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那食盒自然沒能真的砸到了長生的身上,甚至連一滴湯水也沒有沾上,至於小盧氏,更不可能近的了長生的身了。


    “啊——”


    被人扭著胳膊摁在地上的疼痛讓小盧氏驚叫了起來,原本猙獰的臉頓時煞白煞白的。


    長生怒目掃向仍有些驚呆的許昭,“我收回先前的話,還跟當年一樣沒個長進,這些年白活了。”


    這都什麽事?!


    許昭回過神來,也動了怒,“誰放她進來的?!”


    “奴才該死!”外頭的人上前跪下請罪,對自己一時心軟將夫人放進來一事十分後悔,不過他們也是好意,在爺這個年紀的男人孩子都滿地跑了,可爺卻連個子嗣都沒有,不說京中了,便是軍中也私底下傳著爺是因為年輕的時候太過荒唐才耽擱了子嗣,為了爺的子嗣著想,夫人又是一心來討好的,也不可能傷害爺,他們便行了個方便,可誰曾想到爺屋子裏竟然有個女人?


    這女人什麽時候進去的?


    爺什麽時候帶進去的?!


    “痛……痛……”小盧氏疼的額頭都冒出了冷汗了,“爺,你救救我……爺……”這會兒倒是還記得向人求救。


    許昭的目光簡直可以殺人了,“閉嘴!”


    “爺……”小盧氏傷心欲絕,他怎麽可以這般狠心,怎麽可以!這般多年來他這樣對她,她都一直等著他一直原諒他,他怎麽還可以這般狠心!“都是你——都是你——”


    “來人!”許昭哪裏還容的下她胡攪蠻纏,“將夫人送回正院,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也不得見她!”


    這便是要將人關起來了。


    “……是。”


    “把她的嘴給我封起來!”許昭又補充了一句,在小盧氏破口大罵之前。


    “嗚嗚……嗚嗚……”小盧氏便是再憤怒再傷心,也還是被人堵住了嘴巴強行送走了,那雙眼睛滿是怨恨跟絕望。


    長生皺了眉,“到底是你的妻子!”


    “你還可憐她?”許昭掃了一眼地上還冒著熱氣的湯水,“她可是差一點將你給毀容了。”


    “嗬嗬。”長生笑道,“你未免太小瞧本公主也太高估你家夫人了。”


    許昭正想要堵她這話,卻猛然發現了一些不對勁,“你回京見我到底是為什麽?有什麽需要我做的?”


    跟盧氏有關係?


    不然以盧氏方才的所為,她便是不下狠手處置也不至於這般處處幫著她說話!


    總不會是在皇陵誦經念佛久了心腸也慈悲起來吧?


    “都說我餓了,你還真的想將我餓死?”長生聳聳肩,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還有你這書房,怎麽被人說闖就闖?攔不住我便算了,連一個弱女子也如入無人之境,你怎麽運氣這般好居然活到現在?”


    許昭臉色有些青,“我自會好生處理!”說完,便又道:“你現在這裏休息一下,我去給你弄吃的!”說完,便轉身離開。


    她既然現在不想說他也便不勉強,總不會她專程來一趟卻什麽也不說就走吧?


    他不著急。


    “好啊。”長生笑嗬嗬地應道,“讓人將地上也清理幹淨,這味道怪難聞的,你說你身子到底有多虛,你家夫人要給你喝這般極品的壯陽補藥?”


    許昭臉頓時黑的跟鍋底似得,“你再說小心我給蕭惟也送一份過去!”


    “有心了,我家夫君可用不著。”


    許昭哼了一聲,沒有跟她繼續抬杠,“好好待著,別到處亂跑,皇帝到底是皇帝,你既然無心現在跟他正麵衝突,便不要被他給發現了!”說完,便去喚了心腹進來打掃,自個兒也出去了。


    長生看著那目不斜視地清理的人,收回了先前的話,還是有些長進的。


    許昭直奔正院去了,便是可以將盧氏給禁足,但卻不能關她一輩子,所以必須好好敲打她一番,還有,她哪裏來的本事居然讓他的心腹手下放她進去?這若是她有了異心要他的命,他豈不是怎麽死都不知道?!


    到了正院,看著守在外邊的手下,臉冷的更蒙了一層寒霜似得。


    “爺……”


    “回軍中自行去領五十軍棍!”


    “是!”


    許昭推門進去,小盧氏還跌坐在地上默默哭著,見到了有人進來,便抬起了頭,可在看到許昭的神色的時候,渾身哆嗦了起來,“爺……”


    他……他要殺她嗎?


    “我記得我說過讓你安分守己!”許昭厲色道,“隻要你安分守己,這許夫人的位子你便一直可以坐下去,否則,便莫要怪我不念夫妻之情,如今看來你是沒有將我的話聽進去!”


    “不!不!”小盧氏當然聽進去了,當年聽到這話的時候她還驚恐的好幾天沒有睡好覺了,“我聽進去了,我聽進去了——”她爬到了許昭的跟前,哀求道:“爺,你不要殺我,你不要殺我……”


    許昭低頭看著她,“你方才說阿熹什麽?”


    “我……”盧氏語窒了。


    許昭冷笑:“王馳的妻子都跟你說了什麽?”


    “沒有!沒有!”盧氏拉著許昭的手臂,怕他真的要取她的命,“我沒有聽她說了什麽,我知道她不懷好意的,我知道的!我不會聽的!我……我……我就是不想一人……我怕!那些貴婦人都嘲笑我,她們都嘲笑我……隻有跟她一起出門,她們才不會嘲笑我!爺,我真的沒有跟她做什麽,我知道她也不是真的想護著我想幫著我的,她不過是用我來顯擺她罷了!我保證,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跟她見麵了,我保證!”


    “也便是說那些話都是你自己想的?”許昭的神色更冷,“我若是沒有記錯,我曾很鄭重地跟你說過,阿熹是我妹妹!”


    “我……我……”盧氏想反駁,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她不敢啊,她哪裏敢說哪有妹妹這樣纏著哥哥的?哪有妹妹這樣子偷偷地跟哥哥見麵的?又不是見不得人!再說了,他們是親兄妹嗎?不是!是可以成親的表兄妹!就算是親兄妹,他們都這般大了,都成親了,怎麽還可以這樣孤男寡女地躲在屋子裏?!這算什麽?!可是這些,她都不敢說出口啊!“我錯了,爺,是我一時豬油蒙了心,我錯了!我不該辱罵長生公主,我錯了!爺,我真的知道錯了!”


    許昭冷笑:“記住,今日你誰也沒見到,任何事情都沒發生!”到底還是保留了最後一絲夫妻情分,畢竟當年他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拿她的命賭過,“若是有任何閑言碎語傳出去,那便不要怪我不念夫妻之情!”


    “我一定守口如瓶!”


    許昭轉身離開,“夫人身子不適,閉門靜養三個月,不許任何人來打擾!”


    小盧氏知道他是在懲罰自己,可這個懲罰比之她所恐懼的,已經好了不知道多少了,可是在門關起來的那一刻,她還是委屈了,如驚濤駭浪一般的委屈席卷而來。


    她趴在地上哭的不能自抑。


    就算當初她救了他是父親他們安排的,可跟她有什麽關係?又不是她算計他,就算她也有份,可這般多年了還不夠嗎?她一心一意地對他還不夠嗎?!


    許昭——


    許昭——


    你怎麽這般狠心!


    ……


    長生吃飽喝足便躺在了書房的躺椅中小息起來了,就跟在自己家一般,一點也不客氣,許昭回來的時候,先前襠下小盧氏攻擊的人已經不在了,就剩下她了,看著那呼吸均勻分明是已經睡著了的女子,許昭瞪了眼睛站著好半晌,這才走到書案前坐下來拿起了本書看了起來,他這次回京不是述職,隻是在休沐的日子回來家看看罷了,倒也沒有什麽需要處理的事務,這會兒也就隻能捧著本書看看了。


    這丫頭還真的是夠不客氣的!


    這書一看便一個時辰,等某人醒了的時候,外邊的天色已經開始暗沉了下來了,天要黑了。


    “睡醒了?”


    長生伸了伸懶腰,“皇陵什麽都好,就是那床不怎麽舒服。”


    “你這睡的是床嗎?”


    “把你這躺椅送我?”


    “你有這般窮嗎?”


    “比你想的要窮的多。”


    許昭起身給她倒了杯水,“有本事你便扛回去。”


    長生接過了水潤了潤喉嚨,“別小瞧我,說不準我把你整個書房都給搬空了!”


    “反正這許府都是姑姑給的,你喜歡便拿去。”許昭在旁邊的椅子坐下,不以為意地道。


    長生挑眉,“我可不敢,免得被你家夫人追殺。”


    許昭皺起了眉,“你回京不會是為了盧氏吧?”


    “還真的被你說對了。”長生道,“不過為的不是你家裏的這個盧氏。”


    “王馳的婆娘?”


    “士族盧氏。”長生道。


    許昭看著她,“你打算做什麽?”


    “沒什麽打算,隻是覺得這京城便隻有一個王家在有些冷清罷了。”長生笑道,“盧氏怎麽說也是你的姻親,王馳不夠大方,你不如當個大方的女婿?”


    “阿熹。”許昭正色道,“你讓我去打仗可以,讓我動腦子,還不如你直接說明白了讓我做什麽,免得最後給你惹一堆麻煩。”


    長生沉默了下來。


    “怎麽?”許昭笑道,“這世上還有你長生公主說不出口的話?先前誰還說我想做什麽便去做來的?”


    長生凝視著他,“表哥,我知道你對我很好。”


    “知道就好。”


    “所以我突然間發覺自己太自私了太不是人了。”長生笑道,“自然不好意思再說出口了。”


    許昭皺眉,“你這話便是不將我當親人了。”


    “你不喜歡盧氏。”長生道。


    許昭一愣,“你是想讓通過盧氏將士族盧氏跟許家綁在一起?”


    “你不喜歡她。”


    許昭笑了,“小丫頭,你都嫁人了,怎麽還一副小孩子家家的樣子?”


    長生沒有說話,神色卻是認真的。


    “我明白你的來意了。”許昭繼續道,“你放心,盧氏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這些年來她守著許家也是勞苦功高。”


    “你不喜歡她。”


    “這便是男人跟女人的區別了。”許昭道,“對於男人來說,喜歡自然再好不過,不喜歡也是一樣過,日子長了,不喜歡的也便喜歡了,再說了,盧氏到底是我的妻子,後來我得空也查過,當年的事情她並不知情,說起來也算是無辜,這些年我不喜的也不過是她總是愛陽奉陰違罷了,不過方才她的那番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我不喜她跟王馳那婆娘聯係,可她在京中也就她一個娘家人,我這個丈夫也沒本事讓她在外邊耀武揚威不必受他人欺辱,她又不能一直躲在家裏不見人,自然是要跟一個可以幫自己躲躲明槍暗箭的,王盧氏是她最好的選擇。”


    長生心裏很不是滋味,“我也就說一句話,你用的著用這般多話堵我嗎?”


    “這是在給你講道理。”許昭佯怒,“不知好歹的小丫頭!”


    長生吸了口氣,“既然盧氏也不是一無是處,許家也是時候該添下一代了。”


    “你便等著當姑姑吧。”


    “我已經當了。”


    “嗬嗬,給秦陽給搶先了。”


    “所以你要加緊啊。”


    兩人笑嗬嗬地說了一陣子話,便又轉了話題,許昭神色認真地道:“餘氏一事,你打算如何處理?”


    “我可沒那閑工夫對她下手。”


    “我知道,不過這事你恐怕是避不開了。”


    “那便不避唄。”


    “阿熹……”


    “好了。”長生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得走了,免得你家夫人又誤會我是狐狸精了。”


    “好。”許昭也沒有追問下去,這般多看沒見她看起來什麽也沒變,隻是他總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眼前的阿熹還是阿熹,卻也不是阿熹,“記住,不管什麽時候表哥都站在你身後!”


    “嗯。”長生頷首,“盧氏那邊由我派人聯係,你隻需要加緊給許家添丁就行了,沒事也聽聽外邊的閑言碎語,難聽的不堪入耳。”


    “是,公主殿下。”


    “稍後我給你派個人來,你這府邸就跟無掩雞籠似得,我可不想將來的小侄兒出什麽事。”長生道,“不用送了。”


    許昭隻得無奈地目送她消失。


    沒錯,是消失。


    有這般帶著她消失的手下,便是不能跟皇帝正麵對抗,逃跑應該不是大問題。


    既然公主殿下有了吩咐,許昭便隻得摁下調往邊境的念頭,雖然他不知道她在籌謀什麽,但隻要她開口,他便幫。


    ……


    宮裏麵皇帝生母遇刺一事並未影響到百姓的生活,京城的夜晚一如既往的熱鬧。出許府之前,許昭還一個勁地封鎖她回京的消息,可公主殿下倒好,光明正大毫無遮掩地出現在大街上,這個攤檔看看那個鋪子瞅瞅,還出手買了好些東西,絲毫不在意被人知道她回了京一般。


    不過或許時間過得太久了,公主殿下逛了大半個時辰玩的有些不亦說乎了還沒人認出她來。


    “你說這是不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淩光手裏提著一大堆東西還得分神注意四周,“公主高興就好。”


    “的確高興。”長生笑道,“也有些失望,你說連許昭都有些長進了,怎麽皇帝就沒有?”


    淩光不予以置評,主子也未必想聽她的評論。


    “找個地方歇歇腳。”長生也沒有糾結這個問題,轉而道,“瞧瞧京城的茶點有沒有長進。”


    “是。”


    便當主仆兩人往茶樓走去的途中,終於有人出麵邀請了。


    “姑娘……”


    “夫人。”長生道。


    張公公臉色一僵,忙改口:“小的該死,夫人安好,主子在前邊茶樓等候夫人,請夫人隨小的來。”


    長生頷首,一邊走一邊問道:“我之前沒見過你。”


    “小的以前位卑夫人自然認不得小的。”張公公討好地笑道,在太極殿那幾年他雖然沒有機會伺候這位祖宗,但她的性子可是了解的一清二楚的,連先帝都沒辦法的主兒,難怪陛下得專程出來見她,隻是沒了先帝當靠山,如今又出了那老夫人的事情,她還要這般的肆無忌憚嗎?


    “是嗎?”長生不經意地說了一句。


    張公公忙賠笑道,“自然是,小人以前隻是在一邊打下手,哪裏有機會到夫人麵前伺候?”


    “如此說來你升官倒是升的快。”長生笑道。


    張公公心裏一驚,忙道:“是陛下隆恩。”隨後便低著頭不說話了,免得說錯了被人給抓了把柄,這位主兒這般回京估計不是回來逛街吧?好在茶樓也不算遠,不過走了一陣子便到了,“夫人請。”


    長生頷首,起步走了進去,神情閑適,仿佛一點也不擔心一般。


    張公公心裏腹誹半晌,在進包廂之前還是低聲說了一句,“老夫人在宮裏遇刺,現在還沒醒來,陛下這兩日心情不怎麽好。”


    雖說先帝駕崩之後長生公主就跟沒牙的老虎一般,可到底是受了先帝寵愛那般多年,這幾年看陛下的意思也是有些忌憚這位主兒的,現在她敢肆無忌憚出現在這裏,若隻是沒看清楚形式的話那還好,若是早有準備連陛下也不懼怕的話,那邊說明她比想象中還要可怕,所以,留一絲情分也算是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他又不是背叛陛下,隻是提醒別人不要再激怒陛下,免得損傷陛下龍體罷了!


    長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張公公心頭一緊,低著頭開門:“夫人請。”


    “你留在這裏。”長生轉身吩咐了一聲淩光,便起步走了進去,繞過了門前的屏風,便見到了站在窗邊背對著她的皇帝。


    皇帝微服出來,隻是還沒看神態,從那冷肅的背影便可以印證張公公所說的心情不好。


    與上一回出現在皇陵中的皇帝,亦是截然不同。


    長生覺得自己或許可以欣慰一下,先帝最後選擇的繼承人終於有了火氣了,可卻是因為一個上不了台麵的人方才激發出來的,或許她該代替先帝問一問他,這皇帝之位這大周皇朝,在他秦靖的眼裏到底算什麽?是他庇護他那生母的工具?!


    不過,長生沒有問出任何的問題。


    她走了過去,沒有去看他那同樣冷肅的臉龐,扶著窗沿看向樓下那繁華景象,迎著夏日夜裏難得的涼風笑道:“如此繁華盛景,先帝在天之靈見了想必也會安慰。”


    那個人一生所求的不就是這個?


    不僅僅他,秦氏皇族的曆代皇帝,都是如此,不管其中有多少的齷蹉多少爭鬥,最終求的也不過是這繁華盛世。


    皇帝沒有說話。


    長生側過頭笑著道:“陛下不認同?”


    皇帝終於看向了她,冷厲的目光如刀刃一般。


    “或許陛下現在更想談的是誰刺殺了您的生母。”長生笑著道,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


    皇帝目光幽暗,“皇妹既然回京了,便準備一下南下吧,蕭駙馬在瀧州多年,必定盼著跟皇妹團聚。”


    長生倚著窗邊,笑道:“若是我不從,陛下真的要定我一個抗旨的罪名?”


    “你為何不從?”皇帝道,“當年你哭著鬧著要嫁的人,先帝費盡心思讓你如願嫁的人,你為何不從?!”


    “陛下認為呢?”長生反問。


    皇帝沒有回答。


    長生也沒等他回答,“讓我猜猜陛下是怎麽以為的?我放不下這京城的繁華,不願意去瀧州受苦,也有存心了要跟陛下作對……”


    “秦長生——”皇帝陡然喝道,“父皇交給你的權力便是讓你這樣用的?!”


    “我怎麽用了?”長生亦是冷笑,“刺殺你生母嗎?!”


    皇帝的眼眸猛然睜了一下,似乎認為她這般一說便是承認了事情是她坐的一般,身上冷肅的氣息轉為了肅殺。


    “即便真是我做的又如何?”長生氣勢亦起,“一個將皇帝置於危險之地,讓皇家顏麵無存的罪人,本就該死!”


    皇帝眼底生出了洶湧暗潮:“朕在朝堂之上已然……”


    “我認了嗎?!”長生沒等他說完冷笑道。


    “朕才是大周皇帝!”


    “你還記得你是大周皇帝!”長生冷笑,“你把這大周皇帝當什麽了?!你庇護你那生母的工具?還是用來裝顯你究竟如何的委屈如何的可憐的?!秦靖,你將大周曆代先帝浴血而來的這繁華盛世當成了什麽?!你委屈什麽?你可憐什麽?你把父皇交給你的江山當成了什麽?!”


    皇帝麵色鐵青。


    “怎麽不說了?你不是說你是大周皇帝嗎?那你倒是說說你當了這個皇帝之後做了什麽?每天上朝?還是迫不得已委委屈屈為了所謂的皇家子嗣選秀納妃?”長生勃然大怒,“人人都說你永泰皇帝仁厚,是明君,可什麽是仁厚什麽是明君?你哪裏明了?你不動一人,任憑這許多人屍位素餐,便是仁厚?!你知不知道外邊現在都發生著什麽?你的百姓現在到底過著什麽日子?大周皇帝,你還有臉說你是大周皇帝!是了,當你需要生母需要庇護了,你便是大周皇帝,當你心尖上的人出事了,你便是大周皇帝,甚至願意當一個被人牽著鼻子走的大周皇帝!”


    皇帝目光猩紅,卻沒有說話。


    “怎麽不說話了?你不是大周皇帝嗎?你是高高在上無人可違逆的大周皇帝!”長生譏笑道。


    “既然他如此不信我,為何又要將我推上那張椅子——”皇帝咬著牙一字一字地道,仿佛每一個字都浸著血一般,“從我為你擋箭的那一日起,我就明明白白告訴過你們,我要的隻是我母親的安然,從一開始就是!”


    “你憑什麽?!”長生冷笑,“所有人都求而不得,你憑什麽就想求仁得仁?在這皇家身為皇子,你有何資格想要什麽便得到什麽?!”


    “你便成?”皇帝嘴角泛起了尖銳的譏笑。


    長生也笑了,笑的有些猙獰,“我成什麽了?我想要父皇活著,他活著了嗎?我想跟我心愛的人朝夕相處舉案齊眉,我成了嗎?我還想當皇帝了,我成了嗎?我隻能躲在皇陵裏麵看著你是如何委屈地作踐我父皇跟母後不惜用性命來捍衛的江山!為什麽將你推上去?先帝不信你,但還是認為你是最合適的人,可是他沒想到他所認為最合適的人竟然是個隻會委屈可憐的懦夫孬種!你心疼你生母,覺得將她藏起來對不起她嗎?那怎麽不一開始便將她接回來?你已經是皇帝了,你怕什麽?最差的結果也不過是不當這個皇帝罷了,你一邊委屈可憐一邊卻又什麽都不敢做,你到底要怎麽樣?!昔日那在戰場上浴血殺敵的血性哪裏去了?!你要是一開始便當這個孝子我還佩服你,可現在你算什麽?不過是一個被人當猴兒耍當墊腳石的窩囊懦夫!皇帝?你還有臉說自己是皇帝?!”


    四目相對,氣勢上卻是女子的凜然之氣壓過了那帝皇的肅殺之氣。


    多可笑!


    皇帝沒有反駁也沒有爭辯,轉身疾步離去。


    長生扶著窗邊,指節發白,笑的眼眶酸澀,看著那略顯狼狽的背影一字一字地道:“我隻說一遍,你生母遇刺一事與我無關,你若非得追究,本宮奉陪,至於你想立她為太後?那就看你大周皇帝的本事!”


    皇帝腳步頓了一下,繼續離開。


    長生在皇帝離開之後也走出了屋子,眸底殺意沉沉,“去衡王府,若有尾巴,格殺勿論!”


    “是!”


    ……


    皇宮的夜晚似乎永遠跟祥和無緣,便是安安靜靜的,可也都讓人心裏不寧。


    餘氏所住的長壽殿燈火通明,太醫院一半的太醫都在這裏守著,即便餘氏已經順利度過了拔刀這一關,但是現在還在昏迷著,嘴裏依舊一日十二個時辰含著參片。


    皇帝已經說了,若是餘氏出事,所有人陪葬。


    誰敢不盡心?


    錢皇後也一直守在這裏,而就在不久之前,皇帝也是寸步不離的,但是後來他不知道接到了什麽消息,突然間便離開了。


    這個時候能夠讓他離開的事情,必定不是小事。


    可究竟是什麽事?


    又或者,是什麽人?


    很快,從打聽得來的消息中,錢皇後得出了一個猜測,隻是沒想到她居然會在這時候進京,更沒想到陛下會立即出宮見她。


    她不敢期盼兩人好好說話,但至少不要鬧到生死相拚的地步。


    皇帝很快就回來了。


    皇帝毫發無損地回來,本該鬆了一口氣的,可錢皇後看上他那雙眼睛的時候,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陛下這是……


    難道真的對長生公主下手了,所以才會有如此……如此絕望的眼神?


    他是真的將長生公主當妹妹,是真的付出了感情的!


    “陛下……”


    “下去吧。”皇帝跪坐在了餘氏的床邊,卻沒有給錢皇後說話的機會,“朕想一個人待一陣子。”


    錢皇後心裏難受,但還是領了命令,不過皇帝雖然不能問,並不代表其他人不可以。


    張公公十分為難,要是什麽都不說便是得罪了皇後跟皇後背後的錢家,可若是說了,不就是叛主嗎?身為皇帝身邊的近身太監,怎麽能將皇帝的事情和盤托出?


    “本宮隻是擔心陛下。”錢皇後自然看出了他的為難,“公公也不必為難,本宮隻問一句話,公公也不用說話,隻需點頭或搖頭就成。”


    張公公知得道:“奴才領旨便是。”


    “長生公主可還活著?”錢皇後握緊了鳳袍寬袖之下的雙手,神色平靜聲音平和地問道。


    張公公心頭一驚,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搖了頭。


    “多謝公公。”錢皇後鬆了口氣,隻是陛下到底跟長生公主發生了什麽?或者說長生公主到底做了什麽讓陛下露出那般的神情?滿腹疑竇,但是卻沒又追問,並不是沒有辦法讓張公公開口,但沒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


    張公公見錢皇後不再追問,也暗自鬆了口氣,不過便是問他也答不出什麽來,當時屋子裏便隻有長生公主跟陛下兩個人,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夜深了,娘娘不如到偏殿休息一下,皇嗣要緊。”


    錢皇後頷首:“陛下有什麽事情馬上通知本宮,還有,陛下晚膳還沒用,吩咐人準備一些清淡點的飲食,務必勸陛下用些。”


    “是。”


    ……


    衡王殿下被人從被窩裏麵挖出來的時候正努力地想給自家女兒添個弟弟,也好來個兒女雙全,可是……


    “秦長生我要殺了你——”


    欲求不滿的衡王殿下帶著一張青色的臉真的想把人給撕了,尤其是她懷裏居然抱著他家寶貝女兒。


    “福壽才滿月沒多久你便獸性大發你還好意思殺我?”公主殿下抬眼睨了他一眼,要有多輕蔑便有多輕蔑。


    “你——”


    顧綺忙著暴跳如雷的丈夫,臉色也有些尷尬,“公主怎麽來了?”


    “怎麽?阿綺也嫌我壞你們好事呢?”這才生了孩子多久?便又開始恩恩愛愛了?不知道有人有丈夫也碰不到?這大半夜的深閨寂寞的厲害嗎?


    是誰自己跑來受虐的?


    顧綺臉頰發燙,狠狠地踩了一腳衡王殿下,都怪這混賬!


    “哇哇……”


    “秦長生你放開我女兒!”秦陽還沒來得及應對妻子的突然襲擊,長生懷中的小郡主便哭了起來了。


    長生笑道:“哎呀,我們的小福壽這般小便開始護著父親了啊?知道父親挨打了著急了?”


    “臭丫頭……”


    “這可不行,打你父親的可是你親娘,不能疼父親不能娘的。”長生伸手逗著小郡主的粉嫩臉頰,也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有人理會了,小郡主哭了兩聲便不哭了,“嗬,沒想到你還生了一個孝順女兒。”


    放屁!


    他女兒不孝順誰孝順?!


    “把阿淳給我!”衡王殿下上前搶人了,連孩子都沒生她哪裏會抱孩子?還有,誰讓她將孩子抱出來的?大半夜的她想幹什麽?“要孩子你自己找你男人生去!”


    “你倒是跟皇帝想到一塊去了。”長生笑道,“皇帝估計也擔心我年紀大了生不出孩子,說是要讓我去瀧州,如果不去的話便要治我一個抗旨不尊的罪名。”


    秦陽神色一變,“你見過皇帝了?”


    顧綺眼露擔憂,“皇帝沒對你怎麽樣把?”


    “我像是好欺負的人嗎?”長生笑道,眼底的冷意散去了一些,“再說了,我都還沒見過我們的小福壽了,哪裏能把自己的小命丟了?”


    秦陽又是氣又是急,“阿綺,你將阿淳先抱回去。”


    “好。”顧綺明白丈夫的意思。


    長生這回也沒拒絕交回孩子,“對了,你們哪裏找來的奶娘的?人家奶娘是一天十二個時辰不敢合眼生怕孩子出什麽事,她倒是好,睡的比誰都香,好在來的是我這個姑姑,這要是換做被人也喜歡跟我這姑姑一般三更半夜的抱孩子的話……”


    夫妻兩人臉色一白。


    “我來處理。”顧綺沉著臉,將孩子抱在懷中小心護著,“多謝公主。”


    “去吧,小丫頭估計餓了,小嘴巴努得厲害。”長生笑道。


    顧綺點頭,抱著孩子下去。


    “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沒事!”秦陽不會因為她大半夜的跑來恰好發現奶娘不稱職及時避免了將來可能發生的悲劇便饒了她,再說了,她大半夜地進他女兒的屋子將孩子抱出來便是對了?“你跟我作對沒關係,但敢碰我女兒……”


    “有酒嗎?”長生打斷了他的話,抬手揉了揉眉間,盡顯疲倦與頹然。


    秦陽皺眉,“你怎麽回事?大半夜的來找我不會是就是要告訴我我有多禽獸吧?”


    “來找你喝酒啊。”長生道,“一醉解千愁,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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