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5


    長生心裏越發的忐忑不安,裕明帝突然間的變化讓她想起了當初孟淑妃死的時候,他直接定了她的罪將她驅逐出宮的事情!


    當時他是擔心她會出事擔心自己保護不好她所以才那般做,那現在呢?即便許多問題仍擺在麵前,即便她麵臨的危險隻會比當年的多而不會少,可是,這時候的她不是小孩子,而他也並不是當初那個擔心保護不了女兒的父親,他要將江山交到她的手裏,而她要走一條注定危險重重的路,他沒有道理再重複當年的決定!


    或許,是她多心了。


    或許他隻是一時間陷進了父子相殘的悲情當中而無法抑製發泄心中的悲憤,她是他最親近的人,第一個受衝擊的自然便是她。


    她是他最親近的人,他不對她發作還能對誰?


    隻是,真的這樣嗎?


    可除了這個,長生真的想不到到底怎麽突然間便成了這個樣子,難不成是太祖皇帝的英靈顯現了,重申了他厭惡公主參政擔心公主禍國的心思,逼得裕明帝這般?


    這般……


    他是要改變主意嗎?


    長生的心猛然驚顫了起來,裕明帝改變主意,這是她唯一的死穴,也是她最為擔心的事情,這件事她說過很多遍,但是卻從未真的放在心裏過,因為她相信裕明帝絕對不會改變主意的,絕對不會的!


    但現在……


    不!


    一定是她多想了,一定是!


    便是太祖真的顯靈了,他第一個來找的人就是她!


    一定是有其他原因的!


    長生按下了心裏的焦慮與恐懼,保持著心境的平和,待一些安置妥當了之後,她方才去求見裕明帝,或許是為了印證她是在胡思亂想一般,見裕明帝的過程跟往常沒有什麽區別,便是見到了裕明帝之後,他亦沒有表現出一絲的異常,仿佛回到了這太極殿之後,裕明帝便恢複正常了一般。


    “父皇……”


    “怎麽了?”裕明帝神色威嚴也平和,“這副模樣。”


    長生猛然鬆了口氣,仿佛虛脫了一般,“沒事,就是有些擔心父皇而已。”


    “朕有什麽需要你擔心的?”裕明帝繼續道,“不就是一個小小的風寒罷了。”


    長生迫切地想要親近裕明帝似得,上前挽住了他的手,“兒臣以為兒臣做錯了什麽,父皇要不理兒臣了。”


    “怎麽會?”裕明帝笑道,那雙眼睛卻仍是深不見底,“你是朕的女兒,朕如何會不理你?”


    長生笑道:“也是。”原本想問這一路上到底是怎麽回事的,聽了這話之後,便不想問了,“父皇最疼兒臣了,怎麽會不理兒臣了?”


    一定是她多心了。


    “祭天已經結束了。”裕明帝鬆開了她的手走到了禦桌後坐下,說起了正事:“你收拾收拾準備出發吧。”


    長生收斂思緒,道:“好。”隨後又道,“這段時間各地都有下雨的上報,即便今秋的收成收到影響,也應該不至於出現大範圍的災荒。”


    “嗯。”裕明帝頷首,隨後便沉默了下來,凝視著她。


    長生的心跳又開始有些慌了,“父皇……”


    “出發之前去太廟待一夜吧。”裕明帝道,“祈求列祖列宗的庇佑。”


    長生愣了一下,“好。”


    ……


    祭天歸來的第二日,裕明帝便下了旨意讓長生公主前往春耕受災最為嚴重的慶州巡視災情,這道旨意一下,朝堂頓時又鬧騰起來了,這公主殿下在京城皇宮裏頭鬧騰也就算了,就算是祭天時候越俎代庖牝雞司晨也都算是私底下了,可現在跑出去外邊,公然做朝臣欽差做的事情,這哪裏是一個公主能做的?雖說這長生公主出去,先前還有過代帝出巡,可先前巡視西州,去東南剿匪,不都是有燕王在嗎?可現在就一個長生公主!難道之前傳聞長生公主是給燕王打幌子的事情是假的?


    但不管如何都不能讓長生公主這樣得寸進尺!


    可再怎麽鬧,還是沒鬧過皇帝陛下。


    臨行前的一日,長生應了裕明帝的要求去了太廟祈求祖先庇佑,這並不是他第一次來太廟,隻是卻是第一次感覺到了心慌,便是第一次來這裏,心裏擔心這裏供奉的帝王神靈會不會發現她是個冒牌貨的時候也並未如此過,現在……


    到底是怎麽了?


    長生抬頭看向麵前供奉著的曆代先祖牌位,目光最後落到了元襄皇後的神位上麵,難道是因為山上那撲出來的野雞讓她認定了是元襄皇後顯靈,那心虛了便無法再厚著臉皮坦然地認為自己便是長生公主?


    還是到底是受了裕明帝之前的奇怪態度影響,勾起了她心裏最深的恐懼?


    不要多想了。


    長生吸了口氣將那些煩亂的思緒都給壓了下去,恭敬虔誠地跪了下來,即便她不是他們秦氏的真正子孫,但她必定不會辜負了這個身份,她發誓。


    夜漸漸深沉。


    淩光守在了太廟之內,神色有些凝重,這一趟外出並非什麽危險的任務,北方各州雖都有不同程度的受災,但目前為止還並未真正地影響到了百姓的生活,即便百姓不安,但也不至於出現什麽暴亂,陛下如此擔心是為何?


    長生能夠發現裕明帝的不對勁,淩光自然也是可以的,不過作為下人她不該多問罷了,回京之後,似乎便沒事了,可來太廟這事,淩光總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突然有人走了過來,將她從思緒當中拉了回來,看清楚來人之後,愣了一下,隨後忙上前行禮,“奴婢參見陛下。”


    裕明帝掃了她一眼,“退下。”


    淩光一愣,“陛下……”


    “退下!”裕明帝喝道,威壓伴隨而來。


    淩光心中一顫,跪下來應道:“是。”隨後便退了下去,而這時候方才發現裕明帝竟然是自己一個人來的的,即便擔心,卻也不敢冒著抗旨的罪名,直接退到了太廟之外。


    厚重的宮門以及強行安下來的心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幹擾,長生並沒有發現大殿外邊的動靜,繼續恭敬虔誠地跪著,是祈禱,或許也有贖罪,贖那並非她有心犯下的罪。


    天由深沉漸漸地轉淡,最終邊上泛起了白光,當晨光透過了窗紗照射了進來,長生方才抬起了頭,艱難地動了已經發麻了的腿,緩緩站了起來,可便是成功站起來了,卻是麻的厲害,“淩光?”


    她叫了淩光,不過門外卻久久沒有動靜。


    她知得緩慢地挪動著雙腿走過去開門,沒走一下,那酸楚的滋味讓她忍不住想要齜牙咧嘴,但想著這是什麽地方,最終還是忍住了。


    打開門厚重的大門,見到的卻不是淩光,而是裕明帝,他便那般站在門口,威嚴高大的身軀如泰山一般,威嚴的讓人不敢直視。


    長生愣了半晌,方才問道,“父皇?”兩個字帶著疑惑也帶著驚訝更帶著微微的顫抖,“您……怎麽來了?”


    裕明帝看著她,那雙眼睛深沉如海。


    長生站著,雙腿上的酸楚仿佛一下子消失了一般,原本壓製了一整晚的混亂的思緒便又突然間湧上來了,比昨晚更加的混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時候不早了,出發吧。”不知過了多久,裕明帝開口道。


    長生張了嘴,可是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像隻是本能地覺得該說話一般。


    裕明帝轉身離開。


    “父皇!”長生踏出了一步,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懼從心底生出,耳邊更像是有把聲音讓她追上去,不能就這樣讓他走了一般,仿佛他走了,她便會沒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可這到底是怎麽了?


    她卻不知道。


    裕明帝的背脊似乎一震,但卻沒有回過頭來,“走吧,不必去跟貴妃告別了。”然後,一步一步地繼續離開。


    長生想要追,可雙腿像是已經酸麻到了沒有知覺不受控製一般,她怎麽都無法邁開一步,直到裕明帝的身影消失了,直到淩光匆忙回來了,她仍舊是維持著原來的姿勢。


    “公主?”淩光喚道,一連喚了好幾聲。


    長生方才回過神來看向她,神色卻是茫然的,“淩光……”


    “奴婢在!”淩光扶著主子,心中的不安更濃,“陛下跟公主說了什麽了嗎?昨晚上陛下跟公主說了什麽了?發生了何事了?”


    長生一愣,“父皇……父皇昨晚上便來了?”


    “是。”淩光錯愕,“公主不知道嗎?”


    長生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方才出來才見到他……”父皇為何?


    “公主……”淩光沉吟會兒,“這一趟巡視陛下可有吩咐公主其他事情?”


    長生又是一愣,隨後搖頭。


    “那陛下為何如此擔心?”淩光問道,沒錯,擔心,這是她花了一整晚的時間思慮的出來的結論,除了過於擔心之外,她真的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擔心嗎?”長生呢喃道,是擔心吧?否則便不會讓她來太廟祈求祖宗庇佑,更不會在這裏陪了她一整個晚上,方才那般離去……是因為太過擔心所以方才不想多說嗎?這一趟巡視真的有其他的事情?可為何不告訴她?是要考驗她嗎?


    是啊。


    這般多年來,她雖然辦了不少的事情,遇到了不少的危險,但都事先得到了父皇的提醒,燕州城大戰那是意外,但若不是他事先將虎符給了她,她怕也不會那般容易便脫險了,這般多年來,她始終在他的庇護之下。


    可要擔起這大周的江山,卻不能永遠隻靠著別人的庇護,更不能依賴這一份庇護,他這是要完全對她放手,甚至將她至於危險之中,所以,才會那般的反常,才會避開她,是怕狠不下心來?


    是這樣嗎?


    是吧。


    “出發吧。”


    淩光道:“不去跟貴妃娘娘告別了嗎?”


    “不去了。”長生抹了把臉,掌心發涼,抹去了一夜未眠的疲倦,“又不是第一次出去,便不去了。”


    淩光看了看主子,“是。”


    此趟出行與承平七年那次巡視西北人員配備基本一致,除了保障安全的護衛之外,其他的人員都是農業水利方麵的人才,大多出自工部,另外便是戶部來了一個侍郎,因為興修水利跟賑災都是需要銀子的,還有便是……


    王馳。


    聖旨下了之後,長生也是問過了隨同出行的人員,但名單上邊並沒有他王馳在。


    “煥之亦是昨日接到旨意,隨公主一同出行。”王馳不待公主殿下問出口便已經主動交代了。


    長生皺了皺眉,不過在眾人麵前倒是沒說什麽,“那便辛苦王大人了。”


    “不敢。”


    “阿熹!”這時候,一道聲音傳來。


    長生看了過去,便見本該在京畿大營的許昭策馬走來,看那樣子似乎來的很急,“你怎麽來了?”她迎了上去,皺眉問道:“這才去了京畿大營多久便胡來了?”


    “說什麽了?”許昭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腦袋,親昵的舉動讓旁邊等候出發的眾人愣了愣。


    這許副統領不是已經定親沒幾日就要成親了嗎?


    “我是專門來給你送行的!”


    長生瞪了他一眼,“又不是去了就不回來,有什麽好送行的?”


    “說什麽糊塗話?”許昭板起了臉,自個兒的糊塗事還沒理清楚倒是學會來教訓人了,“不許說這些不吉利的話!”說完,便又上下瞄了瞄她,皺眉道:“臉色不好,是不是病了?”


    “沒事。”長生道,“昨晚上沒睡好而已。”隨後便又道:“我不在你可別胡作非為,成親那事……你聽貴妃娘娘的,婚禮完了便回軍營去,可別陷進溫柔鄉裏邊去了!”


    “我便這般沒用嗎?”許昭臉有些掛不住了,“你在外邊小心些才是!”


    “成了!”長生不打算說下去,“時候不早了,我該出發了,既然回來了便進宮去見一見貴妃娘娘,怎麽說人家也為你辛苦一場。”


    “我本來便是要回京見貴妃娘娘的。”許昭嘟囔道,“怎麽說的我跟那臭小子一般沒良心似得。”


    “這麽說便不是專門回來給我送行的?”長生眯起了眼。


    許昭一僵,“這……這……自然也是了!”


    “哼!”長生冷哼一聲,“記得安分些!”便轉身回去了,上了馬車之後還沒忘記再叮囑一下,“記住我的話!”


    “知道了!”許昭板著臉應了,之後便嚴肅地跟負責守衛的侍衛頭頭交代了一番,這才將人放行,目送了隊伍離去之後,便進宮去了。


    榮貴妃是在見到了許昭之後才知道長生已經出發了,倒也沒有生氣她沒有來跟自己告別,但上次見麵還說了走之前會過來她這裏一趟,她好給她準備一些東西,可現在沒來,榮貴妃難免有些擔心,得知許昭見見過長生,便詳細問了一遍。


    許昭自然一一說了,“娘娘別生氣,那丫頭做起事情來六親不認的,等她回來之後再好生教訓她一頓就是了!”


    “你這話若是被阿熹給聽了,小心她真的六親不認。”榮貴妃失笑道,許姐姐待她恩重如山,對許昭這唯一的血脈,她自然也是關注的,不過先前插不上手罷了,如今能為他操辦婚事,倒是了了一樁心願了,隻是這新娘子……“許副統領,這門婚事你真的同意?”


    “為何不同意?”許昭道,“阿熹說了,既然盧家敢嫁,我們為何不敢娶?”


    榮貴妃一愣,半晌之後才道:“阿熹年紀小,她還不懂婚姻大事的重要性,女子若是嫁錯了郎一輩子便完了,男子雖沒有女子那般嚴重,但娶妻娶賢,若是娶錯了,便是禍延三代,許昭,你可要想清楚。”


    “娘娘該知曉,此事臣沒有選擇。”許昭道,“不過娘娘也不必過於擔心,臣知道自己娶的是個什麽樣的妻子,自然便不會讓禍延三代的事情發生!”


    榮貴妃看著他半晌,“既然你心中有數,本宮也便不多說了,隻是不管如何,你姑姑必定希望你能夠婚姻美滿的。”


    “娘娘。”許昭笑了笑,“男子誌在四方,家裏娶的是誰並不重要,隻要能保證她能夠安安分分便成了。”


    榮貴妃笑了,“許姐姐見了你如今這般,定然會高興的。”


    “多謝娘娘誇獎。”


    榮貴妃便將後不後悔的話題丟開了,既然他心中清明,便知道該如何做,他也說的沒錯,男子隻要清楚知道自己娶的是個什麽人,沒有沉溺溫柔鄉也沒有被迷惑,便能將人製住,最終後悔的怕是那盧氏女,“阿熹怕是不能回來參加婚禮了。”


    “不重要的事情,哪裏需要她在?”許昭道。


    榮貴妃歎了口氣,便與他說起了婚禮的事宜,便是不重要,可總是許皇後的侄兒娶妻,總不能鬧出笑話來。


    ……


    便在許昭進了榮貴妃宮中的時候,崔公公走進了氣氛有些陰沉沉的太廟大殿,走到了那站在神位之前的裕明帝身後,“啟稟陛下,公主已經出發了。”


    裕明帝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崔公公行了一禮,無聲地告退了,待走出了大殿,這才敢喘口氣,他不知道這次出行到底有什麽秘密,但主子此時此刻的情緒明顯的不對勁,不對勁的讓他膽戰心驚,就像是……就像是回到了當年皇後娘娘崩逝的時候一般。


    可如今除了長生公主出遠門之外,沒有其他大事情啊?


    陛下這到底……


    崔公公連忙止住了遐想的思緒,一臉嚴肅地候在了太廟之外,等候著主子的傳喚。


    ……


    長生在太廟裏跪了一夜,離開太廟之後隻是梳洗了一番便出發了,連口水都沒喝,更不要說吃早膳了,好在這次是奉旨出行的,以她的品級,車架自然是很好的,上了馬車,淩光便將早已經準備好的早膳拿出來了,雖沒有宮中的樣式多,但卻也是精致可口。


    不過長生卻沒有什麽胃口,簡單吃了兩口便停下了。


    “公主再吃一些吧。”


    長生勉強喝完了那碗粥,“收起來吧,我休息會兒。”


    “是。”淩光沒有勉強,“公主安心休息就是,萬事有奴婢在。”


    長生頷首,靠在了一旁的墊子上便睡了起來了,即便心裏有再多的事情但畢竟是一夜沒睡,合上了眼睛很快便睡下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最後被一場噩夢驚醒了,醒來之後,渾身發冷,竟然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公主怎麽了?”淩光忙問道。


    長生搖了搖頭,臉色有些蒼白,抬手抹了抹臉:“沒事,做了噩夢罷了。”


    “噩夢?”


    “是啊。”長生笑道,“夢見父皇拿刀追殺我,不就是噩夢嗎?”


    淩光卻是臉色一變。


    “這般臉色做什麽?”長生失笑,“總不會怕噩夢成真吧?”


    “公主……”


    “好了。”長生沒讓她說下去,抬手掀起了車窗的簾子,看向了外頭,“什麽時辰了?”


    “午時剛過。”淩光道。


    長生問道:“沒停下來休息嗎?”


    “劉大人說了天色不太好,怕是會下雨,建議暫且不休息,等到了驛館之後再休息。”淩光道。


    長生點頭,“離下一個驛館還要多久?”


    “傍晚前便可到。”淩光道,“公主可要用午膳?”


    長生抹了抹肚皮兒,倒是真有些餓了,“也好。”


    淩光將東西從食盒裏麵拿出來,一直燒雞跟兩個埋頭,還有一罐兒湯,“中午沒停下來,奴婢隻能讓青龍去弄來了這些。”


    長生失笑:“這已經很不錯了。”


    “公主先用著吧。”淩光臉色也好了不少,“等到了驛館就好了。”


    “又不是第一次出遠門,你主子還會嬌氣不成?”長生失笑,拿起了饅頭便用了起來,“不過以後若是還錯過了用膳的話,便不要私下去弄這些了,利大人他們吃什麽我便吃什麽,這趟出來可不是玩兒享福的。”


    淩光也沒反對,“是。”


    長生用了一些,便問道:“王馳可還安分?”


    “一路上除了給兩位大人交流之外,倒也沒有其他事情。”淩光道,“公主放心,奴婢已經跟青龍說了,讓他盯著他。”


    “嗯。”長生頷首,繼續用著。


    當天傍晚,一行人順利到了驛館,大夥兒好好休息了一晚上之後便繼續往慶州出發,雖說目的地是慶州,但北方各州也是受了災的,路上的情況也在任務範圍之內,而且此趟行程最為重要的還是日後興修水利一事,這一次雖說是天災,但也暴露了水利不通的問題,不但是農業灌溉,還有海路運輸,都存在著許許多多的問題,尤其是農業灌溉,在這農業社會,長生比誰都清楚若是能夠解決了這個問題,這對大周,對自己會有多大的好處。


    工部侍郎利時謙,戶部侍郎林華開始的時候對於陪著這位公主殿下出來心裏也是有些想法的,開始的時候恭敬是恭敬,但也隻是恭敬罷了,可這般走下去了,卻發現這位公主殿下卻不像是憑著皇帝的寵愛胡作非為的,不管是對水利興修還是對各地的稅收,戶部的銀錢調動都十分的清楚,而且還能說出自己的見解來,再加上態度謙和,願意放下公主殿下的架子,兩人也不是朝中的那些老古板,本就做不出去為難一個小姑娘的事情來,再見她不像是個蠢貨,也便另眼相看起來了,在正事上邊是越說越是投機,一路走下來都是極為的順利愉快。


    走走停停了一個多月,終於到了慶州州府了。


    “下官慶州州府田文易恭迎公主殿下。”慶州州府早便在長生公主一行人到來之前便恭恭敬敬地站在城門口等候了。


    這車架一到,便上前恭迎。


    長生端坐在了馬車內,讓淩光掀開了車簾子,見了眾人,來之前自然是摸清楚了這慶州各級衙門的情況,也得知了這慶州州府還是一個舊識了,“多年未見,田大人可好?”


    田文易抬頭看了車內的少女一眼,也不過是一眼而已,如今這位主兒可比當年綿州那時候更加不能得罪了,不過聽她這般一說便是還記得當年綿州的事情,卻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多謝公主惦記,臣很好。”


    “那便好。”長生笑道,“本宮奉旨前來巡視慶州災情,倒沒想到田大人居然任了這慶州州府,這便好,都是舊識了,本宮接下來的差事便好辦了。”


    “公主言重了。”田文易恭敬道,“驛館已經收拾妥當了,公主一路辛勞,不如先去驛館休息,稍後臣再向公主稟報?”


    “好。”長生笑道。


    田文易又行了一禮之後,便想同行的其他三位大人一一見了禮,便在前頭領路往驛館而去了,到了驛館之後,自然便是各自修整了。


    田文易倒也沒閑著,公主殿下是女子,她休息的時候他自然便不要打擾,而且再沒摸清楚情況之前也不敢去打擾,便一一拜會了同行的三人,這次來的工部戶部兩位侍郎都是內斂沉穩的,這般的人打起交道來隻要坦誠的話,很容易便能相談甚歡,田文易在之前也便打聽過了,利時謙與林華拜會的很愉快,倒是在那三元及第、王氏少主王馳那邊謹慎小心,花費了一番功夫,畢竟曾經當過兩任的綿州州府,深切地感覺到了士族之力,更清楚王氏一族是如何一點一點地蠶食蕭氏,對這位王氏少主便更是多了一份警覺之心。


    王馳倒像是沒發覺似得,先是以他曾經在南方任職而拉近關係,後又便誇獎了一番他對災情的應對,臨了也沒忘記提點了幾句公主殿下的性情。


    田文易心裏感慨王氏一族走到如今這一步,是情理之中的。


    “公主,許副統領的信。”


    長生方才沐浴完,正躺在窗邊的躺椅上晾者半幹的長發,“拿來吧。”這段日子許昭倒是來了幾回信,說的都不過是京城的狀況,像是擔心她出了京城便不知曉京城的動靜,生怕她吃虧似得,雖說有些多餘,但這份心她還是很受用,拆開了信,還是京中的消息,但卻讓她有些意外。


    “出事了?”淩光見主子臉色一變,便問道。


    長生搖頭,“父皇給衡王指婚了。”


    淩光一愣。


    “顧綺。”長生歎了口氣,“父皇將顧綺指給了秦陽。”


    “公主之前不是說過顧綺與衡王不合適嗎?”淩光問道,“陛下為何還下這樣的旨意?”陛下從前可從未違背過公主的心意的,現在……


    長生沉思半晌,“顧延進京不可能隻是為了一樁春闈案的,而且,他在春闈一案中出了力,按理說來是要得到回報的,可顧家離開京城太久了,即便顧延餘威仍在,但他年歲已大,便是父皇特許他入朝,可這般多年過去了,朝堂早已不是當年的朝堂,顧延未必能重拾當年的輝煌,再者便是顧閔年少,顧延要看顧孫子,要為他鋪路,自然便需要一個橋梁。”


    “顧綺嫁入皇家?”


    長生頷首,“顧綺嫁入皇家,顧家與皇家便是姻親,顧家算是在京城立穩腳跟了,憑著這一層皇親國戚的身份,再加上顧延的餘威,顧閔在京城會得到最好的看顧,最大的資源,隻要他再努力一些,將來便是一片坦途,顧家興旺指日可待。”


    淩光聽完凝重的臉色緩和了一些,“顧綺為了顧家還真的是願意犧牲一切。”


    “罷了。”長生笑了笑,“她既然是求仁得仁,我們又何必多此一舉?再說秦陽也不差,貴妃娘娘也是個好相處的,這對顧綺來說也不失為一個好歸宿,至於擔心,你不覺得本公主更應該擔心一下衡王殿下嗎?”


    “顧綺為了顧家,自然便會與衡王琴瑟和諧。”


    長生挑了挑眉,“去研磨。”


    “公主這是要回信?”


    “八皇兄得了這般一門好婚事,作為皇妹自然是要去信祝賀的。”長生難得玩心大起,“走走,去寫信去!”


    至於許副統領的,便算了。


    ……


    京城當中,秦陽主持完了南王世子的婚禮之後便走了,因為自從眼中釘肉中刺走了之後,他待在了燕州城便覺得在浪費生命似得,無聊的渾身都難受,且還時不時地想起了當初那讓他這輩子都不願意再想起的事情,所以一完成了任務便溜了,又因為得知了許昭在路上竟然遭到了刺殺,所以衡王殿下不但讓南王世子派人護送他,還一路狂奔回來,以免那些不長眼的刺客也找上了他,當然了,回到了京城之後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怕那些刺客的,他是想念許久沒見的母妃了。


    這回來之後,那總是找他麻煩恨不得將他給氣死的臭丫頭也不在了,尤其是在他不在京城的這段日子,京城又被她弄的天翻地覆,連寧王也死了,他便更為她離開而高興,恨不得仰天長嘯讓她一輩子也別回來!


    可這高興沒兩日,便接到了賜婚的聖旨了。


    父皇竟然將那顧家的顧綺賜給了他,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是不是那臭丫頭害他的,可後來一想之前她不是一直警告他不要動那顧綺的嗎?應該不是她做的!頓時心情便又大好了,原本他便對那顧綺有幾分的興趣,而動了她,又能將了那死丫頭一軍,自然便是好事一樁,至於父皇為什麽要指給他便不重要了。


    倒是榮貴妃似乎對這婚事不太滿意。


    “母妃,婚事已經定下了,多想無益。”秦陽隻得勸說,“顧家書香名門,顧綺跟那臭丫頭也有幾分交情,我娶了她,不虧。”


    榮貴妃哪裏不知道兒子的心思,可自己的心思他卻一絲也沒明白,顧老太爺來京城自然不是來看望陛下的,他是想要顧家重回朝堂,那顧綺看似端莊賢淑,卻也不是個簡單的,這傻小子現在還覺得自己不虧,將來被人吃了還不知道了!“行了,你也別一心跟阿熹鬥氣,她是你妹妹,不是仇人。”


    “是。”秦陽已經習慣了母親的偏心了,這般情況之下一般最好便不要反駁,否則便是沒完沒了的念叨了,“不過母妃你也別總是說兒臣,也說說那臭丫頭,先前還說給許昭跟我找媳婦了,可最後人家許昭自己找了,兒臣還是父皇親自操心,那丫頭就那一張嘴罷了。”


    “還說?”


    “兒臣不說便是了。”秦陽道,等她回來了他還不狠狠地反擊回去便不叫秦陽!“婚期定了嗎?四皇妹在外頭忙著,兒臣便操辦婚事總不是太好吧?還有,不是寧王兄才去世沒多久嗎?婚期還是往後一些吧。”


    榮貴妃哪裏會看不出兒子的小心思,不過兄妹之間打打鬧鬧的隻要不傷和氣也不是什麽大事,至於寧王……“最近陛下的心情似乎不太好,阿熹在外邊,你便多去給你父皇請安。”頓了頓,“寧王的死,到底是傷了你父皇的心的。”


    秦陽道:“兒臣曉得。”話是這般說,可心裏卻沒有太大的感覺,父皇哪裏需要他陪?便是他願意有這個孝心,他也不需要,至於寧王,得知他死訊的時候他隻是驚訝了一會兒罷了,至於傷心,那倒真的是沒有,除了驚訝之外,更多的便是擔心了,擔心將來那臭丫頭是不是也會對他下手一般,雖然母妃說了寧王的死並非那臭丫頭所願,但他死了總是跟她有些關係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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