點頭。


    許昭失笑:“你表舅舅我就這般小氣的?”


    “要是有人說我不好,我爹一定生氣!”


    “那是你爹!”


    “父親愛護兒子,都是一樣的。”蕭顧道。


    許昭笑容淡了一些,“阿顧,表舅舅心中有數。”


    “對不起……”蕭顧愧疚道,“我應該照顧航表弟的……”可這些年來,他都沒有盡到這份責任,幼時隻顧著跟皇帝搶娘親,後來不是跟著太師父學武便是跟著父親,根本便沒有想過還有一個航表弟需要他照顧,甚至還因為不喜歡他的性情而不願意與他往來……“對不起,表舅舅!”


    許昭笑了笑,“知道對不起我了,往後便幫我看好你表弟,有什麽好事別忘了他就是了!”


    “自然不會!”蕭顧認真保證。


    許昭但笑不語。


    大年初二的拜年,撇開這些也還算是愉悅的,蕭顧送走了許昭父子之後便回去跟娘親大人承認錯誤了。


    長生哪裏不知道自家兒子的問題在哪裏?“阿顧,人過於的自我便是自大,而自大,往往便會目中無人。”


    “娘,我錯了。”蕭顧道,“我會改的!”


    “嗯。”長生頷首,“既然錯了,便要認罰。”


    “現在?”蕭顧有些傻眼。


    “不然要等到什麽時候?”長生反問。


    蕭顧哪裏還會說什麽?娘親都說了要認罰了,他也是該認罰,獎罰分明,是他們家的規矩!“好,娘你罰吧!”


    “去書房抄一百遍千字文。”


    蕭顧愣了一下,千字文?不是孝經不是其他,而是千字文?不過千字文就千字文,“好,我馬上去!”


    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蕭惟給妻子換了手裏涼掉了的茶水,“怎麽抄千字文?”


    “想起這個便說這個了。”長生聳聳肩,“而且,千字文是孩童啟蒙讀物,讓你這已經被俗世浸染了十六年的兒子洗滌洗滌一下心靈也好。”


    蕭惟失笑,“夫人可念過千字文?”


    “你是說本公主不識字沒文化嗎?”大長公主殿下眯起了眼。


    蕭惟笑著將人摟入懷中,“豈敢豈敢?”


    “哼!”


    “許航這事你也不用太憂心。”蕭惟換了話題,“這孩子品性不換,性子也不能說是很糟糕,盧氏對我們有芥蒂,他是盧氏養大的,對我們不親也是情有可原,更不要說如今他母親還出了事,再者他雖然不親我們,但起碼的敬重還是有的。”


    長生沉默。


    “許昭會處理的。”蕭惟繼續道。


    長生歎了口氣,“到底還是我愧對了他們父子,當年母後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許家,我雖然將許昭從爛泥裏拉了出來,可卻也將他推上了另一條驚險萬分的路,若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鎮守西州十幾年,連自己唯一的兒子也無法親自教導。”


    “若是我說即便許昭親自教養也未必能交出個樣樣出色的兒子來,你信不信?”蕭惟道。


    長生瞪了他一眼,“你就見不得我表哥好?!”


    “我就這麽一說。”蕭惟摸摸鼻子,“許昭當年那樣子都可以脫胎換骨了,許航更不需要擔心了,倒是他那母親……”


    長生冷笑一聲,“盧氏愚蠢,我自然不與她計較,至於其他人,也不急於這一時!”


    “所以你才更覺得對不起許昭吧?”蕭惟道,因為放任,所以盧氏才會一步一步陷進去,將來若是盧氏真的造成了不可饒恕的大錯,她亦要負一份責任。


    長生沒說話,似乎是默認了。


    “長生,你連自己都性命都可以豁出去了,又如何會心軟於一個小小的盧氏?”蕭惟正色道,“取舍之間,總會對不起一些人的。”


    “不是你當然說的輕巧!”


    蕭惟笑了,“若是我,我也會輕巧地說。”


    長生看著他。


    “不信?”蕭惟笑道。


    長生搖頭,“我信。”即便他會動怒,甚至會傷心,但是,他會做到他說的,別說對不起了,即便是犧牲自己,他也願意。


    她很清楚這一點。


    “說這些做什麽?再過幾個月這些都是皇帝的責任了,哪裏需要我來取舍什麽對不起什麽人?”


    蕭惟也笑道:“也是,隻要皇帝不來對不起我們就行了。”


    “行了。”長生有些不樂意他這般說,“那到底是我的侄子,還是我一手養大的,跟親兒子沒什麽區別,你就算對他沒信心也該對我有信心。”


    “是,公主殿下。”


    ……


    “父親……”回府的馬車上,許航掙紮許久終於開口了,不過接下來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許昭歎了口氣,“你連說也說不出口,如何為你娘求情?”


    “我……”許航臉色一白。


    許昭直視他,“不是我許昭生了一個孬種,便是你心裏也很清楚你母親錯在了哪裏!”


    許航臉色一僵。


    “筵席的事情並不是我將你將禁足的原因,這不過是一個做給別人看的借口罷了。”許昭繼續道,“也是給那些不願意放過你母親的人一個合理無法說辯的理由!”


    許航抿著唇,“父親……孩兒……孩兒知道……”


    “阿航。”許昭繼續道,“這些年來,我沒有盡到為人夫的責任,也是委屈了你母親,所以,隻要我還有能力,便會保你母親平安。”


    “父親……”許航心情有些激動,“是孩兒錯了,孩兒不應該小人之心,不該……”


    “好了。”許昭打斷了他的話,“明白就好了。”


    有些話,不必說的太清楚。


    他的兒子不是愚笨之人,無需將話說的太明白。


    許航握了握拳頭,“是,父親。”


    ……


    這個新年,總的來說是在安穩和樂中渡過的,元宵之日,建元帝滿十六生辰了,男子二十及冠,這十六生辰也算不上什麽大事,不過大周的男子十六便已經算是成。人了,可以娶妻生子了,所以,對建元帝來說也是非常有意義的。


    今年元宵的宮宴也極為的盛大,建元帝終於成年了。


    待十月大婚之後,大周便要開始新紀元。


    長生站在太廟仁宗皇帝的靈位之前,舉起了酒杯奠下了一杯酒,“父皇,兒臣總算是沒讓你失望吧?”


    這些年,所有的艱辛,在這一刻都是值得的!


    父皇,我終於沒有辜負你的期望!


    我終於不愧於你,不愧於母後,不愧於占據了你們女兒一切的人生,不愧於這大周的錦繡江山,天下百姓!


    皇帝也許還有許多不足,但是,他會是一個合格的皇帝,會是一個好皇帝!


    父皇,我們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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