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瀧州早已經是他們的天下了,還送人過來做什麽?!”劉省氣不打一處來,自從州府大人命喪海賊之手後,朝廷便已經可以說是失去了對瀧州的控製,這裏依然成了那幾家商行的天下,可商人就是商人,即便已經占據了優勢了,卻還是一副供著朝廷的樣子,可這供著可不是交足了稅收,更不是給朝廷多少好處,而是在他身上下功夫,不止是他,整個瀧州官員上上下下都是他們的目標,開始的時候宴請送禮,後來直接便送女人了,甚至還有一次給他送來了一個番邦女人!


    他劉省雖不是什麽高風亮節之人,官場上的人情往來,逢場作戲他也不是沒有做過,開始被他們捧著的時候也是有些飄飄然的,可時間長了,他就算是傻瓜也知道這些人把他當畜生養著的事實,美酒美服美人,為的不過是讓他乖乖聽話!


    那些送來的女人也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借著是他們送來的欺辱他妻子,責罵他兒女還不夠,居然還監視他,將他的一舉一動傳回去給她們的主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一怒之下將人都給趕出去了。


    那些人雖然沒說什麽,但是明裏暗裏地找麻煩,逼得他不得不低頭這才作罷,不過也許是不想真的跟他翻臉,又或許是留著他總好過朝廷派別人來,除了送禮之外,也便沒再送來女人,可現在居然又故技重施了,他這些年難道還不夠配合他們嗎?!他們還想怎麽樣?!


    “不是……”劉夫人正想解釋,可丈夫卻已然聽不進去了,大步往前一腳踢開了那房門。


    劉省怒不可遏,他就算再窩囊也是有尊嚴有底線的,他們未免欺人太甚!“給老爺我滾出去——”


    “老爺……”劉夫人衝了進來,拉住了丈夫的手臂,“老爺,不是那些人送來的,這位姑娘是來找老爺的。”說完,便對端坐在屋子裏的女子道:“姑娘莫見怪,是妾身沒說清楚才讓老爺誤會。”


    劉省為妻子的話一愣,看了看屋子裏的女子,雖說他沒什麽眼力,但也看得出來這女子跟先前送來的完全不一樣,相貌的確不錯,但是那氣韻……“怎麽回事?”


    “這位姑娘今早登門,說是找老爺有事商量。”劉夫人道。


    劉省皺緊了眉,“她說找我你便將人領進門?還讓她在書房等?”


    “老爺,她……”


    “劉大人不用責怪尊夫人。”長生沒等劉夫人說完便道,隨後揚手拋出一塊東西,金燦燦的。


    劉省本能地伸手接了過來,原本也隻覺得不過就是黃金一類想要收買他的東西,可一看之後臉色頓時大變,雙眸睜大地盯著眼前的少女,“你……你……”


    “看來劉大人認得這牌子,這我便安心了。”那女子自然不是別人,正是被殷輝發狠了要找到折磨的長生,在當眾羞辱了殷璃之後她便知道再留在那宅子裏頭怕是會怎麽死都不知道,簡單收拾了一下便走了,“還好當初走的時候順手把這東西揣在身上了,不然現在可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你……”劉省狠狠地吸了口氣,手中的金色牌子緊緊地握在了掌中,“你……不,您是誰?”


    “劉大人今天可是抓了一個包子鋪的老板?”長生沒回答他的話,而是問道。


    劉省也算是回過神來了,雖說還有些情緒緊張,但應對她的問題還是可以的,“沒錯,您是為了這事來的?”


    “大人抓了我家男人,我自然就隻能來找你了。”長生道。


    劉省更是摸不準眼下的狀況了,今日衙門的確抓了一個包子鋪的,可那人怎麽看也不像是能夠擁有這東西的人,“今日衙門接到報案,說不少百姓吃了蕭家包子鋪的東西出現不適,衙門按章程查封鋪子並且將包子鋪的老板帶回衙門……”


    “行了劉大人。”長生打斷了他的話,“場麵話便不必說了,這件事背後到底有沒有貓膩,劉大人心裏清楚。”


    劉省自然清楚,吸了口氣,轉身對妻子道:“夫人,你先出去。”


    “好。”劉夫人點頭。


    “慢著。”長生卻阻止了她,“孤男寡女的獨處一室總是不要,我雖不在意,但劉大人方才的舉動顯然是很在意的,夫妻一體,劉夫人也沒什麽不能聽的。”


    “姑娘……”


    “我嫁人了,你可以稱我為夫人。”長生更正道。


    劉省應道:“好,蕭夫人,賤內隻是內宅婦人,外頭的事情……”


    “劉大人。”長生沒讓他說下去,目光也厲了起來,“這些年你這州丞當的十分的憋屈吧?”


    劉省渾身一凜,“蕭夫人到底想做什麽?”


    “殷家看上了我家男人,威逼利誘想要他去給他們當贅婿。”長生冷聲道,“我們不同意,便開始使下作手段了,現在隻是在我們鋪子賣出去的東西上下藥,下一回估計便要指直接取我的性命了,你說我想做什麽?”


    劉省盯著她,“蕭夫人可知瀧州的情況?”


    “知道的不錯,但也應該夠了。”


    劉省斟酌半晌,“我可以把尊夫放了,同時將你們平安送出瀧州……”


    “劉大人是沒聽懂我的意思還是在瀧州窩囊舊了怕了不想惹事?”長生挑眉。


    “連朝廷都惹不起的事,恕在下無能為力!”劉省道,“蕭夫人,在下不知道您是什麽身份,為何會有這塊令牌,但如今的情況便是除非朝廷真的要動瀧州,否則誰來了也沒有用!”


    “是嗎?”


    “蕭夫人。”劉省繼續道,“我在瀧州快十年了,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裏的……”


    “當初瀧州州府命喪海賊之手,劉大人也清楚?”長生道。


    劉省臉色一變。


    “看來這事也有貓膩。”長生笑了笑,“這瀧州的水頗深啊。”


    “既然蕭夫人……”


    “可這又怎麽樣?”長生話鋒一轉,“殷家若是沒來惹我,我管他們把瀧州的天給翻了,可他們偏偏來惹了我,搶我男人,害我鋪子被封,劉大人知道我為了這鋪子費了多少心血嗎?知道我家男人除了我之外就算是母狗也不能靠近嗎?”


    劉省突然間覺得有些哭笑不得,“蕭夫人……”


    “劉大人方才不是問我是誰嗎?”長生繼續道,“我現在告訴你可好?”


    劉省很想說他不想知道,能夠擁有這塊令牌的人豈能是普通人?


    “我現在叫顧長生,當然了,你稱呼我為蕭夫人我也很喜歡。”長生緩緩道,“在這之前,我還姓秦。”


    劉省心頭一顫。


    “秦長生。”長生繼續道,“或者你也可以稱呼我為長生公主。”


    “你——”劉省瞪大了眼睛。


    長生笑了,“看來劉大人知道我是誰。”


    “你……您怎麽會在這裏?”劉省不敢置信,長生公主,他自然知道長生公主,即便他被困在瀧州這個鬼地方這般多年他也知道長生公主是誰!可是她怎麽會在這裏?怎麽會……“不!長生公主沒有成婚,她……”


    “這你便無需知道了。”長生打斷了他的話,理所當然高高在上,“你隻需要知道殷家敢惹我,便是在自尋死路!”


    劉省一時間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


    蕭惟當時是沒打算束手就擒的,他們鋪子裏的東西絕對沒有問題,一下子出了這般多吃了不適的事故,必定是有人在背後搞鬼,而他們來了瀧州之後唯一得罪過的人隻有殷家,在這種情況之下他怎麽可能放下長生一個人在外邊?


    可是就當他決定反擊帶著長生離開的時候,長生卻摁住了他,讓他稍安勿躁,然後他便被帶走了。


    他進了這裏之後他便後悔了。


    他知道她不願意就這樣離開,即便事後再回來算賬也不願意,可他怎麽能夠放她一個人在外頭?殷家的人想要逼迫他屈服,自然也會對她下手,甚至狠毒些的話還可能會傷及她的性命!


    他竟然將她一個人丟在外邊!


    所以在進來之後,蕭惟唯一做的一件事便是找機會越獄,可還沒等他找到機會了,長生便來了。


    “你怎麽會來?!他們把你也抓進來了?”


    長生沒答他的話,“劉大人,開門吧。”


    劉省雖知道這個案子,也受了殷家的話,但還沒將人提堂,也幸好沒將人提堂,不然的話他怕也得罪了這小祖宗了,“是!”隨後便趕忙讓獄卒開門。


    獄卒也是一頭霧水的,他可是打聽過了這人是得罪了殷家才進來的,得罪了殷家就算是小罪也會出大事,所以認定了這人完了,可現在大人居然親自來?


    “還不快開門!”


    “是!是!”


    牢房的門打開了,長生走了進去。


    蕭惟也上前。


    長生伸手抱著他,靠在他的懷中,“累死我了。”


    “你……”蕭惟滿心的擔憂,“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長生打了一個哈欠,“就是累的夠嗆罷了。”


    蕭惟有些懵了。


    “夫人,我們先出去再說吧。”劉省開口道,也順便掃了那被傳說中的長生公主抱著的那個男人……是他消息不通,沒收到長生公主成婚了的消息嗎?還是……還是這女子並不是……不!即便他沒見過長生公主,但他明明已經說了願意送他們夫妻平安出瀧州,若她不是長生公主,根本便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蕭惟頓時便警覺起來了,將長生護在懷中目光冷厲地看向劉大人,“此事與我夫人沒關係!”


    “不出。”長生道,“這裏挺好的。”


    劉省一愣。


    “我困了。”長生看著蕭惟,“四更便起來,到現在連眼都沒有合一下了,困死我了。”


    “長生……”


    “劉大人若是沒事的話,可以先走了。”長生道,“記得把門關上。”


    “夫人……”劉省苦著一張臉,反對與殷家起衝突是他冒犯了她,可這也不是他的錯啊?“您便不要為難下官了,下官若是把你關在這裏,來日便換做下官進這裏了,夫人您便饒了我吧。”


    “我夫君在這裏我自然便要在這裏。”


    “下官已經為兩位準備好了廂房!”


    “可若我們從階下囚變成衙門的貴客,你說殷老板若是知道了會如何?”長生笑道,目光掃過了旁邊的獄卒。


    那獄卒被眼前的事情給震驚還呆著呢,又突然間覺得一陣陰風吹來,頓時打了一個寒顫。


    劉省一怔。


    “這衙門可不是銅牆鐵壁。”長生繼續道,“估計現在殷家的人已經查到了我來找劉大人了。”


    “那……”劉省有些不安,殷輝若是光明正大來要人的話他還能擋得住,可他若是來陰的……“那下官立即送……”


    “我可沒落荒而逃的習慣。”長生道,“再者我不是說了我困了?現在要睡覺了,劉大人沒事便先回去吧。”


    “夫人……”劉省哀求了,“您便別為難下官了,若是您在下官這裏出事,下官全家可就……”


    “拿我給你的牌子去找聶永成。”長生道,“練了那般久的兵了,讓他拉出來亮亮,免得隻會紙上談兵。”


    劉省心頭大駭。


    “怎麽?劉大人不同意?”長生眯眼道。


    劉省哪裏敢不同意?現在他懷疑這長生公主殿下出現在瀧州根本便不是巧合!“下官馬上便派人去!”


    “劉大人確定身邊的人都可靠?”


    劉省一愣,“下官讓下官的兒子去!小兒今年十六歲,別的不成,但送封信還是可以的!正如夫人所說的,殷家怕已經知道夫人在下官這裏,下官必須留下來確保夫人的安全!”


    “劉大人自個兒掂量著做便是了。”長生道。


    劉省繼續道,“既然殷家都知道了,不如夫人……”


    “行了。”長生道,“我們若不在這牢裏,劉大人怕不要應付殷家。”


    劉省斟酌了半晌,“那下官讓人把這裏收拾一下。”說完,便又覺得不妥,“不,下官親自來辦這件事!”說完,不等長生反對便開始動手了,領著那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的獄卒,開始清理著牢房,還讓自家夫人送來了被褥與吃食,安排好了一切之後,也沒離開牢房,而是在牢房外邊獄卒待的外間開始寫著給水師總兵的信,趕在子時城門關之前讓長子帶著信與令牌瞧瞧出了城,日夜兼程趕往水師大營。


    之後,便待著不走了。


    “大……大人……”牛大壯這時候才有機會開口說話,“那兩人到底是什麽來頭?為什麽……”


    “想活命的話便不要打聽那般多!”劉省沉聲打斷了他的話,“今夜所發生的一切你都給我咬死了,一個字也不許說出去!”


    “小的……小的保證不說出去……”


    “還有,在我準許之前,你一步不許離開這裏!”劉省道,並不怎麽相信他真的可以守口如瓶一般麽,也幸好衙門隻留了一個獄卒,而這牢房常年空置,不然還真的不好封口!


    牛大壯哪裏敢說不?連大人都怕的人他哪裏惹的起?不過……不過他剛剛聽他們說的話,那兩人是要跟殷家作對?“大……大人……他們是……是要跟殷家……殷家作對嗎?”


    “你話這般多做什麽?!”劉省怒道,“不該問的便不要問,你還想不想要你的小命?!”


    “是!是!”牛大壯當然想要自己的小命了,可跟殷家作對啊!這也是要命的事情!


    劉省哪裏還有心思去管屬下的心情?隻要將人拘在這裏不將消息泄露出去就行了!至於他自己,也沒打算離開這裏,不在這裏守著,他哪裏能夠安心?


    這瀧州怕是要有一場暴風雨了!


    ……


    牢房雖然經過了一番清理,但畢竟是牢房,而且這裏也不僅僅隻有一間牢房,其他的沒清理這裏幹幹淨淨也好不到哪裏去。


    不過長生在自己身邊,蕭惟倒沒覺得什麽,“以後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許讓我離開!”


    長生窩在他的懷裏,“我又不是瓷娃娃一碰就碎。”


    “在這般以後我便不聽你話了!”


    “威脅我呀?”長生笑著問道。


    蕭惟神色嚴肅,“我跟你說真的!”


    “好啦好啦,以後再也不會了。”長生保證道,“以後就算是要下地獄,我也拉著你一起就是了。”


    “你啊!”蕭惟低下頭狠狠地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說說,怎麽回事?”


    “能怎麽回事。”長生打了一個哈欠,“不就是不要臉皮地去借了皇帝陛下的勢嘍。”


    “你泄露了身份?”蕭惟手上的力度重了一些。


    長生自嘲地道:“誰讓顧長生無權無勢。”


    蕭惟眼底泛起了一抹極深的內疚,“我們其實可以離開……”


    “有人搶我男人搶到麵前了我若是隻會跑的話,以後怎麽趕走那些狂蜂浪蝶?!”長生咬牙切齒地說著。


    “長生……”


    “我也不是白白借了他的勢。”長生繼續道,“大不了把瀧州攪和成一鍋粥,讓他漁翁得利就是了。”


    蕭惟凝視著她。


    “看什麽看?”長生虎了臉,“我折騰了一整天臉都殘了你還看?”


    蕭惟失笑,低下頭親著她,“殘了我也愛。”


    “你敢不愛試試?”長生橫眉豎目的,“我把你送給人家殷璃小姑娘,讓你一輩子給殷家做牛做……嗚嗚……放……嗯……”


    蕭惟也沒敢繼續,這裏可不是什麽好地方,“送誰也不能送姓殷的!”


    “你想的美!”長生道,“便是膩了你了我宰了你也不送別人!”


    蕭惟笑了出聲,將她整個人都摟在懷中,半晌之後方才緩緩開口:“長生,你若是不想離開的話,我們可以回去。”


    要攪和瀧州這爛攤子殷家的人得罪了她是原因之一,但更主要的還是這頑疾也曾經是她心頭的刺。


    京城的人與事,她並未如表麵那般輕易便放下了。


    長生昏昏欲睡,“你想當駙馬啊?”


    “不。”蕭惟低頭貼著她的頭頂,“我想你開心。”


    長生伸手抱緊他的腰,“有你在,我很開心。”


    “真的?”


    “嗯。”長生閉著眼,“也幸福。”


    蕭惟笑容更深,“記住,不管你想做什麽,我都會與你一起。”


    “嗯。”她知道,很久很久以前便知道了。


    ……


    殷家商行在瀧州能讓人如此忌憚並不是單單靠有銀子的,沒能在第一時間把長生抓住已經是讓殷輝很惱火了,若是一直還沒找到她,那就真的不用再瀧州混了。


    所以,便在長生進了牢房沒多久,殷輝那邊便得到消息了,卻是有些讓他錯愕,“去了衙門?”隨即便冷笑道:“難道她以為去衙門便能救的了她嗎?”


    管事低著頭不語。


    “那我的帖子去找劉省,把那賤人給我帶出來!”殷輝陰冷道,“然後直接送上船去!兄弟們這趟出去怕要走一年,把人送過去讓兄弟們路上好好解解悶!”


    “是。”管事應了,隻能算那小婦人運氣不好了。


    吩咐完了之後,殷輝的氣也消的差不多了,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即將人盡可夫的賤人動氣,而且隻要這女人消失了,還愁那姓蕭的不乖乖聽他的安排?!


    隻是事情卻沒有他所想的那般順利。


    殷家的管事拿著主子的名帖去了衙門,隻是卻沒能見到劉大人,據說劉大人有事情不在衙門,請他明日再來。


    管事看了看時辰,這個時辰能有什麽事?就算有事也不過是睡覺罷了,這劉大人一家子都住在衙門裏麵,哪裏便不在?


    可衙門的人這般說了,他也總不能不管不顧地闖進去,又想了想這劉大人應當不敢跟殷家作對的,便隻得接受這個說辭,可船明日早上便要離港了,最好便是今晚便將人帶走,於是便直接表明了來意,說殷家要帶走今天來衙門的那個女人,就是那個包子鋪的女人,說那女人是殷家的人,本以為一說就算沒有劉大人在衙門的人也應該會給他行方便,讓他先將人給帶走的才是,可那人卻堅持說沒有大人的命令他做不了主,怎麽也不肯讓他將人帶走!


    殷家的人哪裏受過這般待遇,還是在衙門裏頭,管事若還覺察不出不對勁的話便不用在殷家混了,可到底到底哪裏不對勁?劉省怎麽會護著一個普通的小婦人?是故意要與殷家作對還是……


    管事沒有再糾纏下去,決定先回去稟報了主子再說。


    不過等他回去了之後,自家主人卻已經休息了。


    殷輝解決了心頭大恨之後心情大好,喝了杯酒便去侍妾的房裏休息了,哪裏會想到還有需要他拿主意的事情?


    管事想著時辰晚了,那婦人就算劉省有心護著估計也翻不出殷家的勢力範圍,也便沒有掃主子的興致了,先安排了人去衙門哪裏守著,別讓劉省膽大妄為將人連夜送走,便等著明日天亮稟明了主子再去要人!


    隻要明天一早將人要到應該還能趕的及送上船的。


    管事拿定了主意便去安排了,這才安排妥當,轉身便見到了殷璃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小姐?”


    殷璃小臉發白,“你……你剛剛說什麽?”


    “小姐怎麽在這裏?”管事沒回答,而是恭恭敬敬問道,“可是有什麽需要小的去辦?若是這般小姐直接吩咐丫鬟來尋小的去便是,何必……”


    “我問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殷璃厲聲喝道,“你要送誰上船?送上船去做什麽?!”


    管事苦笑,“小姐……”


    “說啊!”殷璃大怒,她的確是來找他的,即便她知道唯有這般蕭大哥才能夠認清楚誰才能夠幫他,誰才是他需要的妻子,可是把蕭大哥關進大牢那般地方,她心裏終究是很不安,更擔心他在裏頭會不會吃什麽苦頭,所以便來找管事問問,她知道二叔讓他安排這件事的,可是沒想到居然聽到了……


    管事深吸了一口氣,“老爺吩咐將那顧氏綁了送上商船。”


    殷璃渾身一顫。


    “隻要那顧氏消失了,小姐必定能夠如願以償。”管事繼續道,至於送上船去做什麽,他不可能說出來。


    殷璃身子顫著,呼吸也開始淩亂,耳邊一直回響著管事的話,隻要那顧氏消失了,小姐必定能夠如願以償,隻要那顧氏消失了……隻要她消失了……隻要她消失了,蕭大哥就是她的了!就是她的了!可是……“你們……你們要殺了她?”


    她想過要殺了她的,在她羞辱她的時候,她就想殺了她,可是……可是……


    “小姐放心。”管事道,“老爺仁慈,不會要她的命,隻是將她送的遠遠的罷了。”不會要她的命,隻是在船上她怕是會比死還痛苦,可誰讓她得罪了殷家?若是她在知道小姐看上了她男人便主動讓步,甚至提出要求也可以,可她卻不非但不讓,還那般羞辱小姐,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殷璃卻沒有鬆了一口氣,即便他沒有說清楚,可是她卻還是感覺得出來他們這所謂的送絕對不會好事,可……可若是她不走,蕭大哥便看不到她,若是她不消失,蕭大哥便永遠也不會接受她吧?他那般那般的愛她,他眼裏心裏隻有她!若是她不消失,她便永遠也不能與蕭大哥雙宿雙棲!


    又不是要她的命!


    隻是送走她罷了!


    大不了她給她一些金銀財寶,讓她往後便是沒了男人也可以衣食無憂!


    也就把她送走而已!


    殷璃死死地壓著那不該有的感覺,她為什麽要擔心?為什麽要心軟?她那般羞辱她,她怎麽能夠心慈手軟?不,她已經心慈手軟了,她都沒有要她的命!她走了之後還可以找其他男人,沒了蕭大哥她還可以找其他的!能跟人私奔,她便是水性楊花的女人,找其他男人去就是了!


    “什麽時候送走?”


    管事愣了一下,便發現原本嬌弱溫柔的堂小姐現在已然變了,變得跟主子十分相似,是了,堂小姐早便沒有了,現在隻有小姐了。


    老爺回來之後將夫人給兩位小姐關起來了之後,府上就沒有堂小姐,隻有小姐了。


    “明天早上。”


    “好。”殷璃應了一聲,便轉身一步一步地離開,那腳步有些不穩,但是卻沒有停留下來,人隻要有了私欲,又不知控製的話,便可以化成魔鬼。


    走吧。


    走的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再也不要出現在蕭大哥的麵前!


    或許……


    或許她這一走還可以讓蕭大哥看清楚她的真麵目!


    蕭大哥為了她進了大牢,她卻走了!


    卻走了——


    “嗬嗬……”殷璃坐在了銅鏡前,精致的象牙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理了柔軟的青絲,鏡中的笑容卻是讓人不寒而栗。


    蕭大哥是她的。


    是她的!


    ……


    殷家的人找上門來了,雖然事先就安排好自己的心腹看守衙門,可殷家的人真的上門來了還是讓劉省驚出了一身冷汗來,好在殷家的人沒有硬來,可事後查到的事情讓他心再一次跳的厲害,殷家居然下這樣的狠手!?


    蕭惟雖然入了睡,但是在軍中的警覺也回來了,腳步聲一想起他便醒來了,看著臉色難看走來的劉省,臉色隨之一沉。


    劉省走到了牢房前,看了一眼睡的正香的長生,一時間愣了,這小祖宗還真的一點擔心也沒有。


    “劉大人有事?”蕭惟開口了,聲音盡量低,不想吵醒懷中的人。


    劉省看向蕭惟,這是他第一次仔細打量他,為眼前之人的相貌而呆愣,不得不的說這人的相貌極為的不錯,而且這骨子淩厲勁也讓這般的相貌沒被歸入小白臉的行列,殷家那小姐看上了他也是正常……


    “劉大人!”蕭惟哪裏還看不出他打量的目光?


    劉省趕緊回過神來,“駙馬爺,您還是先護送公主離開瀧州吧,馬車下官已經安排好了,城門那邊下官親自去讓他們開口。”


    “出什麽事了?”蕭惟問道。


    劉省道:“不久前殷家的管事來衙門說要帶走公主,下官讓人給擋住了,之後便派人注意著殷家的動向,殷家那管事回去之後不久便派人來衙門附近守著,怕是擔心公主會跑,下官派去的人還查到……查到……”他吸了口氣,才繼續道:“殷輝要將公主送上商船……”


    蕭惟身上陡然生出了戾氣,即便沒有走過海運,但亦聽明白劉省所說的送上商船是什麽意思!殷家居然敢——


    劉省心中一驚,但也並不意外,殷家將公主送上船的目的他明白,眼前這人也不會不會明白,不過現在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所以下官以為為了安全起見,公主還是先離開這裏為好,殷家的商船明早便要離港出發,下官擔心殷輝為了達成目的會來硬的,到時候衙門未必可以擋得住他!”


    蕭惟目光沉沉,一身殺氣,若不是懷中的人還在安睡的話,他要做的便是馬上提劍去殺了殷輝!


    “駙馬爺……”


    “吵什麽吵。”


    劉省吵醒了公主殿下,心裏咯噔一下。


    “沒事,睡吧。”蕭惟收斂氣息,柔聲道。


    長生挪了挪位子,“劉大人下去。”


    劉省一愣,這小祖宗剛剛不會沒睡吧?


    “還不下去是想在這裏陪著我們睡嗎?”長生聲音沉了。


    劉省回過神來,“下官在外邊候著,公主有任何吩咐喊一聲便行。”說完,便退了出去。


    長生閉著眼睛繼續睡。


    “長生。”蕭惟哪裏還不知道她醒了?不但醒了,還把方才的話都給停進去了,“劉大人說的沒錯,先避一下並不意味著我們便輸了。”


    “我是一時意氣嗎?”長生嘟囔道。


    “自然不是,隻是……”


    “你怕你護不了我?”


    蕭惟抱緊了她,“不是!”


    “那不就成了?”長生道,“再說了殷家不是派了人在外邊等著嗎?大半夜的打打殺殺還不如好好睡覺。”


    蕭惟擰緊了眉頭,但沒有再開口反駁。


    “那殷輝好端端的要把我送上船做什麽?把我運到番邦賣了?還是想將我屍沉大海?”長生打著哈欠,“還不如直接派人把我殺了簡單。”


    蕭惟抱著她的手緊了緊,方才散去的殺氣又濃重地籠罩了回來。


    長生看著他。


    “船上隻有男人——”蕭惟一字一字地道,眼底戾氣與殺意交織,似要毀天滅地。


    長生愣了一下方才明白過來,雙手抱著他的背,輕輕地拍打安撫著,“這般恨我啊。”若不是恨極了,哪裏會用這樣的手段對付她?“不過也是挺新鮮的,這般多年來恨我恨到了極點的人也都是一心一意想要殺了我,便是秦恪那樣的變態也隻是給我下個春。藥,也真的把我送一船男人。”


    “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長生撫著他的背,“你會有機會的,別著急。”


    “長生——”蕭惟低下了頭磨蹭著她的頭,“對不起——”都是他惹來的禍!


    長生抬頭看著他,“嗯,是你的錯沒錯,所以往後你可要好好地對我,要是你敢對不起我,那真的是天理不容了。”


    “我愛你。”


    長生抹了抹他的臉,笑道:“好了,別苦著一張臉了,都成苦瓜臉了,再好看也不好看了。”


    蕭惟沒說話。


    “我也愛你,成了吧?”


    蕭惟將她摟入懷中,“睡吧。”


    “不走了?”


    “不走。”蕭惟一字一字地道:“不將他們碎屍萬段,不讓殷家灰飛煙滅,便不走。”


    “這才是我男人!”


    ……


    每一次商船出海,殷輝若不親自隨航也都會親自前往碼頭祭拜海神,給一眾兄弟送行的,這一次也不例外,所以一大早便起來了,可聽了管事的稟報之後,所有的好心情都沒了。


    “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要你有何用?!”


    “小人該死!”


    殷輝惱火不已,可也沒馬上把管事怎麽了,手下無能他自然惱火,可更讓他惱火的是衙門那夥子人居然敢與他作對!當即便氣衝衝地殺到了衙門去了。


    劉省早便有了準備了,也做好了翻臉的準備,瀧州是他們幾大商行的天下,可除非他們想造反,否則也不會敢公然與衙門對著幹,不過在水師沒有到來之前,劉省還是認為能不翻臉便不翻臉,“殷老板怎麽親自來了?可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們衙門配合的?”


    伸手不打笑臉人。


    殷輝作為生意人更是如此,也便先壓下了怒火,卻還是氣勢洶洶的質問,“昨夜我派管事前來請劉大人幫個小忙,不想劉大人居然不給我殷輝麵子,所以今日我便過來看看是不是哪裏得罪了劉大人,讓劉大人這般?”


    “是這事啊。”劉省笑道,“殷老板這就誤會小弟了,小弟昨天的確有事不在衙門,也還是今早才知道這事。”


    “是嗎?”殷輝不冷不熱,“那既然是誤會,便請大人將人交出來吧。”


    “殷老板可是說昨天那包子鋪的老板娘?”劉省問道。


    “正是!”


    劉省為難了,“這個……原本殷老板開口,小弟怎麽也該行個方便的,隻是昨日經過調查,那包子鋪賣出去的點心卻是這老板娘親手做的,所以小弟才將人也給收入大牢了,這女子涉案,依照律法在沒有定案服完刑之前是不可以釋放的。”


    “不過是幾個吃壞肚子罷了,能有什麽大事?”殷輝冷笑,“劉大人若是不肯給殷某這個麵子的話直說便是。”


    劉省苦笑:“殷老板可千萬不要這般說,小弟怎麽敢不給殷老板麵子?可這事小弟實在為難啊!”


    “有何為難?左右不過一個婦人!”


    劉省猶豫了半晌,“這婦人的確是小事,受害者也沒有什麽大礙,可難就難在其中一個受害的是全家的寶貝疙瘩,這全老板昨晚上連夜派人來給小弟說了一定要嚴懲犯人。”


    “全家?”殷輝臉色一變。


    劉省點頭:“便是全氏商行的全家,全老板殷老板應該很熟悉的。”


    “此事當真?”殷輝眯著眼仍是氣勢洶洶。


    劉省正色道:“自然是真的,小弟怎敢欺瞞殷老板?若殷老板不信可去問全老板!小弟若有隱瞞,任憑殷老板處置!”


    殷輝晦澀不明地盯著他半晌,擱下一句最好如此,便拂袖而去。


    劉省的臉色也陰沉下來了,心中亦是湧出了一股悲愴,堂堂他們州丞,浩浩朝廷威儀,在這些唯利是圖的卑賤商賈麵前居然如此的卑躬屈膝——


    公主說的對,瀧州的天早就該變一變了!


    市農工商,千百年來都如此,沒道理瀧州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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