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二年的前朝餘孽時間並未對長生大長公主造成任何負麵影響,更別說是絆倒她了,反倒是讓天下人知曉,長生大長公主已然掌控了天下兵馬大權。


    建元三年,天下太平,未見任何天災人禍,建元朝廷也在小打小鬧之中漸漸地穩定下來。


    建元四年,皇帝八歲。


    時年秋,長生大長公主重啟了停辦多年的秋獵,攜皇帝一並前往圍場狩獵,秋獵之上,年近八歲的皇帝初試鋒芒,讓滿朝文武真正地知道他不再是當年收入寸鐵的小娃娃,而在圍場之上初露鋒芒的,還有另一個人——長生大長公主的兒子蕭顧,這位蕭少爺回京之後一直深居簡出,便是出來了,也總是麻煩不斷,久而久之的,便讓人覺得長生大長公主怕是養出了一個紈絝,而這一年的秋獵之上,大家見到的是一個不遜於皇帝的少年郎。


    建元帝的鋒芒硬生生地被打消了不少。


    建元五年,皇帝出入內閣聽政,長生大長公主也沒橫加阻擾,甚至還將簡單的政務交給了他處置,穩步往親政的道路上走去,少年天子聰慧之名傳遍朝野。同年,蕭家少爺歪打正著地瓦解了京城乃至大周最大的人販子網絡,百姓正想拜謝。


    建元六年,皇帝十歲,少年天子溫文爾雅、沉穩內斂。


    這一年,蕭顧也十歲了,歡蹦亂跳、意氣風發。


    兩個同樣貴重的少年以不一樣的方式成長著,成了京城中最耀眼的明珠,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大家都習慣地將兩人擺在一起,將他們拿來相互比較,若隻是少年之間的比較倒也不失為一件趣事,可偏偏,他們一個是君一個是臣。


    臣子如何能與君擺在一起?


    更別說是比較了。


    可是,就是發生了。


    皇族對此沒有意義,朝臣們似乎也已然習慣了,便是皇帝,聽了這些比較,也不過是一笑置之罷了。


    長生大長公主更不會說什麽了,她沒有抬高自家兒子來打壓皇帝已經很不錯了!


    可蕭少爺不高興了!


    他好好的幹嘛老是要跟皇帝比?難不成他不跟皇帝比他就不是蕭顧了?!幹什麽弄得他好像沾他便宜似的!


    他都沒跟他計較這般多年來他搶走了他娘的大部分時間和精力好不好?


    他好好的當他京城小霸王,犯得著跟他比跟他鬥嗎?


    那些個認為他娘會搶了皇帝的龍椅給他坐的人更是可笑之極,他娘那死腦筋哪裏做得了這樣的事情?讓秦家的江山改姓,她不怕地底下的皇帝外公外婆爬出來?


    說的難聽一下,他娘就是他們秦氏皇族的管家婆,連兒子都可以忘了的為他們管東管西生怕他們沒飯吃似得!


    蕭顧這些年的確得了名師教導,眼下也還跟著名師學習,道理懂了不少,什麽大局觀念舍己為人的道理也都熟的不能再熟,可在他娘這事上邊,再厲害的名師也沒用!皇帝就是搶了他娘,就是讓他原本可以更加幸福的童年少了許多母親的關愛與快樂,這些年,他跟他爹兩個人相依為命容易嗎?居然還找他麻煩?!


    蕭少爺氣的硬是一段時間沒出現在人前,看他們拿什麽比!


    可鬥氣歸鬥氣,日子還是要過的。


    再不能夠封了別人的嘴,也不能讓皇帝消失不見的情況之下,蕭少爺也隻能忍耐了,反正皇帝也十歲了,他娘也不用再辛苦幾年!


    “蕭少爺,陛下請您進去。”小內侍恭恭敬敬地上前請道。


    蕭顧今年穿了一身寶藍色的衣裳,襯托著那張集合了父母優點長的臉,小小年紀便是美男子一名,不過可惜,臉是黑的,為什麽黑?自然是心情不好了,他便不明白了,明明他跟皇帝是兩看生厭的,他這般一次又一次地召見他到底是為什麽?看到他有氣不能對著他出心裏痛快?還是還在怕她娘會把他拉下皇帝的寶座,所以裝著對他好然後討好他娘?“蕭顧參見陛下!”


    十歲的建元地雖然與蕭顧統領,整個人看上去卻是瘦削了一些,不過卻比蕭顧高了半個頭,看上去溫和內斂,少了十歲少年的意氣風發,多了少年郎沒有的成熟內斂,論氣韻來說,上蹦下跳偶爾將京城攪和的雞飛狗跳的蕭少爺是遠遠比不上的,“阿顧來了。”


    蕭顧又是一陣窩火,他跟他不熟好不好?裝什麽裝?!


    “陛下讓臣來不知有何吩咐?”


    說起這個臣字也是一頓子惱火,原本他是草民,雖然比臣子在他皇帝麵前還要卑微,可他娘說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草民雖然卑微,可關鍵時候還能主宰一個皇朝的生死,千千萬萬的草民絕對不比皇帝卑微!所以,他很高興自己是草民,可偏偏皇帝多事,說他堂堂大長公主的兒子,怎麽能是草民?所以在去年他生辰的時候送給了他一份大禮,給了他一個什麽鬼虛銜,讓他從草民成了臣子了!他懷疑他是故意的!臣子就是他手底下討生活的,吃飯喝水都倚靠著他,哪裏比草民好?!他娘給他當臣子還不夠,還要拉上他?!


    可誰讓他是皇帝?還是他娘護著的皇帝,他除了忍著還能做什麽?!


    皇帝並沒有生氣,依舊微笑著,“也沒什麽,就是昨天燕州的南王世子派人送來了一把弓,朕瞧著還不錯,便讓你也來看看。”


    “南王世子送來的弓?”蕭顧眼中一亮,這些年蕭少爺除了沉迷與無時無刻搶奪娘親的注意力之外,便是喜好騎射武功了,念書雖然不錯,不過老是坐著實在是難受,若不是怕他娘發火,他早就坐不住了!“在哪?”


    去年南王世子便送了他一把,不過他還沒過足了癮頭便一不小心闖了個小禍,被他娘給沒收了!他娘現在已經不打他屁。股也不罰他蹲馬步抄書了,而是直接將他的心頭好給收了去!害的他更加坐立不安渾身不自在,比挨打還難受!


    皇帝笑著讓內侍將東西端出來。


    蕭顧頓時撲了過去,將那弓拿起來把玩起來了,既然是送給皇帝的,自然是適合這個年歲的少年郎使用的,一直以來隻要是適合他用的武器他都可以輕易地上手,可這弓卻……“拉不動?!怎麽可能?!”


    沒一會兒,蕭少爺便跟這弓給杠上了。


    皇帝也沒阻止,亦沒有對方直接當自己沒到而生氣,端起了茶盞品起了茶來,笑著看著眼前一人弓鬥的畫麵。


    蕭顧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將弓拉開,臉色十分的不好,任誰受了挫折都會消沉一陣子的,“陛下,您試過這弓嗎?”


    倒不是要跟他比,就是想知道是自己沒本事還是這弓不簡單。


    皇帝笑道:“朕手臂力道不夠,拉不動。”


    蕭顧這才臉色好些,他們雖然沒有比試過,但他娘教出來的人跟自己水平應該差不多的,皇帝也拉不動,那便不是他們的問題了,而是這弓……“南王世子果然是南王世子,送來的東西果然不一樣。”


    雖然拉不動,不過這弓一看就是比去年他得的那把好!


    蕭少爺也沒不高興,送給皇帝的自然要逼送給他的好,南王世子雖說站在她娘這一邊,可也沒傻乎乎的忘了皇帝才是最大的。


    “你若是喜歡,朕送你便是。”皇帝見他一臉不舍。


    蕭顧臉頓時亮了不少,不過很快便拒絕了,“這是南王世子送給陛下的,臣如何能要?”又沒什麽交情,平時賞賜的,他收了便收了,這用到送字……指不定他在背後打著什麽歪主意,他娘可還在他這皇宮裏頭呢?“再說了,這弓我拉不開,要了也沒用,與其放在架子上當擺設,不如物盡其用!”


    “朕不也拉不開?”皇帝笑道,“你至少還能拉的動。”


    蕭顧意誌堅定,“如此好弓,臣實在配不上,陛下若真的想將它送人,不如另覓合適人選。”想幹什麽?難道是知道了他娘答應了放假陪他去莊子上玩幾天的事情想不放人?“若是陛下沒有其他的吩咐,那臣告退了!”說完,放下了弓便溜了。


    再不舍也得舍!


    他蕭顧是誰?豈會為了蠅頭小利便不要娘親的?


    皇帝沒阻止。


    “陛下,這蕭少爺也太放肆了。”旁邊做二等宮女打扮的小宮女實在是看不過去了,陛下好心好意要賜你東西,你竟敢還諸多借口不要?不要這弓,那還想要什麽?


    皇帝睨了眼前這小內侍一眼,“閉嘴。”


    小檀激靈了一下,連忙跪下來:“奴婢該死!”她是初初到陛下身邊伺候的,而因為是太後娘娘派來的,所以一直有些自傲,“奴婢……奴婢隻是……”


    “奴才該死!”小福子公公連忙上前打斷了這不要命的小蹄子的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吃了她的心都有了,“奴才管教不嚴,請陛下恕罪,奴才這便將她帶下去管教!”


    年長皇帝幾歲的福公公如今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年紀雖然不大,可身份擺在那裏,自然是有權管教他們了,就算這小蹄子是太後娘娘送來陛下身邊的,可她觸怒了陛下,改受罰還得受罰!


    皇帝沒說話,低著頭捋著杯中茶葉。


    福公公趕緊將她拉走,出了暖閣,又將人拉的遠遠的,這才發作:“賤蹄子你自個兒不要命可不要連累大夥兒跟你一起死!”扇了巴掌還不夠又踹了兩腳,“你以為你是太後娘娘送來的便不是奴才了?竟然連蕭少爺的壞話也敢講?反了你!”


    “福公公饒命……福公公……”小檀哪裏經受的住?先前便已經嚇懵了,如今又被這般拳打腳踢的,哪裏還不怕?“福公公……太後娘娘……”


    “你還敢提太後娘娘?”福公公冷笑,“現在就算是太後也保不住你了!”


    “福公公——”小檀驚恐不已。


    福公公冷著一張臉,也沒有繼續動手了,“來人,把這小賤蹄子關進黑屋了,每天隻給一碗水,十天之後再將人放出來!”


    十天?!


    小檀嚇傻了,十天隻喝水,她哪裏能活下去?“福公公,我是太後娘娘派來伺候陛下的,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


    “還不拉下去!”福公公大怒。


    幾個小內侍當即上前,沒幾下便將人拖下去了,為了不驚擾主子,還堵住了嘴巴。


    福公公處理完這些之後,整了整儀容,這才回暖閣繼續伺候,方才的事情一個字也沒有提及,太後送來的人他們自然是高看一眼的,可前提是她不給他們惹麻煩!不說蕭少爺是長生大長公主唯一的兒子,就是陛下,比起恭恭敬敬一副臣子模樣,他更喜歡眼下蕭少爺的桀驁不馴!開始的時候他也弄不清楚,好在秉持著謹慎小心能不說話便不要說話的態度,從未說過那蕭少爺不好,而時間久了,他也便明白了,這蕭少爺在陛下麵前桀驁不馴甚至不掩飾自己不喜歡陛下的情緒,對陛下而言,是好事,因為他將自己全部呈現給陛下看,沒有隱瞞,更沒有深沉的心機,這樣的對手,陛下怎麽會不喜歡?!


    那小檀還是太後送來的人,要是她在陛下麵前說蕭少爺壞話一事傳出去了,不但會讓陛下難做,還會連累太後娘娘!


    他就不明白了,這小檀除了那長相還算不錯之外,哪一點值得太後娘娘送來給陛下?要說安插眼線,可這般多年了太後都沒有做過,怎麽現在就做了?況且,這小檀哪裏能是當眼線的料?難不成太後娘娘生怕陛下與長生大長公主一條心了,所以才送來了這樣一個攪屎棍?!


    福公公心裏沉了沉。


    太後娘娘忍了這麽些年,終於忍不住了?


    “小福子。”一直安靜看書的皇帝開口了。


    福公公趕緊收起了思緒,“奴才在。”


    “把方才那弓拿上,我們去禦書房。”皇帝吩咐道。


    福公公背脊一凜,這事還沒結束?“是。”


    ……


    太極殿是大周曆代皇帝的專屬宮殿,不過在過去的幾年之間,太極殿有幾個地方卻屬於另一個人,禦書房,便是其中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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